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柏晓芙不以为然地抿抿嘴:“不把士兵当人看,怎么能管理好一支队伍呢,精英主义真可怕。”
“太后一定想不到,现在完全入不得眼的愚蠢士兵,未来会成为她多么大的掣肘吧。”
“你少得意了,还没成功呢。”见这人一副志满意得的样子,她忍不住提醒道:“鱼撞进网里算什么,有本事拉上岸才行。”
“是是是,柏掌事教育得对极了。”李彦和放下手里名单,笑吟吟地从桌子后面站起:“先帮我挑件晚上穿的衣服吧。”
今天是正月十五上元节,晚上有灯会,天子要在宫城门外,燃灯祈福,以示与民同乐。
李彦和虽然登基已久,但今年是他第一年亲政,也是第一次作为大梁皇帝,出现在京城百姓的视野中。
他拉过柏晓芙的手,言语中透露出一丝忐忑:“晚上跟我一起去吧,其实我心里有点慌。如果你在,我会安心很多。”
柏晓芙倩然一笑,用指尖在他手心挠了两下,点了点头。
这么说,今晚又可以看到阔别已久的烟花了呢,还是不用担心被罚款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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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灯节向来是民间最热闹的节日,城中专门划出一条宽阔的街道用来赏灯。许多富户都会出钱做各种造型奇特、大小不一的灯笼挂出来,有些还放了灯谜和彩头,引人围猜。沿街人头攒动,看灯的、杂耍的、卖东西的比比皆是,更有小孩子拎着灯笼到处钻,欢笑声不绝于耳。
戌时正,宫城门开,两队披甲的兵卫先行,而后便是一身明黄的天子。
天子身后,左侧跟着皇后,右侧跟着贵妃。三人呈品字形,缓缓走出,登上早就布置好的祈福高台,由陈行简率神策军侍卫在台上戒备保护。
李彦和负手昂立,在高台站定,静等侍卫去取早就做好的天灯。按照一贯的流程,他要先在天灯上亲手书写吉祥之语,而后再点燃放飞,为大梁祈福。
等候的过程安静无声,只有猎猎北风在刮。许宜臻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孙红玉,声音细如蚊呐:
“怎么今天突然病好了?”
孙红玉似乎根本不怕前面的天子会听到,大方地转过头回答:
“除夕夜宴有什么好玩的,不就是吃饭吗,能躲当然得躲。但是上元节这么有趣,就没必要装病了。我得抓住机会,出来见识见识京城的上元节是什么样子。”
许宜臻往前探了探,发现天子对她们俩说悄悄话这件事毫无反应,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
“听说,你除夕那天晚上把太后气得不轻啊,上元节她都没有出现呢。”
“那不挺好,她现在看我一眼就觉得头疼,直接把每日晨昏定省降成了一月两次,连带你也跟着沾了我的光呢。”
许宜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好像隐约觉得前方传来了一声轻笑。不过恰逢此时,取灯的四个人回来了,她便及时住了嘴。
四名侍卫抬着一个硕大的天灯,缓缓从高台后面走出。两个人拎着上方纸笼,两个人托着下方底座,及至来到陛下身前才停住。柏晓芙端起早就备好的笔墨,躬身举过头顶,呈给李彦和。
前来看热闹的人群在高台之下熙熙攘攘,都在翘首以盼天子放灯,之后宫门口还会燃起烟花。
李彦和将天灯四面都写好风调雨顺的祝词,正要取火折子来点底座,一支利箭带着破空之声,骤然向他面中飞来。
一直聚精会神留意着高台安全的陈行简,首先反应过来,挥刀将箭杆击落。
“有刺客!保护陛下!”
随着他这一声大喊,高台上的数名神策军均向帝后与贵妃处聚拢,李彦和伸手拉过柏晓芙,将她一同拽进了神策军的保护圈。
然而这一箭仿佛只是个开端,台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突然飞起五六名蒙面暴徒,手持利刃向保护圈正中的人攻来。
高台原是为祈福临时搭建的,地方并不大,虽提前安置了兵卫,也只有十几人而已。高台下面倒是有不少神策军,但这变故惊了看灯的人群,地面上满是拥挤推搡的百姓,他们根本无法接近上台的阶梯。
手持利刃的暴徒个个功夫了得,为首的挥一把长剑,嘴里不停嚷嚷着:
“诛杀李狗,光复大兆!”
李彦和护着身后三位女眷连连后退,陈行简挥舞起长刀,与蒙面首领缠斗在一起。四周皆是倒地声、厮杀声、兵器碰撞声,转眼间,十几名神策军竟是伤了一半。
剩余的士兵,被这群刺客的气势吓破了胆,拿着刀的手直抖,紧紧围在天子左右,却再不敢上前与他们正面对抗。
其中一名暴徒见了这群士兵的怂样,高声大笑:
“这就是你们大梁的神策军?逗死人了,回家抱着娘哭去吧!”
说完抬手一刀,又撂倒一人。
这人倒下之后,兵卫形成的保护圈再无替补,豁然现出一个口子。
那暴徒趁热打铁,举起手中的刀又砍下,却被“当”一声格住了。他定睛细看,格住刀刃的,竟是一根长长的金簪。
没等他看清是谁阻住了他的攻势,那人已经抬腿重重踢在了他胸口,直把他踢飞后又滚了几滚,半天都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