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精美有样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这首诗读到一半,就感觉一只手伸了过来,手上是好几只棒棒糖,各种味道一样一个。
君砚抬头,发现陈允从前座转过头来微笑着看着她。
君砚抽了一根棒棒糖,说了句谢谢。陈允却把手中剩下糖一下子都放在了她的书上给了她。
君砚觉得心里一痒,陈允那个样子就是在哄小孩。
大巴车行驶在颠簸的路上,路上噪音滚滚。窗外是阴天,还下着小雪,窗上糊了一层冰花。
君砚的头倚在窗户上,消解疲劳。
君砚忽然就想起来,她初中的时候坐这个大巴车也是这样的天气。
她靠在窗户上一直唱歌,不停的唱歌。
记忆让她陷入深深沉思,然后她开始小声哼唱。
前边的歌曲从《锦鲤抄》到《迟迟》;从《到六月了吗》到《长安遥想》;《参商》到《涉川》……
陈允都没听过,到时候来君砚开始哼唱——
……
春天啊暖阳啊快些来吧
保全他一路上无风无浪
我的白马啊你慢些跑啊
这一次没有我带你回家
……
有人来收十八块钱的车费,陈允打开钱包,里边有一张照片,夹在明显处。
那是一个女孩穿着红色裙子,黑色高跟鞋,画着不合适的妆容却微笑的照片。
那是陈允在给他们活动拍摄照片的学弟相机里偶然看见,不偶然要来了的图片。
低头的视线里可以看见君砚倚着窗子已经睡着了,发丝随着颠簸的车,一下一下的动着。
君砚下了车发现陈允尾随其后,好奇心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快过年了,你放假为什么不回家啊?”
陈允不说话,只是笑,然后用眼神示意,君砚看过去。
不远处几个人正往过走,看见陈允就在不停的挥动胳膊。
“我来帮忙,干活。”陈允笑着说道。
君砚觉得有点突破认知,在她的脑袋里,她们家这里没有什么可以冬天种的庄稼。
还想继续问问,陈允已经被拉走。君砚拖着行李回家。
也是在陈允离开的那一瞬间,周围安静下来。
她忽然想起来,奶奶不在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不会有人再期待她回来了。
她此时此刻不是近乡情怯,而是害怕与难过。
上一次冬天回来,把她冻的半死,这一次特意穿的特别的厚,足够抵抗寒风,但是行动也不方便了起来。
磨磨蹭蹭半天才到家门口。
家门口上着锁,她上次走的时候留下一把钥匙给大爷大娘,还有一把自己留下。
只是她放下东西,拿出钥匙,却发现打不开大门。
然后低下头仔细一看,锁被换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就是特别固执的不停的用她那个旧钥匙开那个铁门的锁,直到冰冷的锁把她的手冻的发麻,不敢动。
还好,农村的墙不挡人。君砚绕到一侧,踩着石头,爬墙跳进去。
进了院里,她没停,直奔小屋。小屋里放着杂物,也有钳子之类的工具。君砚拿了东西,再蹦出去。
然后她冲着那个锁一使劲,把它直接夹断。因为周围冷的刺骨,还下着雪,所以君砚的手也使不上劲,好不容易夹住,还打了自己好几下。
冻的通红的手,直接青起来,又冷又疼,君砚已经发麻了。
但这才不过是开始。
屋门锁倒是没换,君砚推开门,首先感受到的是冰冷。
整个屋子就像是地窖一样,没有人气,也没有温度。
院子里被雪覆盖,光秃秃的,一堆垃圾堆在门前。
院子里可以用来生火的柴火也不多。
君砚走进屋子,先去的厨房。看了一眼炉子,上边布满了灰。
翻了半天没有找到火柴,也没找到打火机。
屋里太冷,水都冻住了,君砚下意识的想法就是先把火升起来。
出去找到了旧的柴火,都埋在雪里湿漉漉的,不好点着。
君砚又翻了翻,终于在棚里找到了好的柴火。拿了一个筐把需要用到的东西都装回去。
用干枯的松树针叶做火引,引燃后在放柴火,一般是截成小段的树木枝干还有煤块。
把东西拎进去,君砚找了一个干净水桶,拎着去邻家院子里。
“乔爷爷,我是砚子。我家水管冻了,我来这里接一桶水。”
君砚在门口叫喊的,出来的不是乔爷爷,是乔爷爷的孙子。
君砚看了一眼,很生疏,应该是一直在城里,回乡下过年。
“你好。”君砚问了句你好,站在门口,冷气一直往她脚底下窜,那一瞬间她觉得怪丢人的。
也挺狼狈的。
乔爷爷半天走出来,看见君砚,行动一下子加快。
“砚子唉,回家了啊。回来了啊。”
“嗯,”君砚笑着点点头,“爷爷,我刚回家,水管冻了,我来接点水。”
爷爷笑着让他进去,齐柏林站在门口抽烟。
君砚打完水,和爷爷说,“爷爷我要生火,我家里没有火柴,你这里有没有?”
