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荨顺势起身，“嗯。”
“咱们的学校离得也不远，上大学之后要常出来聚聚哦，你不要去了菻市就忘记我啊。”安洁挽着顾荨的胳膊，又佯装凶意，威胁道：“不然我就杀到你学校，揪着你的领子，骂你三心二意，薄情寡义。”
“真像你的风格。”顾荨不敢看安洁，她扣紧手指，明知是玩笑却不由心伤，沉默半响又轻喃道：“如果……你真的联系不上我了，不要着急，我会联系你的。”
“为什么我会联系不上你？”安洁疑惑道。
“我不爱带手机……”
安洁点头，“行，那到时我等你联系我，说定了哦。”
这次顾荨抬眼，认真的点了下头，“嗯。”
“嘿嘿，快走吧，真的要饿死了。”
少女的嬉笑声逐渐远离，河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寂静再无一人。
事故
清晨，鸟儿在枝头依旧孜孜不倦。
她时而拿起手机，可那股别样的理智又让她缓缓放下，她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也渐渐的不再纠结于此。
此刻她不再去想杨徛忽然的消失，而是集中于手里的重要事项，这是她最后的一丝希望和祈祷。
对此也像饭店请了一天假，准备去咨询下还能否再申请助学贷款，申请材料，录取通知书和身份证已经提前准备好。
待朝阳挂上树梢，顾荨便骑着自行车驶向目的地，教育局离她住的地方有些远，骑车大概也需要半个多小时，趁着晨时的一丝凉意，她慢慢踏上征途。
此时的阳光还不灼热，带着清晨独有的温和，普照在大地上。夏天，人们基本上都呆在空调房里纳凉，惟有稍许凉爽的晨间时分人们才会聚集在街头小巷，聊着琐事。
图书馆附近的一个小街口处，离目的地还有不到十分钟的距离，红灯缓慢的闪烁着它的调皮，马路两边站了不少行人，焦灼的眯眼躲避灿阳。
在众人期盼中红灯终于转绿，仿佛都像松了一口气般涌进宽敞的马路。
顾荨推着自行车走过马路，由于行人太多，她不敢骑上去，就怕蹭到别人。等过了马路，走到路边的台梯处，还未等她呼气重新骑上去，余光不经意瞥到熟悉的身影，不禁一愣。
是杜梦西和另一个她不认识的女生，也没有太大惊讶，对视一秒后，她淡淡的收回视线准备推车离去。
“这么巧。”
杜梦西忽然友善的走来打招呼，让顾荨不禁停下脚步狐疑的看向这位突然转性的人，不解这位校花意欲何为，也不想再猜测理会，推车就要离开。
“喂，我们跟你说话呢！真没礼貌！”
刚迈出一步，自行车就被另一个女生拉住，满脸怒色。
见状，杜梦西拉住那个女生的胳膊，脸上不禁流露出些许忧愁，“别这样梁玲，我想顾荨还很介意那件事吧……”
“她介意什么啊！明明就是嫉妒你，把你推下去，还好意思这么理直气壮的站在这里！”
梁玲的厌恶和恶意毫不掩饰，期间还不忘冷瞪顾荨，包含着显而易见的轻蔑和愤怒。
顾荨冷漠地盯着她们，甚至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倏而她冷视杜梦西，不带一丝情绪道：“你不累吗？”
杜梦西一愣，却不说一言，仿佛像受了极大委屈般，倩眉微颦，身边的梁玲却是带着满腔怒气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还未等顾荨有所回应，杜梦西抬步上前，以近乎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沉声低吟，“那你心安吗？他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学校。”
这的确是顾荨无法反驳的事，也是她心里始终纠葛的一个结。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话落尽之时，她欲离去。
离开之际，杜梦西紧紧拉住她的手腕，姣好的面容愈发狰狞，她认为顾荨就像是在向她得意的宣扬自己的获胜，她贴近几分，咬牙低声冷笑道：“他只不过是觉得一时有趣罢了，你以为在他心里你真有那么重要？呵顾荨，你只不过是颗多余的杂草。”
顾荨紧眉用力扯开她的手指，不由加大的力道将杜梦西推得连退两步。
旁边的梁玲见状立马扶住杜梦西，大声怒吼道：“你干嘛？！动不动就推人，真是有病！”
梁玲没听清她们说了什么，凭着自己的亲眼所见，对顾荨的鄙视和愤怒又加深了几分。
