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们绞尽脑汁,搜肠刮肚都编不出几条还看的过去的成绩,而叶瑶枝不到一年的时间就重整了春苔州的大小部门,更是在成为上春江的水陆提督之后加强了对军队的训练,以及对军队装备的革新。
当年的他们在春苔州的时候觉得被人歧视,处处掣肘,无事可以做,因为觉得自己被流放了而哀声抬起,只为自己的前途而叹息,从没有想过如何去改变那样的现状,或者尽到一个“父母官”的责任。
他们想的都是自己,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虽然是直隶州的知州,可是春苔州这个地方让他们觉得自己“穷”得要命,根本管不了别人的死活。他们考科举是为了光宗耀祖,而不是为了来这个山贼、海盗、倭寇、奸细横行,险山环绕,阔海包围的地方来受苦的。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不过是书上冷冰冰的文字,而不是他们成为当地官员的指引。
但是叶瑶枝的到来将那样的风气一扫而空,而是实实在在的把百姓的利益放在了第一位,彻头彻尾的要改变这个地方的一切。
她说得很多,但是做得比说的更多。
而且,凡是承诺,必然掷地有声,必然落实到位。
正是因为他们“以民为本”的作风和一定要改变的精神,以及行动,让更多上山下海为匪的人动摇了。
一些人直接放下屠刀跑了回来,再也不管那些所谓的“江湖义气”,他们看到了在大难临头的时候是谁在帮助他们和他们的家人。
因为这些人的回归,让一部分的盗匪窝出现了破绽,叶瑶枝可不会等到晴天再去决一死战,她当即就抓住机会,下令进攻。
林薇与万鹏配合,在上春江江面上形成夹击,直接消灭了一股之前还负隅顽抗的水盗,他们的首领当场就毙命在万鹏的手里。
军威大振!
看到汪泰和林薇都因为剿匪有功而得到了嘉奖和赞赏,周行总算是坐不住了,他再也容忍不了在雁回城里为非作歹的那些盗匪了。
他看得清楚,如果自己再拿不出一点像样的成绩来,最后被清算的人一定会是自己。
可是当他想要调动人马去完成自己的雄心壮志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个人都使不动了。
他的部下们并不信任他。
为了自己的前途,周行总算是拿出了当年参加科举考试时候的“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狠狠的开始杀“讼棍”的风气了,他并不是对付不了这些人,当年的他忙着敛财,根本没有好好干事的心情。
如今,一场暴雨冲垮的堤坝,让他不得不拿自己的小金库去填补由他自己造成的亏空,并为将来拓宽河道,修建堤坝掏钱。
可是这一切都还不够,因为三位知府和大小官员都在做相同的事情。
只有拿出像样的“政绩”才不会被秋后算账。
周行现在的日子,每天白天要去杀讼棍的锐气,晚上睡觉的时候对叶瑶枝破口大骂,觉得老天爷都在跟自己作对。
而与他相反的是,几乎所有认识叶瑶枝的人,知道春苔州过去的人,都觉得叶瑶枝是被上天庇佑的人。
即使是一些不信神佛的人也有了“宿命论”的感觉。
或许,春苔州一直沉寂着,就是在等待着叶瑶枝的出现。
过去吏部压着叶瑶枝的时候,说她只懂得技术,不懂得做事,现在他们无法再用这个借口压着叶瑶枝了。
她在一年的时间里,干了很多人十年都干不出来的事情。
让全天下的人看了一场奇迹,更是看了不少人的笑话。
有成绩,就会被人嫉妒,更会被衬托的人记恨。
所有敏锐的人都能发现,朝廷上言官们对叶瑶枝的议论变多了,一下子说她这不对,一下子说她那不行。
每当这个时候,郑霞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反驳回去,并且每次都用无比精妙的言论,斥得言官们哑口无言。
在第一次看过叶瑶枝绘制的图纸的时候,郑霞的心就已经被叶瑶枝收服了。而在看过她在科举一路上的表现,以及到了春苔州之后做的事情时,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这次总算是派出了对的人。
一块困扰大政帝国多年的心病,正在一点一点的拔除。
言官们还攻击叶瑶枝:“拓宽大政海域,实行海域霸权,有背祖宗教训,更是劳民伤财!”
“她是知州,海上的事情还轮不到她管,这是越权!”
为了诋毁叶瑶枝,他们甚至翻出了她的过去。
“她竟然把她的母亲挫骨扬灰!这一个不重孝道的人,会忠于国家吗?”
……
这一次,兵部的人再也不管什么礼法了,冲上去就对着言官的脸来了一拳,直接大骂:“你们懂个屁!”
“你们以为塞外的边境才是边境吗?”
“如果不是因为海防薄弱,我们的渔民被海盗和倭寇抢劫?!”
