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火——匹萨娘子
时间:2022-02-26 09:52:25

  大约是久了未见的错觉,卫霓觉得他瘦了不少。

  阴影重叠在他骨相清晰的面孔上,像大师手下灵活的画笔,清晰勾勒出粗犷的高鼻梁,深邃的眉骨和眼窝,还有那双不在主流审美,平时不笑时显得尤为冷酷的单眼皮。

  但是卫霓知道,那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像是刚刚学会飞翔的小鹰,满眼都是自信的光芒。

  她最初被成豫吸引,也是相同的原因。

  或许,她爱的只是那种自己不曾拥有的,个性的颜色。

  “……喝杯咖啡吗?”她说。

  “……嗯。”解星散说。

  他们谁都没有提起上次的事,谁都没有说起这失去联络的二十多天。

  就好像多日前在这门口的漫长一眼,只是各自梦中的一个想象。

  凌晨还在营业的咖啡厅肯定有,只可惜C市没有。

  两人骑着摩托转了大半个C市,最后还是进了一家安静的酒吧。

  酒吧灯光迷离,因为工作日的关系,只有一两桌客人。穿着酒保服的调酒师站在吧台后,正在调制一杯颜色绚丽的鸡尾酒。小而精致的舞台上只有一名女歌者,唱的也是悲伤的情歌。

  两人面对面坐在酒吧角落的一个卡座上,许久都没人说话,解星散的五官比平时看上去更冷厉,他似乎怀着心事,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偶尔看向卫霓,也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卫霓心中也怀有心事,一杯调酒下肚,她忽然问:

  “如果是你,你未出世的孩子和你自己的生命,只能选择一个的话,你会怎么选?”

  解星散沉默片刻,说:

  “我选自己的生命。”

  “那你觉得,是自己做决定舍弃孩子更痛苦,还是失去之后才知道孩子来过更痛苦?”

  解星散半晌没说话,定定看着卫霓的眼睛好一会。

  “你这是什么问题?”

  “……可能就是人们说的狂想吧。”

  “这就是做医生的狂想吗?”解星散仰头喝光手里剩下的半杯酒,嘴角浮出一抹哂笑,“我一般狂想自己在鸟巢上音乐节。”

  两桶调酒下肚,即便是解星散这种常和酒精打交道的人,也不由醉了。两人走出酒吧的时候,他已经头重脚轻,走路踉踉跄跄。

  卫霓有良好自知自明,从头到尾只喝了半杯,虽然脸上有些热气,但也仅限于此。

  看着解星散的醉态,卫霓无视强烈坚持“我没醉”的解星散,将他塞入了出租车,自己也坐进了后座。

  “你家位置。”卫霓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

  解星散报出地址,出租车向着目的地驶去。孤零零的摩托车停在路边,等着明天解星散酒醒后再来接他回家。

  半个小时后,卫霓扶着身体滚烫的解星散走进了一栋老式住宅楼。

  滋啦滋啦的昏黄灯泡随着两人一重一轻的脚步声,陆续点亮了黑黝黝的楼层。解星散似醒非醒,在卫霓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爬着楼梯。

  到了他家门口,卫霓从他兜里翻出钥匙,找到家门那一把插入钥匙孔,说:

  “进去吧,我走了。”

  人刚转身,就被一只发烫的手给握住了。

  解星散背靠在门上,面颊染着醉意,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亮得惊人,眨也不眨地看着卫霓。

  他身形高大,这一刻却像无家可归的流浪狗,竖着尾巴,湿淋淋地站在暴雨中。

  而她是唯一可以帮助他的人。

  年久失修的电灯在楼道里发出电流的声音,昏黄的灯光时断时续,卫霓再次注意到他手上的青色胎记,像是某种疼痛的淤青,生长在他的无名指上方。

  一只扑棱的灰色蛾子从角落蹿起,飞过两人联结的双手,目标明确地扑向闪烁的灯泡。

  滋——飞蛾触电般飞开。

  转瞬,又扑了上去。

  沉默熄灭了楼道的光,只剩下彼此的脉搏还在跳动。

  卫霓将自己的手腕一点一点挣脱出来,他试图挽留,但没强留。她的手完全挣脱出来时,近在咫尺的呼吸变急促了。

  因为目不能视的缘故,卫霓的其他感觉都变得格外敏感。

  手机震动的声音,手腕残留的温度,解星散身上散发的酒气,都比往常更为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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