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自己的母亲说道:“您从来不肯直视我。”
“我给了你生命,你就应该知足。”
“我已经长大了。”傅空山说道:“不再是你和父亲博弈的筹码,而且你们也掌控不了我。”
“我的态度不会改变,如果你致意要娶叶瑶枝,那么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也不会出现在你的婚礼上,她配不上你。”
“母亲,你错了,是我配不上她。”傅空山说道:“如果你这么多年哪怕有一日肯睁开眼睛看看大政帝国的变化,你就会为对叶瑶枝的评价感到羞愧。”
“那又如何?她的出身决定了我不可能接受她。”
傅空山轻笑了一声,问自己的母亲:“你记得我今年几岁了吗?”
对方没有说话。
傅空山继续说道:“你觉得我还会在意你们的看法和想法吗?就算没有父母出席我的婚礼又如何,就算你们不接纳她又如何,我也没有说过一定要让她成为文翰侯府的少夫人。”
傅空山说道:“侯门规矩,贵族礼仪,世家纠缠,不过是一道道的枷锁而已,既然我喜欢她,又怎么可能用这一道道的枷锁捆住鹰搏击天空的翅膀,我只会让她飞得更高更远。”
听到这话,傅空山的母亲急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文翰侯府既然已经失去了他原本的意思,不过是一个囊肿严重的躯壳,不如让它就此葬送,也不算太过玷污门楣。”
傅空山说道:“我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事业,不需要靠‘文翰侯’三个字来抬高自己的身价,违背洪流的,总是会被淘汰,是否能继承文翰侯府,我根本不在乎!”
“你!”
“当我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都不在场。”傅空山说道:“现在,我只想告诉您,我已经不需要你们了,虽然我会为你们养老送终,让他们体面的走完未来的人生之路,但是,你们的意见对我来说不重要。”
“母亲,您就把这当做是我的报复吧。”傅空山说道:“尽情的恨我吧,因为在我年幼的时候,我也曾恨过你,现在还你来恨我,很公平。”
当傅空山有意放弃文翰侯府的继承权的小道消息传回傅成的耳朵里时,他直接被气晕了过去。
醒来的第一时间,傅成就让人找来了傅空山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当年小妾和庶子庶女都环绕在周围的日子,傅成巴不得换一个看得顺眼的继承人,然后狠狠的打压傅空山,教他好好做人。
可是现在整个文翰侯府的主人就只剩下他们父子两人了,再难受也得捏着鼻子认了,可是傅空山却打算把文翰侯府百年积攒的权势、富贵都“付之一炬”,这让傅成难以忍受。
傅空山看着他:“你和我,谁的文采对得上文翰两个字?”
“你和我,谁曾出使他国,以言谋和?”
“你和我,谁的文章照耀千古?”
“你和我,谁的奏章能解决民生苦难?边防要务?”
……
傅空山的每一个问题,都对应着他们家族历史上的一位先祖,远到封侯的祖先,近到他的太爷爷。
可是自从他的爷爷开始,整个家族就迎来了“大滑坡”,在傅空山看来,现在的文翰侯府早已零落,不过是在苟延残喘。
那些属于文翰侯府的光荣历史并没有激励着他们这些后人奋进,而成了“坐吃山空”的理由。
既然如此,文翰侯府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傅空山看着自己的父亲:“你可以享受文翰侯的荣耀到死的那一天,但是这个封号在我的手上,一定会化为历史,因为保护它的光荣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让它继续传承下去,以免继续被糟蹋。”
“你们都觉得我娶叶瑶枝不对,因为我们不是同意阶层的人,因为她的出生太平庸?”傅空山的嘴角有一抹笑意,还带着点苦涩:“你们应该问叶瑶枝喜不喜欢我,愿不愿意娶我才对!难道侯府才可以生活吗?天下之大,何处不可为家?”
