不过奇怪的是,新晋的神君们都好好的,中招的都是在天族有些地位的神君。
若是在人族,可能会说是妖邪作祟,可这是天族,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那些德高望重的神君们动手。
而且天族向来戒备森严,最近又没有什么外人出入,难不成是神君们平日里得罪了谁,被挟私报复了?
诸神百思不得其解。
眼看大婚将至,朝奚只好命人迅速查清此事,并加派了日常巡逻的人手。
“哎!你们听说了吗?伽南神君昨晚上莫名吐了一大口血,到现在还没醒来呢。”
初开大步走了进来,情窦立即合上了手中的话本,面颊微红。
“真……真的吗?连伽南神君都中招了?”
“可不是吗,你们说……是不是真有邪灵作祟?”
初开屈身坐到了蒲团上,朝情窦和雪岸这边看过来。
情窦正坐在离他不远的蒲团上,背靠着柴道煌神像面前的供桌,紧紧地捏着手中的话本。
而雪岸则半倚在离他们较远的窗边,两只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手中的话本,表情微妙,似乎根本没将他的话听进去。
雪岸不理他,他就只能挪到情窦身边了。“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情窦手忙脚乱,忙将手背在了身后。“我……我没有!”
见情窦将话本藏到了身后,初开瞬间就明白了。
他用手肘拐了一下初开,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
“也不收敛着点!虽然花半跟咱们亲如兄弟,但她好歹是未来的天妃,要是被天帝知道你当着她的面看这种书,你的小命怕是不想要了。”
情窦朝雪岸的方向瞥了一眼,小声对初开说道:“她也在看,而且还顺了好几本回百宸宫,说不定天帝也……”
两人露出一个“你懂的”的笑容,初开假装严肃在情窦脑袋上拍了一下。
“咱们天帝是这种人吗!”
情窦不服气,又伸手打了回去,两人就这样在柴道煌的神像面前扭打了起来。
柴道煌经常溜出去喝酒,情窦初开这般打打闹闹,雪岸也早就习以为常。
趁他们二人打闹之际,她随手顺了几本书,就回了百宸宫。
这个时辰,朝奚应该不会回房,雪岸避开宫中的神侍溜了进去,确认四下无人,她才凝神感应自己的元神。
整个百宸宫她都找遍了,只有在朝奚的房里,她感应到的元神气息才最强烈。
而且以朝奚的性子,之前雪岸霸占了他的床,按理说他可以到其他的房里歇息,可是他并没有。
就算枕在案上小憩,他都不曾离开这个屋子。
以花半的性子,将他的房间掀个底朝天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他定是怕花半发现他房里藏了东西。
而且雪岸还发现,朝奚不在的时候,连洒扫的神侍都不曾进来过。
所以,元神一定就在这里。
雪岸在屋内找了一圈,连门缝都仔细查看过,就真差掀个底朝天了。
她能感应到元神就在这屋内,可就是找不到。
而且那是她自己元神,按理说只要她靠近就会自动回到她体内才对,可是并没有。
她的目光落在朝奚桌案的书本上,看到那本书,她就想到了辰景宫的话本,一想到辰景宫的话本,竟不自觉地想到了风滞。
一想到风滞,她就想起了风滞说过的话。
风滞见到过一个与雪岸一模一样的人,说明那缕元神已经有了人形。
可是一个人的元神就算是碎裂成渣,也只有其中一缕元神会有意识。
既如此,那缕元神便不会自己设法修炼成形。
除非……有外力相助!
若有人以物化形,再将元神放入形体之中,那这缕元神的一举一动,定是由背后的人在操纵。
而且若有外界法力的干扰,元神便不会自动回到雪岸体内。
就如之前清浅的项链一般,她的项链就像是一个容器,将雪岸的元神禁锢在里面为她所用。
雪岸对着手腕上的醉影捏了一个诀,银白色的光芒瞬间笼罩了整个屋子。
片刻之后,桌案后方便出现了金色的波纹,那些波纹逐渐凝聚,最后变成了一道若隐若现的门。
“果然在这里!”
