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约而同地乐着,过了会,又不约而同地沉默。
苏佳忆几近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味,无限贴近,甚至能听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听着听着,他开口。
“其实高三毕业被你拒绝的时候,有一瞬间,我想着再也不见你了。”
她阖眼听着,冷哼了一声。
苏寒喉咙一动,有气无力地说:“如果真的那样,是不是就好了?”
她的眼睛缓缓睁开,面前是失焦的他的衣服,影影绰绰,条纹纷乱。
“如果那时我们真的不再见,现在就都不会难过了。”他说。
她嘴唇抿了抿,说:“那我们也不会相爱了。”
眨了眼,苏佳忆才发觉有泪被挤出眼眶,顺着眼角,滑到太阳穴,最后落在苏寒的手臂上。
他敏锐地察觉到她声音的不对,低着头,拇指轻轻在她脸上擦拭。
“可是……你的这些时间,被浪费了,”他嘴角微微抽动,压抑着悲伤,“如果不是我,你该快乐的生活,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可能只有体检才会到医院……”
“如果不是你,又有什么意义呢?”她的语调很轻,像怕打扰了谁,“你不在,这些时间才是浪费。”
相爱过,就不算浪费。
苏寒一下一下捋着她的头发,眼睛微闭,又说起来从前:“那时候在酒吧门口遇见你,还以为张和歌是你男朋友。”
“紧张吗?”
他想了想,笑着看她,说:“还行吧,毕竟没我帅,肯定是我的手下败将。”
苏佳忆笑出浅浅的酒窝,手指在他腰上戳了戳,说他自恋。
“前几天,张和歌来看我了。”苏寒说。
她止住笑,看着他,等待下文。
“他和我说什么来着……说对不起,也不知道他在对不起什么。”
苏佳忆搂着他的背,说:“他是我见过最喜欢道歉的人。”
“嗯,”苏寒喘了几口气,接着说,“他不让我告诉你,但是我怕我现在不说,你就永远没机会知道。”
“哇,你们在干嘛?”倪清月不知什么时候推开门。
许蓦拉着她,试图将她带回门外,她却一个闪身,跑到床前:“这可是医院哎。”
苏佳忆早就鲤鱼打挺地翻下床,捏住倪清月的手腕与她闹。
许蓦这才放心进来,把打包的许多饭菜大包小包放到桌上。
倪清月拿着遥控器换台,换到春晚,扯过凳子坐着,指挥许蓦把饭菜摆好。
没过一会,苏寒妈妈也带着饺子赶来,暖黄色的房间瞬间充满生气,大家笑着闹着,仿佛这里不是病房,而是家,没人是病人,都只是祝福新年的普通人。
他们拿着饺子,到走廊里给值夜的医生护士分了许多,人人都在说美好的祝福。
苏佳忆听得格外认真,她回到病房,兴高采烈地给苏寒转述:“护士长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苏寒望向她眼睛,噙着笑点了头。
第93章
这样热闹的氛围只维持到春节过后,病房里火红的贴纸一卸,众人该上班上班,这个不大的单人小屋里又回归寂静。
苏寒对放疗的反应越来越明显,胃口变得极差,双腿肿胀,渐渐从不愿意走路到无法走路。
苏佳忆在医院的时间变多,却只在他床边坐着,而不看他。
每每看他,她的心就会绞着痛。曾经那么机灵又骄傲的少年,现在听人说话总要先反应一会。
十五这天,苏佳忆和倪清月又来到了那个寺庙。
她们来得早,山顶还蒙在雾里。
这次不再着急地坐观光车,她们跟着人群,一阶阶走上石梯,来到山顶。
这座山没有名字,在旭城却人尽皆知。
往往说起“去爬山啊”,大家就会不约而同来到这里。
这是苏佳忆第一次登上山顶,许多彩色的布用绳子系着,飘在空中,挡在山的边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