这里的纠纷引来了不少人的注视，顾荨冷视她们，嘴边徒然浮现出一丝难得的不屑，“真的病得不清。”
“你什么意思？！你才有病！”
梁玲顿时气得大力推了下顾荨的肩膀，外力来得太突然，顾荨没站稳连向旁边踉跄了两三步，自行车也顺势向马路边滑倒。
有时候倒霉起来喝口水都塞牙缝，顾荨也觉得今天不是一个吉日。
倒下的自行车与正要驶过的电瓶车恰逢其时的撞上了，刹那间电瓶车主来不及刹车，受到外物突然的阻挡，他才反应过来刹车，车和人却重重地倒在了路边。
她们三人当即惊怔在原地，马上反应过来的顾荨急忙跑到车主旁半蹲半跪边搀扶边询问伤势，“叔叔你们没事吧？抱歉，真的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媳妇你没事吧？”那名四十来岁的男车主只气愤的瞥了眼顾荨，急忙去查看倒在他身侧的妻子，看到妻子手臂上的血痕和鼓起的脚踝，对着顾荨就是一声怒吼，“你怎么骑车的？！路上这么多行人，能随便松手吗？！”
顾荨将背上的书包放到身旁，拿出里面的纸巾递给受伤的阿姨，满脸歉意，“叔叔，阿姨，真的对不起，我会负责的。”
“这好歹没摔出什么，要是出事了，你负得了责吗？！”男子气愤的大吼道。
反应过来的梁玲踌躇半响后，也走到顾荨旁边，拿出身上的纸巾小心翼翼的递给男子，“真的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她真的要被吓死了，对这场车祸也感到一阵后怕。
顾荨轻瞥梁玲一眼，不言一语。
“大清早就遇到这种事，我真的……”
“好啦，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不也没注意看路！”
男子的怒火被妻子突然掐断，瞧见妻子强忍疼痛，流露的焦躁和怒气，他也不得低下头轻轻擦拭她的伤势。
冷静下来的顾荨拿出手机，有序的分析道：“阿姨，叔叔这样吧，我叫救护车来带你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大家也都放心一些。”
“这样也好……”
女子轻轻点头，她似乎也担心会撞出个什么。
周围以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行人，这个路口不算太繁华，却处于两条街道交接处，必定会有人经过忍不住停驻议论两番。
议论声太过嘈杂，顾荨打着电话不由起身去外围较为安静的地方，梁玲蹲在地下为他们擦拭伤口，谁也没注意混乱的人群。
站在人群外的杜梦西，冷漠的看着里面的动静，倏而她挑了下眉梢，轻轻勾起唇角，朝顾荨焦急的背影轻蔑一笑。
等了不到十分钟，救护车终于抵达，在医护人员和她丈夫的搀扶下，女子被抬上救护车，顾荨也不理会倒地无人照看的自行车，着急的跟着上了车。
梁玲抬步也准备过去坐上车，可她的手却被一个外力拉住了，迫使她疑惑的向后望去，“梦西，怎么了？”
“你别去了。”
“嗯？可是这……我……”
杜梦西温和的笑着宽慰道：“你已经道歉了，就不需要一起去医院了，不需要那么多人。”
“可是……”
车门被紧紧关上，救护车依旧响着那急促的铃声，逐渐远去，梁玲想抽开自己的手，却被更大的力拉住。
“这都是她自己没抓稳车，不是吗？”
梁玲愣愣地望着身边这个美丽的女生，她忽然觉得好陌生了……
车已不见踪影，梁玲轻轻抽出被钳制的手，暗淡的低下头，阴影下看不清她的眉眼，“我先回去了……”
余光瞥见依旧躺在地上的自行车，她愣了片刻，弯腰将它扶起，安置在树下。
孤零零的立在树下，无人问津。
接二连三
医院
顾荨站在病床前，再次鞠躬道歉，“叔叔，阿姨，真的对不起，这次事故的责任在我，医药费我来出。”
他们伤的不重，男子身体只是有些擦伤，而他妻子较严重的也只有脚踝处的扭伤，暂时不能走路了。
“小姑娘不用道歉了，我们伤势不重，只是有些扭伤罢了，这个医药费……就算了吧。”
女子犹疑的看了眼丈夫。
“什么算了？！这拍片子不要花钱啊！”
男子有些生气妻子的宽容，对于她的决定显然不赞同。
本来只擦擦药就行，但男子一定要让妻子拍片检查，顾荨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陪他们一起拍几个不必要的片子。
“她还是个学生，哪有这么多钱！”
女子也生气丈夫不理解自己的用心。