雪岸抬脚走了进去,眼前立刻柳暗花明。
白云缓缓拂过湛蓝的天空,鸟儿乘着微风悠闲地追逐打闹。
花间的蝴蝶伴着清脆的鸟鸣翩翩起舞,一池的菡萏开得格外艳丽。
眼前一望无际的莲池中,缓缓飘荡着一叶轻舟。
似是刚有什么东西落在上面又离开,小舟四周泛起阵阵涟漪。
雪岸正准备飞身过去看看,突然觉得身后有人,她回头,一把利剑正笔直地朝她刺来。
持剑之人白衣蹁跹,剑法利落,银色的丝线将她衣裙上的菡萏勾勒得栩栩如生。
似是将眼前这一池风光穿戴在了身上,却纤尘不染。
毫不意外,她长了一张与雪岸一模一样的脸。
花瓣般的红唇,一双桃花眼摄人心魄,只是那眼眸却不如雪岸这般明亮,反而黯淡无光。
那一剑来势汹涌,明显欲取雪岸的性命,雪岸嘴角上扬,就在那把剑快要刺入她胸膛的那一刻,她侧身一避,同时捏个了诀。
只见银光一闪,那把剑便直接落入了她的手中。
她是息宁剑的主人,只要她一召唤,息宁剑自会回到她手中。
而她自己的剑法,她再熟悉不过。
正如风滞所说的那般,在这里的,是忆回。
她没有经历过恶灵的撕咬,没有听过万鬼同哭,她没有意识,没有爱,也没有恨,她仍旧是曾经的天族帝女,仍旧是正义的化身。
雪岸看着眼前这个出尘脱俗的人,眼中充满了厌弃。
她当了一万多年的提线木偶,挫骨扬灰之后,元神却仍旧落到别人手中,继续成为一把没有知觉的剑。
想想还真是窝囊!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会不自觉地想到风滞呢!
第77章 失手
虽然眼前的忆回只是一缕元神,但修为却同她当年一般无二。
雪岸夺过了她手中的剑,她迅速又凝了一掌朝她劈来,雪岸轻松躲过。
雪岸清楚她的一招一式,但她却不知道雪岸会出什么招数,毕竟雪岸比她多了五千多年的阅历。
且不说如今融汇了各族法术,光是比招式,雪岸也比忆回要狠辣数倍。
在雪岸让了她第三招之后,她凝神屈指变幻,四周的光线立即开始朝她汇聚。
光线越来越强,形成了一个刺眼的光球。
不过眨眼之间,那个光球便朝雪岸袭来,雪岸镇定自若,伸出手掌,那团光球便减缓了速度,乖乖地落入了她手中。
她朝忆回笑了笑,随手将光球一扔,光球便掉入了水中。
本来看似虚幻的一阵光芒,落水的那一刻却像是一个巨大的石头,溅起了不少的水花。
一番打斗后,两人此时正处于莲池正中,均脚尖轻点莲叶。
见溅起的水花带着些许污泥,忆回下意识地朝后面躲了一下,遂又朝雪岸袭来。
看见忆回下意识的动作,雪岸才想起来,她曾经是个特别爱干净的人。
别说那水花中带着污泥,就算是干干净净的泉水,她也不愿湿了自己的衣衫。
只是如今的她,早已不在意这些。
她撕扯过腐烂的躯体,拧下过七窍流血的脑袋,挖过冰凉的心脏,捏爆过恶臭的眼珠。
跟她的手相比,这一池的淤泥倒是显得无比圣洁。
她本来还想再看看从前的自己究竟有多可笑,可她现在突然没有了兴致。
她握住息宁剑的手一紧,直接朝忆回的脑袋劈了下去。
若换做别人,面对着自己的脸多少会有些顾虑,就算要出手,也得换个体面的招式。
可她却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将忆回一分为二劈成了两半。
没有鲜血流出,忆回的身躯化作金色的砂砾逐渐消散,最后只剩下了一片泛着光芒的凤羽缓缓下落。
雪岸伸手接住那片凤羽,不禁冷笑。
“朝奚,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她没想到朝奚竟用他的一片凤羽化作了她的样子,然后再将她的元神藏在这片凤羽当中。
这样一来,就算忆回真的没死,也必须来到这里才能拿回自己的元神。
而这个结界设在他的屋内,外人断不可随意进出,要发现结界更是不易。
不愧是天帝,表面上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实则是想断了忆回的生路。
若不是雪岸至今还记得他在她心头刺的那一剑有多痛,她恐怕还真就信了。
雪岸凝神施法,将元神与凤羽分离,待她将元神没入自己体内后,那片凤羽便失去了光芒。
而后她随手捏诀,一团火焰迅速将凤羽包裹其中,眼睁睁看着凤羽烧成了灰烬,她才离开了结界。
屋内,朝奚还没回来。
雪岸正准备出门,却突然眼前一黑,随后便没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浑身皲裂般的疼痛,她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在一个空荡荡的屋内。
屋子的正中正悬空放着一个刻满花纹的黑杵,正是灭灵杵。
随着灭灵杵灵力的增强,雪岸的身体也在一点点地变得虚弱。
而她的手脚,此时正被铁链束缚着,根本动弹不得。
“哟!醒啦?”
一个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落入雪岸的耳畔。
雪岸虽然浑身刺痛,面上却并没有流露半分,她抬眼朝面前的女子笑了笑,笑得十分勾人。
“怎么不见你们天后呢?莫不是觉得自愧不如,连见都不敢来见本君了?”
