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怎么样了?”齐柏林抢着问道。
“后来怎样。村里一人一口唾沫就够把原澄红她们淹死了,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那说君砚跟人跑了不回家呢?村里不都是这么说的?”
“谁好谁坏,谁还能不知道?砚子从小成绩就好,考个大学怎么了?也就你妈那样的,刚回家,别人说啥信啥。”
“爸,你说我啥?”
“说你傻。”齐柏林抢着说。
陈允到君砚家的时候,君砚家大门都已经关了。他就跳的墙进的君砚家。
到门口正想敲门,却发现来的太突然,什么理由都没有。
站在门口,正在纠结,君砚却一下子推开门。
陈允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口。
君砚换了个白色半袖,洗了个头,推开门准备倒脏水,发现了陈允。
记忆立刻追溯,自己关没关大门,但是看到陈允局促不安的表情和脸上的土一下子就就想明白了。
外边的风很冷,君砚赶快的让陈允进到了屋里。
“我还得洗一下头发,你等我一下。”
君砚在洗脸盆里洗头发,洗脸盆放在凳子上。凳子有点矮,君砚为了头发能够完全碰到水,就要把身子弯的严重一点。
弯腰严重,白半袖的边就卷起来,几乎有一大片的背部皮肤都暴露在空气中,也暴露在陈允的眼中。
君砚起身的时候,陈允竟发现,君砚的肚子上有隐隐约约的腹肌。
他的手掌摸到了自己裤兜里的烟,想抽一根,但觉得不尊重,就忍住了。
因为陈允在等,所以君砚就洗的快,头发也没吹,用毛巾卷上省事。
“你是跳墙专业户吗?”君砚一边说,一边递给陈允一块卫生纸,让他擦一下自己的脸。
陈允没反应过来,君砚湿漉漉的手指已经点在了陈允的脸颊上。
老屋听得见呼啸的风声,它甚至也正在跟着呼啸的风声摇摆。灯线昏黄,墙壁上印着他们俩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陈允看向她的目光,让她觉得被看透又被钳制。
暧昧一但点燃,风光一片旖旎。
作者有话要说:
大爷大娘的行为,不代表所有农村的人哦。农村生活也是可以很幸福,比如谢令姜的小日子,哈哈哈,开个玩笑。总之,请把虚构的网络作品和现实分割开来。
所有事情都有好有坏,不要因为这样的故事就对农村有片面和刻板的印象哦。
谢谢啦。
第15章 荣
君砚麻利的站起来,尴尬的错开身。毛巾围在头发上,还在滴答滴答的掉落水滴。她后颈一片凉意,脸颊却似火灼烧一般爆热。
背后的镜子里,自己单薄的白色半袖显得轻浮,君砚背过身找到凳子上的外套。一边穿,一边和陈允说话:“你,你来干什么?”
“送东西。”陈允脱口而出。
君砚回头看陈允手里空空如也,一脸疑问。
陈允尴尬几秒,接着问道:“听说,你明天相亲?”
“听谁说的啊?”君砚笑着说。实在是因为觉得搞笑,这一笑,反而让气氛轻松不少。
“齐柏林说……没事,你不去就行。”
“我不会去的,去的话,也没办法。”君砚笑着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恍惚了一下。
陈允进来直接坐在的奶奶那屋,门帘掀着,可以看见厨房大半的光景。
他现在正坐在土炕上,手指里转着一根烟。一眼就看见土炕上趴着的一直长条状黄色狗狗玩偶——有点破旧。
多看了几眼,因为他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唐再恬也有一个,但时候来坏了,就扔垃圾箱了。
记不起来了。
坐了一会,他觉得实在是没什么大事,说了几句话,就开门离开。
君砚说要送他离开,给他开下大门,他拒绝了——好像跳墙也不错。
屋里响起吹风机吹头发的隆隆声,屋外是呼呼的风声。
陈允点了根烟,无比自嘲的笑了。
窗外的树影随着风摇动。他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大概是君砚上初中的时候。
那个时候君砚放假时间短回老家不方便就会去她的母亲家借住几天。放学比他早的君砚总是喜欢扒着阳台往下望。
陈允大多数时候回家,迎着夕阳,总能在那个固定的时间地点,看见一个小女孩扒着阳台眼巴巴往下看。
看见他了,应该很开心,但是不敢和他打招呼,也不敢说话,于是就眼巴巴的看着。
那个时候他每次看见君砚,君砚都穿着校服,因为老师的要求头发全梳到后边去。
和唐再恬不一样,那个时候的唐再恬虽然也穿校服,但是大眼睛,白皮肤,十分的可爱漂亮。
君砚和她站在一起,黝黑土气,又矮又胖。
那是一种和周围人比起来都相形见绌的青春,一种单调的,自卑的,丑陋的青春。