“当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把鸦片运进我国的疆域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
“你们当中也有人在春苔州任职过,你们做了什么,不过是尸位素餐而已!”
“当你们攻击一个尽心尽力为国家为百姓办事的好官的时候,就是撤掉了你们身上虚伪的遮羞布的时候!”
“你们只说她对母亲实行火葬和水葬是不孝,可是你们去查过她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吗?就是不希望有人打扰她母亲的安宁!”
……
一天又一天的争论在朝堂上演,把严肃的朝廷变成了菜市场。
言官们摆出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坚决不肯低头。
让他们闭嘴的是锦衣卫拿出来的一份份密报。
楚壤直接在朝廷里念出来的时候,一个二个嘴硬的人膝盖骨都软了,啪的一下跪在了地上。
那些密报里清晰的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刻,攻击叶瑶枝的言官和其他人在做什么,当他们享受着花天酒地的时候,背着自己的同僚诋毁别人的时候,叶瑶枝和春苔州的官员们在做什么。
当听到又有两股匪患被剿灭的时候,这些拼命诋毁叶瑶枝,就是为了扶持自己的人上位抢夺功劳的家伙们后背已经是冷汗直流了。
如果说之前他们觉得叶瑶枝的靠山是傅空山、曾翠翠、楚芝兰等人的话,现在他们算是看出来了,坐在皇位上的楚壤才是叶瑶枝最大的靠山。
“你们毕竟是靠嘴巴吃饭的,国家设立御史台也不是一个摆设。”楚壤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你们下次发言前,少考虑几分个人得失,多考虑一些百姓的得失,或许我能对你们多一些的耐心。”
尽管有众多大人物的力保,可是皇都里还是流传出一些对叶瑶枝不利的消息。
傅空山也觉得生气:“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努力做事的人总是会惹来非议,而那些在家里享清闲的人却能得到赞誉,难道事情会在他们坐在家里的时候自动解决吗?”
为了帮叶瑶枝出这口气,傅空山想了一个办法去请示楚壤:“陛下,上一次颁布新令是三年前,我觉得我们可以来一次回头巡察,看看有谁在阳奉阴违。正好春苔州现在遇到了麻烦,必然需要物资的救援,那就让那些阳奉阴违的人来填补这一份亏空吧,也算是帮他们积德了。”
傅空山的提议正合楚壤的心意。
“好,此事由你去办。”
说完了公事之后,楚壤和傅空山说起了家常。
“你就这么担心叶瑶枝?”
傅空山的脸色忽然有些怅然:“如果我不是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遇见了她该有多好?”
“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过了这样惊才绝艳的女孩子,我的眼中怎么可能还装得下别人?”傅空山有些失落的说道:“可是我还是差得太远了,与小枝姑娘相比,我取得的那些成就不过是沧海一粟,我哪里配得上她?”
楚壤笑了:“你这路啊,只怕屈折,我看叶瑶枝的样子,虽然为人和善可亲,可是没有一点想要恋爱成家的样子。”
傅空山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也不能当她路上的绊脚石呀,只能尽我所能能帮她一把是一把了,但愿有一天她能看懂我的心。”
“你就不怕她揣着明白装糊涂?”
在楚壤看来,傅空山也像是他的孩子了,所以在与他说话的时候,不仅是君臣,也不免带上了一点父亲的口吻。
傅空山自幼爹不疼妈不爱的,一路摸爬滚打到今日连个心疼他的长辈也没有,实在让人心疼。
而且傅空山是个聪明又有良心的孩子,更是惹人喜爱。
傅空山笑了:“小枝姑娘不是那样的人,她待人向来真诚,喜欢和不喜欢她都不会藏着掖着的,更不会因为一己之私而钓着我。”
“我不和她说我的心意,只是觉得现在的她有八成的可能会拒绝我,还会觉得我是一个奇怪的人。”傅空山说道:“等到风波平静之后,我再择良机告诉她我的心意吧,那样被拒绝的概率小一点。”
楚壤笑了:“我从来没有想过,你有一天也会被人牵动心神。”
傅空山摇头:“就连我也没有想到,不过是‘情不知所起’,但愿我能不负‘一往而深’这判词吧。”
“真傻。”楚壤笑话他。
随即,楚壤又说道:“你不怕言官又来我这里告状吗?”
提到言官,傅空山的脸色就黑了:“随便他们吧!身正不怕影子斜!”
