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缘傻了。
她想起秦忱的告诫往周边扫了眼，没什么事情发生，又觉得他也许是在耍自己。
此时路已经走了一半，原路返回也不现实。
两人继续往前，大抵是因为心虚，江缘将手机放了起来。
刚过水林间，两人脚步一顿。
前方巷子里传来闷哼和棍棒砸在身上的声音。
第5章 005
杂乱的小巷与不远处的街道像是隔着明显的界限，再往深便更加不堪入目，数个垃圾桶堆在墙边，地面淌着污水。
两个瘦小的男生被人按在墙上，清脆的一巴掌直接甩在稍矮点的男生脸上。
围着的五六个男生稍年长，染着乱七八糟颜色的头发，手里拿着棍棒，一副混混模样。
领头的人裸出胳膊上有一条长刀疤，赫然就是那天被秦忱揍得刀疤男。
江缘远远站在巷子外面，抿着唇看起来有些紧张。
那两个男生穿着她们学校的校服，这个点街道上已经没什么学生，这两人大概是落单被逮住了。
她下意识往后退，想叫人过来帮忙。
身侧的许来笛将包扔她身上，风一样地冲进巷子。
江缘抱着包瞪大眼睛，顾不上那么多也了跟过去。
许来笛不愧是一中女校霸，上去一脚踹得小混混往前踉跄，差点摔倒。她反手夺过混混手中的木棍横着扫过去，把聚成一圈的男生捣了个前仰后合，散开来。
混混转头发现是个女生，顿时愣了几秒。
江缘趁机从中扯着被欺负的瘦弱男生拉出战场，小声喊：“快走。”
快跑到巷口，她才发现许来笛没跟上来，脚步刹住转身往后看。
许来笛打得过一个两个，但五六个人围着堵着就有些无奈，被人推搡一把倒向墙壁。
江缘一慌，哪里顾得上自己能不能打，直接又冲了回去。
刀疤男听见动静，转身向她走来。
她抿着唇，放缓脚步，神色慌张地看了眼已经被逼至墙根的许来笛，强装镇定看向刀疤男：“我已经叫人过来了。”
她尽量保持着冷静，但声音听起来软软的，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男人轻笑着挪动脚步。
那块胳膊上的刀疤在靠近时显得更加狰狞可怖，他扬起手臂，手中的木棍将要落下。
江缘克制着自己往后退的恐惧，攥紧怀中的书包，低头看向地面。
头顶传来钝响和刀疤男的一声咒骂。
冰凉的液体撒在脸上，带着清冽的酸甜。
她移动视线看向落在地上的物体，是一罐可乐，还没喝完。
“六个人欺负俩女生，你们也干得出来。”
语调一如既往的拉长，带有鲜明的个人风格。
只是没了笑意，听起来有些冷。
身后脚步声中夹杂细微的喘息，他将江缘往后扯，径自上去冲着刀疤男就是一拳。
秦忱面无表情，和单独揍刀疤男的时候像两个人。
那天他漫不经心中透着玩味，像是找乐子似的。
这次却狠厉中挟着浓重的戾气。
落在混混身上的每一拳都又重又狠。
许来笛在混乱中被秦忱推出战场，踉跄着扑向江缘。
两人站在外围，观看他单方面揍人。
江缘呼吸有些乱，不知是被吓得还是刚刚没缓过来。
她盯着在人群中的秦忱，忽然瞳孔骤缩。
一红发小混混拿着木棍挥向他的后背，幸而他反应很快，木棍只擦过手背留下道红痕。
他的皮肤很白，红色伤口在上面明显的有些刺眼。
直到结束小混混都跑没影了，江缘视线仍然停留在那道伤口上。
秦忱拿着手机靠向对面的墙壁，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两下拨通电话：“小学妹不仅叛逆，还喜欢舍身救人。”
他又恢复了那副张扬随意的模样，拿着手机的动作不紧不慢，像是把玩着玩物。
这句话他没对着江缘说，像是随口感叹。
许来笛以为说得是自己，立马接话：“总不能看着他们被欺负吧。”
秦忱没说话，轻笑了一声。
电话接通，他往巷子深处走了几步，脸上的笑意淡了淡：“来水林间。”
江缘收回落在他手背的视线，瞥了眼巷口。
那俩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许来笛也发现这件事，脸上表情有些不爽。
江缘扯过她的胳膊，神情紧张：“没受伤吧？”
“没事。”许来笛身上有些擦伤，被轻微带过去，她再次伸出手捏住江缘的脸颊，“倒是我们圆子，可从来没打过架，吓坏了吧。”
“你还说，刚刚突然冲出去真的好危险。”江缘被捏着脸颊含糊说。
