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默呈坐在桌子对面说,“库亚吉奶奶之前说,回归果十年一熟,十年一吃。”
“噢。”
“所以,我还听村里人说,他们会把自己吃过的回归果的果核晒干后保存下来,装在匣子里,是一种纪念。小孩子只有一片。青年人有两片。中年人有三片或四片。有了五片以上的,已经是智慧的老人。”
“噢。”
“他们还相信果核上的奇异纹路是来自大自然的神谕文字,预言了吃果子的人的一生。但人们不识字,看不明白,只能很虔诚地把这份神明箴言保存下来,死后与自己葬在一起。”
“噢。”
傅默呈笑起来,“小谢老师,你不想和我说话了么?”
“我在节省力气。”
“为什么?”
“不然待会怎么对付你?”
“我有那么棘手么?”
“很棘手。”
“我们会不会打起来?”
“最好不会,”谢亦桐说,“因为你打不过我。”
她又低下头继续吃东西了。面无表情。偶尔抬头,瞅他一下。他只是笑,不慌不忙地把他的那一份果子吃完了。
东西吃完,两个人还很有默契地一起出门到小河边洗了个手,谁也没说话。路上遇见艾什加拉人,对方看不出他们之间有异常,很友好地打招呼。他们也很友好地回应。
有个看上去很憨厚的艾什加拉人冲着傅默呈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看她,笑得很开心。
他很礼貌地听着,很礼貌地道了个谢。
谢亦桐忍了几步路,终于没忍住,若无其事地,“刚才那人说什么?”
傅默呈道,“他说他在林鸟的飞行轨迹里看到了很好的预兆,在祝愿我们。”
“……祝愿什么?”
他没立马回答,过了一阵,才说,“祝愿我们像我的父母一样拥有美好的结局。”
谢亦桐脚下不小心踢到一块石头,它飞到半空里,差点砸翻了路边的火把。
——严天世和北门安念可是老死不相往来。
但艾什加拉人不明真相,以为他们后来在外面的世界里幸福地在一起了,还有了一个长相很漂亮、性格很温柔的儿子。所以对方其实是很真诚地在祝愿。
谢亦桐:“……”
他们终于走到借宿的小屋门外。谁也没说话,慢慢地上了台阶。路旁火光跳跃,黑暗中带不来多少光明。
傅默呈先进去,用背包里带来的火柴点燃了一只小蜡烛,滴了几滴烛油,把它立在桌上。然后他在桌边坐下。烛光映着他的脸。
谢亦桐走进来,把门关了。她也走到桌子边坐下,与他相对而坐,就像刚才吃东西的时候。不过,气氛不太一样了。
屋里很暗,只有桌上这一点烛火。两个人各坐一边,影子是落在相反的方向。仿佛一路同行至此,终于又身处对立面。
挺长一段时间,两人谁也没出声。然后,是同时开口。
傅默呈说,“小谢老师,这一路很愉快。”
谢亦桐说,“你看上去像是想抽烟。”
傅默呈笑了一下。“人难免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他顿了顿,“不过,刚才我的情绪藏得这样不好么?”
谢亦桐避开他的眼神,切入正题。“你到底想说什么?”
傅默呈说,“我想一个题。”
“。”
“如果你不是身负调查任务的国安组长,那个时候,你会跟我走吗?”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你是在逃亡者城镇的时候发现我身份的?”
“你身手很好,在危险情境里应付自如。王某强找来的‘普通人’不会有这样出色的能力,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有。我猜你才是他的上级。当然,他自己未必知道。”
“你确实比王某强聪明多了。”
“以你的能力,向我隐瞒身份很简单。是因为你确定我已经逃不掉,所以才不费力气隐瞒的吗?”
谢亦桐刻意把情绪从声音里抽走,很平静地说,“你猜的很对。无论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只要我在这里,你就走不了了。所以我用最简洁的方式解决逃亡者城镇里的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