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的十几块,是她妈妈小半个月的工钱了。
“可是我妈妈让我和他做朋友呀,新邻居嘛。”施月昨天有些冻着了,现在说话鼻音很重。
周媛媛丢开她的手,自顾自加快了速度,态度很坚定:“才不要和他做朋友。”
施月赶忙追上她的脚步,圆圆的脸上挂满讨好的笑容:“媛媛别生气,等等我呀。”
本就是大眼睛、婴儿肥,再刻意地笑弯了眼,就更像年画娃娃了。
施月是院子里脾气最好的人,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周媛媛气归气,倒也没真丢下她不管的意思。
迈了几步,两人又并排着手拉手一起走了。
周媛媛比她大一岁,这会儿正语重心长地告诉她:“我妈妈说了,这样家庭里的孩子特别缺爱,说不准哪天就做了坏事,咱们别靠近他。”
踩着点到了学校,还没来得及进教室,施月又在教学楼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今日和昨夜不同。
昨天他蜷缩着身子,整张脸埋在膝盖上,她只能隐隐绰绰地看见他的衣服模样。
但她确定,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是他。
周媛媛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停了脚步,一脸纳闷地看着她。
她昨天早早地就被她爸妈撵去睡了,不认识江肆也正常。
施月放慢脚步,忙说:“没事,没事,咱们走吧。”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和那个哥哥在同一所学校。
“奇奇怪怪。”周媛媛埋怨了一句,加快速度上楼。
她们的教室在二楼,早自习班主任都会到教室里监督她们读书,迟到了搞不好还要被老师请家长。
施月也不敢磨蹭,赶忙跟上她的脚步:“等等我。”
她们前脚一走,后脚拦着江肆的几个人就出声了。
“江肆,你怎么还穿着这身衣服?你爸妈不给你买衣服吗?”
“他爸妈不是不管他吗?听说前些天他爸在城北欠了别人一屁股钱,拿了房子抵债,现在一家人都不知道住哪儿去了,大概——是去睡桥洞了吧。”
“那是不是不能翻身啊,一翻身还不得下水摸鱼?”
“哈哈哈哈!”
所有人哄笑一团,围着江肆打转,嘴里唱着编的段子。
“江肆好,江肆坏,江肆是我裤腰带,江肆脑瓜像地球,有山有水有河流,最后还比屎坑臭。”
江肆没有反应,还想往教室里走,被他们堵下来,为首的人眼睛黑溜溜的,转了一圈,灵光乍现,嘴里的脏话改了调子。
“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大家立即明了,手拉着手围着江肆绕圈圈,嘴里细唱着:“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江肆想走不让他走,歌声越来越大。
“我有妈。”江肆瞪大眼睛,红色的血丝布满眼球,目眦欲裂道:“我有妈。”
“哈哈哈哈,他急了他急了。”
“他爸是赌鬼,他妈是酒鬼,没有人要他。”
“哈哈哈哈哈哈,他爸还问过我爸要不要买儿子呢。”
江肆的手狠狠攥紧,滚烫的泪在眼眶里转圈,他咬紧牙不让泪水滴落。
但越是强忍,泪水聚集得越汹涌,鼻尖酸涩,很快就要破堤。
“干什么呢。”班主任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恰好此时,上课铃响起。
“老师来了,快跑。”
男孩们哄笑着往教室里窜,只剩江肆一个人留在原地,拳头紧紧握着。
班主任眉心紧蹙,看他的眼神算不得友好:“大早上的就想打架?谁教的你。”
江肆不吭声,她也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班主任走上前想拽他。
刚一走近,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
那酒,是昨天他妈打翻了酒瓶,撒在他衣服上的,他没有多的衣服换,这是最厚的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