男子对妻子的单纯无奈的轻笑，转而微愤且不善的看向顾荨，“她父母总该负责吧。”
妻子一愣，她犹豫的望向顾荨不再言语。
顾荨轻语，“叔叔，我会负责的，不过……我现在身上没有那么多钱，你们可以等我一下吗？我马上回去拿来。”
她不会告诉他们自己的情况，这没什么好说的，也不需要可怜，她也有自己的倔强和尊严。
男子欲开口却被妻子一把拉住手腕，女子瞪了眼自己丈夫，随后对顾荨温柔的说：“好，你去吧，我们等着。”
“谢谢。”
顾荨真诚的感谢这位女子，她感谢她的善良，宽容。
离开前，她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告知他们，待走后，男子坐到床边，心疼地看着妻子脚上的纱布，眉间也有些无奈，“你就那么相信她还会回来？”
女子握住他宽大的手掌，温柔的笑道：“不是留了电话吗，我相信这个小姑娘会回来的。”
那个认真又冷静的眼神，让人不由的信任。
走出病房，顾荨习惯的摸向书包肩带，可摸了个空……她霎时楞在原地，背后也油生出些许冷汗，着急又无助的向四周望去，可回应她的只有匆匆地病患和陌生的走廊。
丢哪儿了？！
冷静，冷静……好好想想。
强制自己镇静，可微颤的双手和急促的呼吸却出卖了她压抑的情绪，在急切而混乱的回忆中，她恍然大悟似的跑出医院。
两小时前还热闹的路口，现在只剩下一辆轮子已经变形的自行车停在旁边的树下，以及烈阳下的一抹焦急无助的人影。
她隐约记得当时就是在这里放下书包的……
烈阳之下，她早已汗如雨下，可丝毫不在意，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那抹熟悉的色彩。已经在这周围搜索了十几分钟，汗珠划过她的脸廓，滴落在青灰的转头上，片刻后不见踪影。
难道被人拿走了……
心绪已经逐渐平静，可眉眼间还是满布焦灼和迷茫，重重的呼吸声下，她慢慢走到残破的自行车旁，无力的推着它离去。
书包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却破灭了她最后一丝希望……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回家之前，她去了一趟警察局，现在她只能祈祷警察能及时帮她找回书包，虽然机会渺茫。
通知书和申请材料丢了也没什么，可重要的是身份证也丢了，她便什么也干不了。
她气愤自己当时因着急而生的粗心，也悲于自己接连的倒霉，茫然的望着蔚蓝的天空及飘荡的流云，顿时嘴角不禁露出讽刺的苦笑。
半路上，顾荨将自相车卖给了收废品的大爷，回到家直接找秦姐要了备用钥匙，拿起银行卡就迅速出了门。
再次去医院时，她买了些水果，交付了医药费，最后再真诚的道了次歉，便轻轻地关上门离去。
这次检查的费用，光是拍片就要了她大半月的工资，可又能如何？只得打碎牙往下咽。
医院大堂里，络绎不绝的说话声，凌乱的脚步，浓烈的消毒水不留情的钻进鼻中，四周嘈杂无章，可她的心却意外的很平静，静的可怕……
恍惚间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微微佝偻着背，踌躇的动了动脚，还是抬步上前走到那人身边，“叔叔，你没事吧？”
男子一愣，疑惑又痛苦的望向旁边，他的手捂着自己的肚子，脸似乎也因疼痛有些扭曲和苍白。
看到是只见过几次面的学生，杨岩松先是一惊，而后也因疼痛不再讶于此，“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生病了？”
顾荨轻轻摇头，“不是，我来……看一个朋友，叔叔你呢，来看病吗？”
杨岩松苍白的笑道：“我也是来看朋友的。”
“叔叔，你既然都来医院了，不如也去检查一下吧？”
见他疼得嘴唇都有些发白，顾荨不由脱口相劝。
“不用，等下吃个药就没事了。”
“你家里人呢？还是让他们带你来看下病吧。”
她是故意的，没错确实有所欲为。
杨岩松显然一怔，他无声的苦笑，“没有……”
“您这个年纪应该有孩子的……没准还跟我一样大呢。”
继续刺痛，瞧见杨岩松痛苦悲伤的神情，她心里有了丝愧疚。
“他恨不得我死。”默而，杨岩松恍惚道：“我也不是个好父亲……”
“没有孩子会一直恨父母的，或许你们只是没有机会好好聊聊。”顾荨倏而又轻语道：“让他来陪您看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