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呀,周老师——同越
时间:2022-03-02 07:44:43

  我这是魔怔还是脑抽了?
  ——结婚也好订婚也罢,我总揪着这个“婚”字不放,显得对此很在意一样。
  太跌份了。
  太丢人了。
  不过……辛悦在心里叹了口气。
  之前去心理诊所时,医生说过,人在不经大脑思考和斟酌的第一时间脱口而出的话,才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和态度。
  我果然很在意周加弈到底有没有“婚”。
  执念啊。
  在辛悦腹诽的时候,周加弈的嘴角止不住地扬起:“看来你对我是否成家很关心和挂念啊,我能这么理解吗?”
  “你本来是要说什么?”辛悦对周加弈的问题避而不答。
  她也答不上来。
  但凡接上他的话头,这话风就有几分、几分……
  暧昧?旖旎?尴尬?
  辛悦在词汇的海洋里遨游了几圈,还是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要死。
  她恨铁不成钢地骂了自己一句,我当年好歹是制霸扬城一中文科班的人啊,才离开校园多久,汉语词汇量就贫瘠成这般?
  辛悦没注意到,她左手拇指和食指的指腹在轻轻搓动着,一圈又一圈。
  周加弈把她的动作收在眼里。
  还是跟以前一样,证明不了几何题、求不出物体加速度,或者因为其他事情不知所措时,总是会下意识地拿指腹打圈。
  ——
  “你发什么呆呢?”周加弈半张化学卷子都写完了,旁边的辛悦还在跟数学作业里最后一道大题大眼瞪小眼。
  她右手执笔,左手的食指在纸上画圈圈。
  周加弈拍了拍辛悦,她才回过神来然后趴在桌上小声哀嚎:“太难了,我压根看不出来这两条线是垂直的,立体几何真是我命中的劫难。”
  “现在高一,你还有两年时间才能渡劫结束。”周加弈挨过来,“把尺子给我,我给你划一道辅助线你就明白了。”
  辛悦从笔袋里抽出一把钢尺:“喏。”
  周加弈一瞥,没接尺子,而是捉住了辛悦的左手:“怎么黑乎乎的?”
  “嗯?”辛悦翻开手掌一看,拇指食指中指上漆黑一片,她低头闻了闻,又拿干净的手掌在作业纸上用力一擦。
  “是油墨,”她把手递到周加弈面前,“还挺香。”
  “香?还有人会喜欢油墨的味道,你这癖好满独特的。”周加弈抽了张湿纸巾给她擦:“咱们学校用的什么打印机墨,质量这么好,都擦不掉。”
  辛悦偏过身,把整条胳膊都递过去:“你用点力呗。”
  她闭上眼小憩,“顺便给我的指节按摩几下,之前写了篇八百字的作文,手酸得很。”
  “得令。”周加弈边擦边按摩,说笑道,“以后你去签合同,按手印时别人都要拿出一盒红色印泥,你不费那事,直接在油墨上蹭两下就成,方便节省,多好。”
  周加弈从回忆中抽身出来,仔仔细细地看向辛悦,认认真真地说话:“我单身,没结婚没订婚,也没女朋友。”
  “你……”辛悦就说了这么一个字,愣了好一会都不知道这个主语后面该接上什么话。
  脑中千般乱,心里却像高空走钢丝的人终于落了地,慢慢舒了长长一口气。
  他还单身哎。
  很清晰地,周加弈在辛悦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丝释怀和坦然的情绪。
  于是,他眼里先前几乎要灭下去的光又熊熊燃起。
  周加弈喉结动了动,很耐心地在等辛悦组织语言,等他想要的下文。
  辛悦眸光向下,落在周加弈卫衣的刺绣图案上。
  在这么个没有快刀只有乱麻的当口,她的思绪竟然还能嘻嘻哈哈地想些有的没的:
  室外这么冷,他就穿件薄卫衣,不冷吗?
  啪。
  梧桐树上倒数第五片叶子轻飘飘地落下,还未及地,就被一阵风托住,然后打着璇儿在风里飞舞。
  不一会,扬到了周加弈脚下。
  他在心里数着拍子,在数到第五下的时候,忽然前倾身体靠近辛悦。
  此刻,辛悦正全神贯注地观察他卫衣上的刺绣图案。
  绣得挺精致,边边角角收针很完整,没有任何线头遗漏,配色也好看,像是纯手工的。
  下一秒,图案在她的眼里呈倍速地迅速放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等辛悦抬眸时,一大片阴影从上方落下来,把她罩在其中。
  周加弈正俯身靠近她。
  !!!辛悦一个激灵瞬间往后腿,眨眼间已经离周加弈四五步远。
  还在继续弯腰的周老师:“……”
  “光天化日……月!”辛悦差点咬了舌头,“朗朗乾坤,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耳朵不好吗,离你近点你听得清楚些,省得我跟你讲话要用劲。”周加弈一脸地坦坦荡荡,配上夜幕上倾洒而下的月光,那叫一个正义凛然,“你想到哪里去了,这里可是校园,我不要师德的吗?”