他对于童稚时期君砚的记忆,大多数来自于那个上电梯不会按键,见到人不说话会急红脸的人。
君砚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学习好了。
君砚初中考的好,在市里上学,和唐再恬在一个班,所以就顺理成章的和唐再恬一起玩。那个时候陈允记忆里的君砚,风风火火,咋咋呼呼,没有一点让他在意的地方,他只把君砚当做一个和妹妹玩的很好的小女孩。
时过境迁,斗转星移。
君砚今天夜里睡觉,一直在做梦,梦见自己初中的时候,为了见到陈允,即使不想去妈妈家里,还是硬着头皮去。只是为了扒着阳台,能看上学,放学的陈允一眼。
但是,陈允上学的时候,后边会牵着一个穿着公主鞋的小妹妹。放学的时候,会有一个叽叽喳喳的小妹妹迫不及待的跑出来,一下子扎到陈允怀里。
君砚知道陈允和唐再恬没有血缘关系。
夕阳特别的好,她青春的大部分时光都同那个在阳台巴望的小女孩一样,看着陈允的背景,看着周围同龄人追逐美丽与梦想的背影,当着被默默无名,不被记得,夹缝里的背景板。
阳光不会照耀,花不会开,没有蝴蝶。
这个梦做的分崩离析,一开始是她在阳台巴望,后来就是陈允突然出现站在他面前,质问她,是不是喜欢他。
君砚抿紧嘴角,眼睛瞪的大大。羞耻,委屈,难过快溢出来。突然间画面转换她又看见,陈允拉着唐再恬的手,唐再恬笑着和她说:“我们要结婚了,这是答应你的请帖。”
君砚从梦里一下子醒来,眼泪顺着眼角直接流下。
她半天从床上坐起来,抱起来虎球。
窗外蒙蒙亮,应该有六点了。
梦的后劲仍在,一股关于爱与被爱的巨大羞耻感一下子席卷她。她觉得胃疯狂的扭在一起,恶心的感觉直接冲到大脑。
她立马跑下地,对着垃圾桶,不停的呕吐。
只有酸涩发苦的胆汁,和呛满鼻腔的眼泪。
生命中,头一次,那么清晰冷静的渴望,陈允能现在就和唐再恬在一起,立马结婚。
这样,她就不用再喜欢陈允,不用一边被欲望拉扯,一边又深深觉得耻辱,丢人。
眼泪顺着眼角流满脸颊,窗外呼呼寒风,屋内冰凉。
太讨厌了,为什么要喜欢陈允,为什么陈允总是充满巧合的出现在自己生活的周围——
宿舍舍友总是在设想着自己未来各种各样的婚礼,想穿各种各样美丽的婚纱。
但是君砚讨厌极了婚礼,婚礼给她的感觉就是巨大的羞耻感。
就是穿的光鲜亮丽的站在一堆人面前,告诉别人她是值得被爱的,可是君砚一想起来就只会觉得丢人和羞耻。
她没办法接受,自己是被爱的,那会让她觉得羞耻和丢人。
还有和父母分别的那些场景,她儿时没体会过父母的爱,只会觉得那时候的那些眼泪祝愿都是虚假的,令人作呕的。
当然,也没什么人能够给她幸福了。
眼泪流尽了,君砚灌了一大杯的凉水,心里想:傻子,真狼狈。
太阳照常升起,树木一岁一荣枯,生活纹丝不动,无论你或喜或悲。
原澄红并没有立马给君砚安排相亲,只是让君砚过几天去她家吃饭。
君砚去过几次,找大奔狗,都没看见。心里隐隐着急,但是大娘说,前几天还看见大奔狗跑来跑去,君砚一心大,也就没在意。没刻意找,只是在家里准备好了食物和小房子。
狗子聪明,肯定不会丢。
最近又下了几场雪,地下很滑,君砚骑三轮车出门买东西的计划不得不推迟了。
已经退出了田径队,但是不去跑步她还是觉得不舒服。于是,每天早上六七点钟她就出去跑几公里。
回来吃完饭,就开始打工——一个翻译的工作,全是诗歌,收费不低。
开学就去实习,她交的是高二年级,借了本英语教材,自己先翻着。前段时候,在学校的组织下参加了教资考试,最近在等成绩。
考研也提上日程,她正在翻墙倒柜的找资料。
在她自己的安排下,生活肯定是繁忙滚滚,没有多余的时间分心。
齐柏林和陈允突然有事回了城里,她更安静不少。
窗外的枯树枝桠上仍然落着一叫一整天的麻雀。
叽叽喳喳。
君砚放下笔,今天的学习到此为止。大娘踩着点就来了,说是让她去她家里吃饭。
君砚推脱不成功,也没拒绝。只是没想到,被下了个大绊子。
和大娘一进,就看见屋里六七个人。君子海坐在土炕上,脱了鞋,周围的凳子上坐了两个女人,三个男人。
君砚认不太全,但是李阳的样子他记得。可能是李立冬年纪大了,没有来。所以来的人是李阳,李阳的嫂子,大哥,剩下的人君砚人不清楚,她不总在家,也不和这些人打招呼。
李阳留着胡子,眼角都是皱纹,皮肤黄黄的。坐在凳子上看着门口一脸蒙圈的君砚。
君砚看不清他混浊的目光里的情绪与想法。
大娘拍了君砚两下让君砚进屋。君砚木在门口。原澄红也不在意,只打趣道:“这孩子,和她说了,让她好好捯饬捯饬,也不听话。现在还不好意思了。”
屋里的人全都笑了。
君砚却觉得眼前的景象一片的模糊。她小声的呢喃,“我不相亲。”
原澄红没听清,君砚于是大声的说:“我不相亲。”
气氛有点尴尬,但只是一下,因为下一秒,原澄红无比慈爱的拉着她的手,笑着说:“那里是相亲。大娘请亲戚朋友吃饭,砚子你能不给这个面子吗?”