来人正是锦萝,见雪岸非但没有偃旗息鼓,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就是用这副狐媚样勾引天帝的吧?可惜了……”
锦萝看了一眼灭灵杵。
“知道这是什么吗?它不仅可灭万灵,更能将生人的元神一点点蚕食殆尽,过不了几个时辰,你就得灰飞烟灭了,倒时候看你还拿什么勾引天帝!”
雪岸看见灭灵杵的时候,本以为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听锦萝这么一说,看来歌渃用灭灵杵对付她只是个巧合。
当初诸神将她的元神撕裂,她虽不知道究竟碎成了多少缕,但她现在明显能感觉到,体内的元神已经集齐得七七八八了。
可即使如此,最多也就能帮她多撑几个时辰。
不管是有意还是巧合,现在的她确实拿这灭灵杵没办法。
“天帝喜欢本君的地方可多了去了,你们天后难道不想趁我还活着前来讨教一番?要不然就算我死了,天帝也照样不会多看她一眼。”
“死到临头还嘴硬!”
锦萝想起雪岸之前给她的那一巴掌,遂走到她面前抬起了手。
“住手!”
见歌渃走了进来,锦萝不情不愿地收起了手,立即上前去告状。
“娘娘,你不知道这狐狸精说的话有多难听!”
歌渃瞥了雪岸一眼,没有说话,抬手幻化了一把椅子,端端正正地坐下来之后,才正眼瞧着雪岸。
“女君经常流连在外,想必应该听说过忆回吧?”
雪岸眸光微动。
“自然!天后大义灭亲的壮举,在咱们宜阳可是广为传颂呢!”
“看来女君为了接近天帝,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既如此,那你应该很清楚,天帝之所以待你有几分不同,不过是因为你装得与忆回有几分相似而已,你在他心里,不过只是忆回的影子罢了!”
雪岸笑出了声。
“难怪天后这般善妒,原来是因为朝奚连做影子的资格都没给你呀,还真是可怜!”
两人现在一个被绑着,一个好端端地坐着,明显雪岸才更像阶下囚,但她说完却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歌渃。
歌渃的心中顿时燃起怒火,却并没有表露出来。
不管是曾经的大殿下,还是如今的天后,她向来不想被别人看穿她的心思。
可哪怕是她一个小小的情绪,雪岸都能给她拿捏得死死的,毕竟她们一同在天族生活了一万多年。
雪岸以前不善去猜别人的心思,就算知道点什么,只要与她没多大关系,她都不会将其放在心上。
就比如歌渃喜欢朝奚,她一早就看出来了。
虽然朝奚与她有婚约在身,但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若他二人真的两情相悦,成全他俩又有何妨。
可如今看来,她毫不关心的事情,有的人却刻骨铭心呢!
歌渃在心里平复了情绪,也用同情的眼神看着雪岸。
“影子终究只是影子,你死之后,陪在他身边的人依旧是本宫,本宫还有千万年的时间伴他左右,可千万年之后,他可能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了。”
“但他还会记得忆回!你与他在一起五千年,连儿子都有了,他却仍旧对忆回念念不忘,哪怕只是忆回的一个影子,他都格外珍惜,你之所以要杀我,也正因如此,我说得对吗?天后!”
歌渃知晓花半的性子,她知道她软硬不吃,便想着攻破她的心理防线,让她知道她在朝奚心里根本一文不值。
可眼下却是她自己在节节败退,她低估了花半。
确切来说,是她低估了雪岸。
用情至深的人,永远也斗不过虚情假意的人。
因为前者已经将自己的心捧在了手上,而后者,却没有心。
一遍又一遍地听到忆回的名字,歌渃的情绪逐渐失控,似乎已经忘记了她如今的身份。
“忆回!忆回!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若不是我当年一时失手,她连降生的机会都没有!”
一时失手?
雪岸有些恍神。“你什么意思?”
持晚生雪岸的时候灵力不稳,为了护雪岸无虞,她散尽了毕生修为,最后灵力枯竭而死。
天族的人都认为这是一场意外,雪岸也就从来没有怀疑过。
如今听歌渃这么一说,这件事似乎并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而且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歌渃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立即转移了话题。
“宜阳那边你也不用担心,这些日子本宫专门找了人模仿你的一举一动,你死之后她会代替你跟天帝大婚,不会影响天族的内部和谐。”
雪岸本想再继续追问,但身上的痛楚似乎已经接近魂飞魄散的程度了,她咬了咬牙,朝歌渃微微一笑。
“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歌渃!”
“放肆!竟敢直呼天后名讳。”
锦萝怒斥,歌渃却神色复杂。
这一声歌渃太过熟悉,没有任何的音调起伏,忆回以前就是这么唤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