  不是,辛悦那叫一个委屈,怎么着,是我敏感自恋、做作矫情了吗?
  学生时期辛悦就知道周加弈牙尖嘴利自己说不过他,更别提经过十年岁月的打磨和淬炼,这家伙怕是已经天上地下无敌手、大道三千第一人了。
  辛悦这人优点不少,其中一个便是颇有自知之明,她很清楚在口舌之争上自己绝不是周加弈的对手,再多说两句,就要往蛮不讲理的人设上靠了。
  于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她甩下一句“周老师再见”就绕过他往文汇大道走。
  周加弈丝毫不慌:“那盛泽和陶不言同学……”
  辛悦一脚都踏上文汇大道的水泥路面了,闻言生生止住。
  她回头,认命地看向周加弈。
  周加弈心里那叫一个得意:十年前能拿捏住你,十年后也一样。
  辛悦站在原地,竖起耳朵准备听周老师你的长编大论,内含阿泽跟那位神秘的陶不言同学的二三事。
  谁知周加弈的话从“之间”后面就这么断开了,等半天也没下文。
  “没了?”辛悦耐心告罄,“你说啊。”
  “你还单身吗?”周加弈的问题石破天惊地落下来,直直砸向辛悦。
  “……”辛悦的眼里即刻涌现出几分不悦和恼意,“关你什么事?”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凭空在胸腔中冲天而起。
  辛悦被它们烧得看周加弈哪哪都不爽,下一秒,头也不回地大步往校门口走去。
  眼见辛悦的背影越来越远、越走越模糊,周加弈一巴掌拍在额上,悔道:“循序渐进啊周老师,怎么就妄想一步登天了呢?”
  ***
  周加弈背着手,跟老大爷遛弯一样遛进了一年级的清源楼。
  一七班在三楼。
  二三楼的楼梯口,教导主任闫望拦住了他:“打架的事处理完了没,双方家长怎么说?”
  “挑衅滋事的那位被他爸爸领回家了,见义勇为的在教室里上自习,”周加弈把处理结果一一道来,“双方家长都很客气,没有发生冲突。”
  “那就好。”闫主任点点头,复又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你们班陶不言的事,高羽彤都跟我讲了,实在不像话,那群混小子竟然欺凌了他那么长时间。”
  周加弈自我检讨:“是我的失职,这么久了都没察觉出来,我在这件事情上的全然不知,相当于是对苏阳他们的默许和纵容。”
  “也不能都怪你,”闫主任摆摆手,“你头一次当班主任,还要教两个班的数学,这么多学生哪里都能一一留意到?别太自责。”
  说罢,递给周加弈一张纸,“你看看。”
  周加弈接过:“这是?”
  主任惋惜道:“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难怪我家彤彤总给他带牛奶。”
  “高雨彤?”
  主任点头:“彤彤天天从家里带两瓶牛奶来学校喝,但她自己就喝一瓶,剩下的都给了陶不言。”
  接着,“还有件事跟你说,关于你们班盛泽的。”
 
  第 6 章
 
  
  一中校门口,辛悦被气得已经记不清到底该往哪个方向走。
  混蛋周加弈。
  第二节晚自习已接近尾声。
  盛泽桌上摊开的作业本空白一片,半个字都没写。他手里虽然夹着笔,但注意力全在另外两个人身上。
  陶不言和孙少轩。
  盛泽的座位离陶不言的太远,中间隔着大半个教室,只能遥遥地望着。
  陶不言坐得笔直,一直低头认真写作业,盛泽看不到他的脸。
  被从办公室放回来后,盛泽盯着黑板旁边的挂钟掐时间,就等下课铃响去找陶不言,他生怕自己被周老师带走后,孙少轩又去欺负他。
  怎料闫主任比他还会掐时间,踩着下课铃声把他和高羽彤喊到走廊外面问话,等问好了,课间休息时间也结束了。
  至于孙少轩,他因为第二节晚自习躲在下面玩手机被巡查老师逮住,这会正在黑板前罚站。
  盛泽只要一抬头看时间,视线总能和那家伙撞到一块,然后便两人四只眼在空气里斗法。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孙少轩早就被盛泽剐了一百零八遍,连骨头渣都不会剩。
  中途,坐在前排的高羽彤悄悄转过身来问盛泽:“周老师那边怎么说,你能全身而退吗?”