秦忱打完电话，见两人还没走：“还不走，不怕迟到？”
两人一瞬间同时瞪大眼睛，想起自己还要上课这件事。
江缘被扯着往前跑，在巷口时顿住脚步，冲他扬手：“学长，你要回学校吗？”
。
许来笛静悄悄瞄了眼旁边高挑的身影，问道：“学长，首都剧院不忙吗？”
秦忱腿长，轻易就能跟上她们的步伐，原本慢条斯理的动作显得更加随意，淡淡解释：“剧院也不是每天都有演出。”
江缘没怎么说话，视线扫过他的脊背，黑色的衬衫湿得明显。刚刚打架时虽然动作开合较大，却没有剧烈运动，不像能出这么多汗。
心下轻飘飘掠过一个猜测。
他是一路赶过来的。
“看什么？”秦忱侧过头，垂眸对上她的视线。
江缘被抓个正着，心虚地扭过头。
蓦地听到一声轻笑。
耳尖冒起热意，被嘲弄的赧然迫使她仰起头，问道：“你知道刀疤男会去水林间？”
“刀疤男？”秦忱勾起唇角，似是觉得这个绰号挺有意思，低声重复了一遍，然后才解释：“我看见他们往那边去了。”
江缘又问：“那你怎么知道我在枫叶里？”
“也是看见了。”他挑起眉，“现在不叛逆了？”
“……”
这人怎么这么记仇！！
许来笛没听懂他们的话，只觉察到两人之间就在刚刚发生了些她不知道的事。
抵达学校那条街，秦忱站定在街头，不再往前。
江缘看了他一眼，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刚刚邀请他一起走的话有多么愚蠢。
秦忱只是帮忙看班，不需要批改作业，不需要打卡上班。
更不需要晚自习还回学校。
他大概也只是避免刀疤男去而复返的情况，尽管这种概率微乎其微。
意识到许来笛想转身问他，江缘急忙一把拽着她的胳膊，加快脚步。
不然尴尬的还是自己。
她走得很快，但耳朵仍然敏锐地听见身后传来短促的笑声。
江缘：“……”
她可能需要换个星球呼吸空气。
到学校门口，江缘忽然发现，人生就像一座座高山，翻越了困难，还是困难。
原本大门口开放的窄小的通道已经关闭，只剩下门卫室的门开着。
门卫室是个几十平的小房子，中间摆着长桌，墙上挂着个大屏幕，播监控，两扇门正好连同校内外。
江缘有不好的预感，但即将上课，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大爷捧着水杯站在门口，也不拦她，一直等到她到室内时，才拉着她到墙壁的仪器前站定。
“来，刷个脸。”
江缘：“？”
她这才想起来，前几天晚自习，班长曾把回家吃饭的同学叫过去拍照，几个同学回来说是个什么识别器。
江缘僵硬着身体被大爷拎过去，期间向许来笛投去求救的目光。
但她亲爱的同桌此时也因学校这个骚操作傻了眼。
她眼睁睁看着人脸识别器上的屏幕，出现一个红色的叉。
冰冷的女声响起：“识别失败。”
江缘：“……”
大爷冷笑着把她往校门外推。
她试图挣扎：“大爷，我快上课了。”
大爷松了手，指了指桌上的电话：“叫你班主任来领。”
江缘表情麻木：“那我……再等等。”
让老吴来，她们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两个人站在学校大门口面面相觑。
许来笛视线扫了一圈，提出新方案：“我们翻墙怎么样？”
此时离上课还有不到十分钟
江缘吞了吞口水，看了眼高大的墙壁：“可以一试。”
然而等许来笛已经骑上墙壁的时候，江缘还在底下挣扎，连个助力的树杈都踩不上去。
她彻底绝望了。
江缘放弃挣扎，站在底下催促她：“你先进去吧，要是上课我还没到，你就跟班长说我去医务室了。”
许来笛想了想，这样结果的确比两人僵持着要好，一个蹬腿跳下了墙。
天已经开始暗下去，夏夜的晚风吹过一阵凉意。
江缘站在校门口的亭子里，想到最后一丝希望。
草莓啵啵：学长，你到家了吗？
第6章 006
亭子两侧的梧桐树枝叶繁茂，搭在顶端的枝干萎靡地垂下叶。
蝉鸣在头顶叫嚷，聒噪又恼人。
微信在瞬间被拨过来电话，江缘靠着石柱按下接通，思考着怎么让自己听起来楚楚可怜一些。
“那群人又来堵你们了？”
四平八稳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冷。
攥着手机的手指略微收紧，江缘呼吸一乱，急忙否定：“不，不是。”