因为齐爷爷年纪大,所以君砚说话声音也不小。不用齐爷爷找,齐柏林撩开门帘,就直接扔给君砚一个打火机。
君砚笑着向他说谢谢。然后拎着水桶一个人摇摇晃晃的走开。
不一会屋子里出来一个中年妇人,穿的很时髦,她拍了一下齐柏林,“给她打火机干嘛?”
“为啥不给啊?”齐柏林云里雾里。
“你看着吧,且和自己亲人打架呢。我跟你讲,这村里不都是说这个小丫头片子,被奶奶养大,然后不听话,不知道和谁跑了嘛。”
“就前年她奶奶死的时候回来了,但是人家大娘说了,回来也不是啥善茬,就是为了拿走奶奶所有的存款,这不是把所有钱拿到了,就走了嘛,一年多了才回来,一点良心都没有。”
“不是我说,没妈的孩子能有什么好的。年纪不大,胆子不小。还小小年纪学会跟人跑。”
齐柏林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听他妈的话,听他妈的话,他就不会报农业,伟大的医学事业讲欢迎着他这个二半吊子,也是悲惨。
他妈也不还要说什么,就听见爷爷的拐杖往地下一敲,暗示的意味极其明显,一下子噤了声。
“小林啊,你过来帮爷爷干点事。”
“好。”
齐柏林以为是什么事情,但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让他把新出锅的包子给君砚拿着盘子端过去几个。
端就端吧,他更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爷爷在和他解释他妈妈说的话——
“小砚子,不是那样子的孩子。她在外边上大学,她爸爸是军人,是烈士,她也不会是坏孩子。”
齐柏林把包子送过去的时候,君砚正在点火。蹲在炉子旁边看着火势。
他把包子放门口,不欲和君砚过多交谈,就走了出去。
君砚怕包子凉了不好吃,就蹲在炉子边把包子啃了两个,也没有洗手,没有脱衣服。
吃完她又把大锅点着。终于,屋子里暖和了许多。
但还有一场收拾屋子的恶战在等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锦鲤抄》/银临 《迟迟》/李常超
《到六月了吗》/河图 《长安遥想》/贰婶
《参商》《涉川》/不才
第13章 荣
屋里太冷,君砚脱了衣服怕冻感冒,但是穿着衣服又不方便,她就脱了棉服,准备去翻一个奶奶的旧衣服。
结果她就先去了奶奶那屋里,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屋子。
奶奶的衣服,被子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
君砚想都不用想,是因为大爷大娘他们觉得不吉利所以烧掉了。
也是那一瞬间,她觉得她应该去看看自己的屋子。
——应该不去看的。
——她的房间有很多的书。她家一个屋子是土炕,另一个屋子是床。床很旧了,还有一个旧的书桌。
她把书都放在书桌左右,床上也有。
但是她进入就看到,她的床上被子褥子被打开,落了一层的灰,床上一片脏乱,明显有人睡过。窗帘半开半拉。窗台上是各种发霉的垃圾袋,有方便面,有啤酒,鸭翅,各种各样的垃圾。
这些她还可以忍受,直到她看见自己书,被打乱,翻出来。
不仅是她的书,她蹲下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高中三年的日记本。
日记本被打开,上边还有各种窝折痕迹。君砚甚至可以想到,大娘大爷家的儿子君子海带着一堆朋友来这里发疯。打开她的日记本,一边大声朗读,一边嘲笑讥讽的样子。
她的众多书里有一本《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君砚抱着日记本去捡那本书。
书的某些页被打湿又晒干,君砚都能想到,君子辰对着这书里的内容自/慰的样子。
觉得委屈极了,也觉得难受极了。
没有人能经受这种难过,就像是把最私密的自己拆开,暴露与众人之前,供人议论观摩。自己的心就像是被割开一样,她不能去想想那一刻她又多难过,多痛苦。她觉得自己想哭到眼睛疼,却一点泪水也没有。
只是僵硬。
她呆若木鸡的坐在那里,半天眼睛都不眨一下。
真恶心,好恶心。
她该怎么办呢。
有时候君砚觉得自己最好的就是,期望值低,她甚至会主动把所有事情都往最坏了想。
这个样子,她就不会害怕。
已经是最坏了,还能怎样呢。