君砚拼了命想把手从原澄红拉的紧紧的手掌里抽出来,但是根本就抽不出来。只能被拉着坐到桌子上吃饭。
一顿饭,君砚一直打量来,打量去,问东问西。
原澄红还总是让君砚敬酒,君砚吃的快,只想着吃完就跑,却被堵的死死。明明两点多就开始吃饭,到了五六点君砚都没门下桌。同时被劝着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她还以为原澄红让她去那个屋拿东西是认真的,起身去拿,没想到刚进去李阳就跟着进来。
大娘现在站在门口,微笑的看着她,说:“砚子,你们两个好好聊聊。”然后门嘭的就被锁上。
李阳脸通红的看着她。
好像酒被灌多了,脑袋也不好使,天旋地转。她坐在床的一角。
窗外飘着雪,屋里的灯光是橙红的。
门被锁上,门外就是那屋那些人说话议论的声音。
君砚在想,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李阳一下子坐在她身边,床边深深得凹陷下去。
她想,脑袋真疼。
二十多岁了,还被人坑,真是白痴极了。
李阳不说话,手却直接搭在了她的手上。
她蜷缩了一下手指,看着门口。这是大娘家的小房子,门还是木门,上锁还只能挂着厚重的大锁。
她想,要是使劲,一头撞过去没准可以把木门撞碎,自己跑出去。
就是,可能会很疼。
周围都是酒气,她已经分不清楚,究竟是自己喝的酒太多,还是李阳喝的太多。
窗外的雪花在昏黄的灯光下纷飞。
陈允晚上坐大巴车和齐柏林返回乡下,因为下雪,车开的慢,到村口天已经黑透了。又新下了雪,雪花片鹅毛一样的纷飞。
陈允和齐柏林冷的打哆嗦,恨不得马上飞回家。走到半路却看见了穿着单薄一个人在路上乱跑的君子辰,出于客气,齐柏林问道:“这么冷,你怎么不回家?”
君子辰蹭蹭鼻子,解释道:“不回去。我家相亲呢。”
“相亲,你的大姐?”
“不算是,是君砚。”
齐柏林听见这个名字后转头看向陈允,陈允手里的烟一下掉在地上,他低头用脚把烟头踩灭。
“ 她和谁相亲?”
“还能是谁?就是我们村那个很有钱的光棍呗,比君砚大了二十岁差不多吧。但是给的钱多啊,我妈挺乐意的。”
君子辰没看见陈允的表情变化,低着头踢了一下地上的雪块继续说,“我妈他们准备直接给君砚灌醉了呢?说是怕君砚不知好赖,直接…直接…生米煮成熟饭。我妈说,她是为了君砚好。”
“我不想回家。”
陈允一下子拎住君子辰的脖子,“你家在哪?”
“嗯?”君子辰都没来得及犹豫就被陈允拖着跑起来。
左左右右,他指挥陈允拖着他跑,齐柏林拎着一堆东西孤零零的站在路上,不知道该去那里,最终还是决定拎着东西,跟上去。
大雪在耳畔纷飞,落进眼眶,夜色愈见浓郁。
陈允那几分钟想了很多事情。
比如,童稚时那个在□□上和自己说话的小女孩。
那个不经意间背出自己发在空间里各种诗歌的小女孩。
她一点都不起眼,甚至小到,她不说话,不挤到前边就没有人见到她。
是什么时候忽然想起了君砚。大概是几年前,那天是跨年,他早就忘记,过了那天就是新年。他在实验室里抱着冰冷的材料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