听筒里传来的脚步声止住，沉默片刻。
江缘咬着下唇，一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了。
短短几秒钟，她心里泛起无数想法。
万一他有事要做呢，万一他还没吃饭呢？
我和他也不是很熟，这样也太不礼貌了。
没听见下文，秦忱疑惑：“嗯？”
尾音拉长，扬着微末的笑意。
“学长，你等下有事要忙吗？”江缘问得小心翼翼。
秦忱顿了下：“没有。”
她又问：“那，那你吃饭了没有？”
两个问题上下一联系得出一个答案，秦忱笑了下：“你要请我吃饭？不上课了？”
江缘：“？”
“不是！”发现自己刚刚的话多有歧义，她急忙否定。
秦忱没再开口，等着她继续说。
背后学校的上课铃声响起，熟悉的音乐不由分说地播放。
江缘靠着石柱的身体缓慢滑下去，抱膝蹲在地上，软糯的声音带着点祈求：“学长，你能带我回学校吗？”
。
学校对面是所新建的小区，旁边配合着开了家诊所，跟一中隔了条马路。有时流感期学校医务室忙不过来，学生也会到这里看病。
江缘走出诊所，拎着透明塑料袋，里面是碘伏，棉签和创可贴。
她跳下台阶，看着旁边的那家板面店，思忖着掏出手机。
草莓啵啵：你要是到了，就先在门口等一下我。
八字不合：？
八字不合：让我带你回学校，还让我等你？
草莓啵啵：等一下嘛！
八字不合：……好。
许是因为刚刚连着发生的事，让她忘记了自己被秦忱罚抄十遍的仇恨。一改下午的叛逆，甚至下意识带上撒娇意味的语气词。
当她意识到的时候，消息已经没法撤回。
她从店铺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眼。
还好没多少人。
老板眼尖，立马扯出笑脸迎接：“来了啊，还是老样子？”
“诚哥。”江缘蹦上台阶，打完招呼却犹豫起来，她不知道秦忱的口味，他看着挺大少爷的，不知道这种吃不吃得惯。
但她没纠结太久，做出决定：“每样都加两个吧。”
诚哥愣了下：“啊？”
这家店的板面配菜相当多，有十几种。
江缘拎着两个塑料方盒走出店铺，隔着马路往对面望见黑色身影，他站在亭子左侧。
旁边站着高挑的女生，她脸上堆着笑，将手机屏幕怼过去。
意图明显，是过来要联系方式的。
女生自来熟，扬起胳膊要搭他肩膀。
秦忱直接冷了脸，脚步往后一步躲开她的手。
动作干脆利落，却又让人觉得随性儒雅。
只是周遭气压低下来像是层屏障，将人远远隔开。
哪怕站在他旁边，都像两个世界的人。
女生的手顿在空中，有些尴尬。
她站在马路边，不知道该不该过去。犹豫间瞥到女生的身影，觉得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时，手机震动，微信冒出条未读消息。
八字不合：看热闹隔着马路看多没意思，过来看。
草莓啵啵：信我，我只是路过。
八字不合：……
八字不合：过来。
江缘抬眸看过去，对面两个人都盯着这边。隔着段距离看不清神色，然而两人如出一辙的偏头弧度，却让她感到一丝压迫。
她将手机揣起来，穿过马路。
女生视线在两人间轮转一番后，不满地转身走向门卫室。
江缘在人面前站定，视线扫过女生的背影，把疑问咽回去，将两个盒子一股脑塞给他：“给你的。”
两个方盒盛着满满的板面和加的食料。
秦忱怔了一瞬：“我的？”
澄澈的月光撒在她干净的眼眸，碎了一湾星光。
江缘眯着眼睛笑：“这家店的板面特别好吃。”
他垂眼盯着才到自己胸口处的人，视线落在那两盒板面，沉思片刻道：“你觉得我有那么能吃？”
“……”
脸上笑容淡了淡，江缘缩回手，嘟囔道：“不吃算了。”
“谁说我不吃。”秦忱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转身往门卫室走，“走吧，不是让我带你回学校？”
江缘拎着那袋还没来得及给他的药品，跟了上去。
两人刚进门卫室，前面那个女生正好刷完脸。
冰冷的女声响起：“识别成功，周沫芸。”
门卫大爷一挥手，将人放进去。
这个名字勾起了她的记忆，周沫芸是隔壁班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