“难得你也有孩子气的这一面。”
“因为我相信陛下。”
第一九六章
皇都里诋毁的声音传入叶瑶枝的耳朵里时,大洪水已经退去,留下满目狼藉的城市和冲垮了的大坝。
“小枝,你怎么什么表示都没有?”杨蔓蔓也十分的生气。
诋毁叶瑶枝的人,也在诋毁他,那群除了一张臭嘴什么都没有的言官们正在想尽一切的办法抹掉春苔州这一年半载的时间里取得的成效。
嫉妒让他们露出了狰狞的面容,并且像疯狗一样想要咬下一块肥肉从而中饱私囊。
杨蔓蔓可不甘心自己做出的贡献白白的就被人给叼走,一直在动脑筋想怎样才能反将他们一军。
叶瑶枝拍了拍杨蔓蔓的肩膀,笑着说道:“蔓蔓,你完全可以反过来想,不遭人妒是庸才。他们的嫉妒正好证明了我们到春苔州后施行的一系列行动都成功了。”
“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杨蔓蔓说道:“当初有问题的时候,一个二个都推三阻四,现在问题慢慢解决了,又都想要分一杯羹,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叶瑶枝笑了:“你若天天这样想,岂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他们又不会因为你生气了就改变作风?言官嘛,就是靠骂百官吃饭的,倘若他们哪天不骂人了,那就要丢了饭碗了。”
“可是他们的话都是毫无根据的污蔑!”
“那就由他们去吧。”叶瑶枝笑道:“我们就任这一路的畅通无阻难免让他们觉得嫉妒,可是若没有陛下的保驾护航,我们的计划和行动又怎么可能推进得这么顺利?”
叶瑶枝的提醒让杨蔓蔓渐渐回过味来,眼睛猛地睁大。
“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你只是暂时被他们气糊涂了。”叶瑶枝拍了拍杨蔓蔓的肩膀:“不必在意他们的看法,只做我们能做到的事情,现在山高皇帝远的,告状了不方便,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再跟他们一股脑儿的算总账也不迟啊。”
“你说得对!”杨蔓蔓点头,然后又问::“可是我们要怎么算账?”
“他们能够得知我们的消息,那就证明春苔州的官员里有他们的人,他们可以利用的人,我们也可以利用。”叶瑶枝笑道:“有的官员能快速的收集到信息是职责所在,而有的官员提前得到了某些消息,那我们就不得不怀疑他们是否在干着什么违法的勾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他们大义凛然的指责我们的时候,最好确保他们自己是清白又干净的。”
杨蔓蔓忽然叹息了一声,然后有些惆怅的说道:“曾经我以为踏入仕途之后,只要踏实的做事情就可以了,而小枝你也是带着我这么做的。可是这次发生的事情让我意识到,有些家伙认为踏实的为百姓办事是最不重要的事情,他们需要靠斗争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彰显自己的存在。”
“好啦,你说的毕竟是少数,我相信咱们绝大部分的同僚还是有一颗为民办事的心的。”叶瑶枝说道:“现在洪水已经退去,拓宽河道的施工已经开始了,但是城市内部的重建和防灾防疫都不能放松。”
“你放心吧。”杨蔓蔓说道:“这些事情我们都在有条不紊的推进着,你们就专心对付肖意林吧,刘凤带着一部分手下已经逃到海上去了,只要消灭了肖意林这股力量,那么春苔州的盗匪将会成为历史里的垃圾。”
“这会是一场苦战。”叶瑶枝叹息着说道:“我真的不擅长带兵打仗啊。”
杨蔓蔓拍了拍她的肩膀:“小枝,你如果继续这样说,那些盗匪的亡魂肯定会去跟阎王爷告状,说你是天下一等一的大骗子。”
“我说的是实话。”叶瑶枝说道:“如果是柳回雪大人,那一定能用最短的时间取得战斗的胜利。”
杨蔓蔓提醒道:“现在,你是上春江水陆提督,三个州的官兵都要听你的调度,难道还拿不下一个肖意林吗?”
“他又狠毒又狡诈,而且有野心。”叶瑶枝说道:“要与他交锋,单凭充足的兵力也远远不够,历史上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事情也时有发生,如果因此而掉以轻心,那我们之前的成果将会灰飞烟灭。”
杨蔓蔓立刻说道:“我们绝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嗯。”叶瑶枝点头,又问:“詹大人负责灾民的安置和物资的分发,还有堤坝和海防的宣传,都做得怎么样了?”
“他做得很好。”杨蔓蔓说道:“这个人一直被埋没在春苔州这个地方,依我看他各个方面的能力都十分出众,早就应该升迁了,可是知州换了两任,他依然留在这里。”
“故土难离。”叶瑶枝说道:“你还记得吗?和我们一起来到春苔州的人里,有不少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如果说这世上谁有着改变此地的无与伦比的决心,那一定是他们。”
早在暴雨来临,河堤被冲垮之前,叶瑶枝就让杨蔓蔓、詹明在内的多人往外发出了求援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