  盛泽一边给孙少轩回了一记眼刀,一边朝高羽彤比了个ok的手势:“No problem.”
  桌肚下的手机屏上,是辛悦才发过来的信息:
  【已摆平,安心上自习。】
  盛泽再再再一次扭头去看角落里的陶不言。
  对方粉色外套外面裹着校服,正专注地伏笔,似乎全然不知,有那么一道目光,从教室的另一端,穿越人海而来。
  “嘿。”
  盛泽的脖子被人转回来。
  “扭来扭去的,酸不酸?”周加弈松开手,戏谑地问道。
  “周老师?”盛泽捂着脖子。
  “嘘,”周加弈示意他不要打扰到周围同学,又指着他挂在椅背上的书包:“一分钟收拾好,跟我走。”
  “去哪?”盛泽问道。
  “家访。”
  盛泽瞪大了眼眼睛:“啊?”
  “啊什么,”周加弈拍了拍他的头,“速度点。”
  随后他走上讲台和值班老师打招呼,“玉姐,那小孩我带走了。”
  电脑后面的宁小玉摘下耳机:“你说什么?哪个小孩?”
  周加弈低头看了眼她的电脑屏幕。
  在准备上课用的英语ppt。
  宁小玉手扶着腰:“领导对下周的公开课很重视,两节自习课我才完成了一半的课件,坐了半天腰都酸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谁叫你英语教学成绩在一中遥遥领先呢。”周加弈挤了一下眉,然后突然动手,趁宁小玉不备之际抢了一只耳机。
  才拿到手,耳机里就传来“前方有敌人”的系统提示音,还间杂着断断续续的“小心手/雷”、“补枪,快快快”的人语。
  周加弈冲她狡黠一笑:“玉姐,你是吃鸡主题的英语公开课?”
  “额……”宁小玉尴尬地摸着眉毛,“这,劳逸结合嘛。”
  周加弈把耳机还给她,苦口婆心地劝说:“我是学生那会你玩植物大战僵尸,被系统打得向日葵都来不及种,现在与时俱进玩这个,班上的学生看见你游戏名就绕道,死活不跟你组队。玉姐,你想过没有,你可能天生不是打游戏的料,不如发展点别的兴趣爱好。”
  话音刚落,第一排的学生就捂嘴笑了,附和道:“周老师你说得对,宁老师的游戏水平还比不上我小学五年级的弟弟。”
  宁小玉在学生面前被人掀了老底,面有愠色,眼看就要发作。
  周加弈偏过身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学生说:“班上所有人都能说宁老师游戏水平差,唯独你并不能说。”
  “为啥?”女生眨眨眼。
  “因为你是英语课代表啊,你要做宁老师的贴心小棉袄,拥护她为她发声,坚定不移旷日持久,”周加弈越说越没个正行,仿佛刚刚的认真神色只是女生的错觉,“不仅如此,你还要做宁老师的鹰犬、爪牙、打手……”
  余光瞄到盛泽提着书包过来了,他打住了玩笑:“喏,玉姐,就是这个小孩,我带走了。”
  “盛泽啊,”宁小玉看过来,“你带班草走去哪?”
  “班草?”周加弈有些新鲜,“你自封的?”
  英语课代表为盛泽的美貌抱不平:“是其他班上评出来的,每个班都有班草。”
  “一个年级十六颗草?”周加弈撇撇嘴,立刻兴趣缺缺,“含金量太低,分蛋糕啊家家都有。”
  宁小玉持不同意见:“至少咱班盛泽是实至名归。”
  临走前,周加弈指着角落里倚在饮水机上昏昏欲睡的孙少轩:“醒醒,压坏了水桶要赔钱的,回你座位上去。”
  转头又嘱咐英语课代表,“看着他点,课间要再欺负同学,你叫班长去楼下找闫主任。”
  出了清源楼,师生两人并排走。
  教学楼的灯光自身后打来,在他们面前拖了长长的影子。
  “小伙子,”周加弈瞧着地上自己勉勉强强比盛泽高出的那么点影子,不太开心地问他,“你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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