所以面对这样极端的挑战,她已经麻木了。
半天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等她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已经在拿着小刀一下一下的划自己了。
那一瞬间,她眼泪直接就掉下来,掉下来了,她想的还是,怎么不疼呢,一点都不疼。
努力站起来,准备继续收拾东西。却没想到,站起来那一下,眼前一片黑,她砸下去,就直接昏过去了。
陈允到院里的时候喊了好几声君砚,君砚都没有回应。
他带着好奇推门进来,先是看见快烧出来的火,他过去攒了一下,又加了一点——屋里实在是太冷了。
记忆里知道君砚的房间,他就拐了进去。
君砚躺在地上,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君砚渗着血的胳膊。
心脏重重疼了一下,感觉呼吸被牵制住。
他一下子蹲下去,把君砚抱起来,”。君砚整个人冰冷的吓人,手指探上君砚鼻息的时候,一直在抖。
君砚还只穿了一个毛衣,陈允想都没有想的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君砚裹上。
手指掠过胳膊上的伤口,发现已经结痂,心里的大石落下不少。只是那个胳膊被掀得很上,陈允一眼就发现了上边交错的疤痕,新疤旧疤,斑驳纵横。
而且,陈允一眼就看出来,君砚为了让别人看不见,刻意划的特别的上。
他应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听人家说过,感动和可怜都不是爱。但是他对君砚不是可怜,也没有感动。
他只是心疼。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君砚过的这么颠沛。
他想不通。
他靠近君砚,脸贴在君砚冰凉的脸颊上,轻轻的说:“砚子,醒醒。”
他本来想把君砚放在这个床上,但是大致扫一眼,这个屋里的混乱与肮脏,她就能够明白君砚崩溃的缘由了。
抱着君砚去另外一个屋,还是较为干净整洁。
他把君砚放下,君砚一只手死死拉着他,一只手紧紧拿着一个本子。
他扫了一眼,不想去看。
翻了半天找到一个干净的被子给君砚盖上,屋里还是太冷,他又压上了一个。
看了一眼,君砚左手臂的伤,他给乔柏林发消息,让他把日常用的医药箱拎到君砚家。
他还以为得等十几分钟,结果不到三分钟,齐柏林就在敲门了。
陈允接过医药箱原本是准备把齐柏林推开,结果齐柏林自己挤了进来。
进来立马吐槽了一句,“好他妈的冷。”
陈允表情一直都特别的冷,看见齐柏林这个动作,心情好一些,乐了一小下。
机智如齐柏林,立马问道:“怎么了,你怎么在这里?她家也有活干?”
“没有。”
齐柏林还想往里走,陈允站在门口挡着他。齐柏林眉头一皱,一种“你俩不简单”的表情在脸上浮现。
把齐柏林处理好,陈允拎着医药箱给君砚处理伤口,又把火燃的更烈一些。
君砚的呼吸变得平稳起来,外边早就黑了起来。陈允扫了一眼,这个房屋到处挂着灰,乱糟糟几乎没地落脚。
还好他家经常只有他爹和他,收拾屋子什么的,他都干活不少。
君砚睡着,他开始思量如何打扫外边。
水缸里的水有化冻的迹象,大锅里的水正沸腾着,咕咚咕咚的冒着大泡。
陈允把大锅里的水浇到水缸里,把水冻成温热的。
又把炉子上烧开的水,灌倒了热水壶里。
水缸里的水,他倒到盆里,沾湿毛巾。先拿扫帚扫一遍土,然后开始擦。
再把所有的锅碗瓢盆放进热水里,泡掉陈年的污渍。
收拾完这一个屋子,就已经夜里八点多了。
陈允掀开门帘看了一眼君砚还在睡觉,心里觉得踏实了很多。
进到君砚那个屋子,他不敢擅自动,他也不知道什么东西该在那里,就只是把所有的垃圾扫出去,把可以擦试的地方擦一遍。但是这个屋子被造的太狠,实在是太脏了,陈允搞到了十点。
还从床底扫除许多个塑料瓶,里面装着黄色的液体,已被冻成冰块。
陈允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到底是什么。
所以心里的嫌恶更加严重。
任谁都接受不了这些举动,更不要说,是一个女孩子看见这些。那是一种深深的不尊重。让陈允觉得恶心,也觉得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