第一九八章
皇都里的窃窃私语蔓延得很快,叶瑶枝却没有时间去理会,哪怕那些传言里有与她相关的部分。
呆在春苔州的这两年的时间,除了本地而外,叶瑶枝最牵挂的就是远在他乡的亲人和朋友们。
好在叶瑶枝一直都有保持着书信来往的好习惯,并没有因为忙碌就忘记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所以总能在第一时间就收到和他们有关的消息。
两年的时间,绍雍城里又多了不少的秀才,在最年轻的那一批里就有艾浅红、陈梦莹和杜心兰三人的身影。
如今的活水街在整个绍雍城都越来越有名气了,人人都觉得这里是一个适合学习的风水宝地,不仅因为走出了叶瑶枝这个状元,而且艾家的两姐妹先后都考上了秀才。
艾浅红终于找对了路子,在自己的学习和爱好之间找到了平衡点,她不仅仅是位年轻的秀才姑娘,而且还是绍雍城里小有名气的说书人了。
她写的话本,受到越来越多的人的喜爱,这也大大的提振了她说书的信心,文采也越来越好了。
她们三个已经约好了参加后年的会试,争取尽早追上叶瑶枝和杨蔓蔓的脚步。
艾浅红的来信里,总是免不了对她们的抱怨。
“小枝,你和蔓蔓也跑得太快了,简直像是在天上飞。”艾浅红在信里写道:“你们做过的事情传回绍雍城里时,不要说我们了,连万大校长都惊呆了,你们真厉害,如果我们迈入仕途之后,也能像你们那样做出一番成绩来就好了!”
她写完了对叶瑶枝和杨蔓蔓的佩服之后,又让她们注意安全,注意身体,常常联系,也希望整个春苔州的环境能够有一个彻头彻尾的改变。
除了艾浅红的信,最让叶瑶枝珍惜的就是叶昭清的来信,经过两次努力,叶昭清总算是考上了“武童生”,在他选择的人生道路上迈出了一大步。
当得知自己考上了“武童生”之后,叶昭清写的信件里的兴奋的心情几乎要从纸面里跳出来,他告诉叶瑶枝他高兴得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觉。
当叶瑶枝和杨蔓蔓等人做出的事情传入他的耳朵时,他和艾浅红的反应是一样的,难以置信。
叶昭清当然知道自己的姐姐是个厉害的人,父亲从小就对他说过,可是“百闻不如一见”,许多人在叶瑶枝考上状元之后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开始唱衰她。
他们说:“物极必反”“月盈则亏”之类的狗屁话,觉得状元就是叶瑶枝一辈子的巅峰了。
但是叶瑶枝用现实证明了,“状元”不过是她人生道路的起点而已。
这一次,叶昭清也摆正了心态,他没有因为自己的姐姐是状元而焦虑或者骄傲,而是不停的提醒自己的目标是什么,应该怎么做。
独立生活的两年时间,让叶昭清越来越像一个男子汉了,他开始不再依靠叶瑶枝微他出谋划策,而是自己开动脑筋去解决生活里遇到的那些困难。
当他仔细观察生活的时候,才终于明白了“举一反三”是什么意思。
“阿姐,我很好,我会按照之前跟你说的那样,一步一步的朝着我的目标迈进,你千万不用担心我!我知道你很忙,可是你还总是给我写信,我真的好欢喜!我知道现在的我还没有去挑战武秀才的能力,但是我会以它为阶段性的目标提升我自己的,我的目标始终都没有变过,像父亲那样当以为保家卫国的将士就是我的目标……我真是佩服阿姐,为什么阿姐可以想出那么多奇妙的点子?阿姐说的那些书我都读了,可是距离融会贯通还有好长的一段路啊……”
一封封絮絮叨叨的信里都有着牵挂和关心,能够让叶瑶枝在忙碌中收获片刻的安宁。
别人不知道的是,她就是为了让春苔州的百姓也获得同样的安宁,才像不会停转的陀螺一样忙碌着。
当其他州府的人都在担忧着皇帝到底什么时候会悄悄的到他们哪里去查探情况的时候,春苔州的众人却无暇他顾。
他们抗住了第一年的洪水,并不代表他们能抗住第二年的洪水,而且山里还有一个想要造反的肖意林虎视眈眈,海上有一个成为了海盗的刘凤在窥伺着劫掠的时机。
谁也不知道这一年又会不会发有什么新的天灾人祸。
为了让春苔州将来在遇见灾祸的时候有应对的能力,叶瑶枝让詹明写了好多份的文稿,包括奏章和下派到三位知府手里的文稿。
叶瑶枝和杨蔓蔓、詹明已经商量过了,要在春苔州建立起一个救灾的体系和机制,不会让百姓们在灾难发生后,依然处在当年无依无靠的恐怖情绪里。
有不少人明明有生还的几率,最后却被自己吓死了。
除了要保证灾后救援和安居的工作,他们还汇集众多春苔州的大小官员,要在春苔州重新兴办蒙学,以启迪民智。
叶瑶枝提出了一个要求:“每一个人,都要会写自己的名字,会写自己亲人的名字,要会一百以内的简单算法。”
春苔州这些年太过混乱,就连太学府都难以在这里推行教育制度的建立,而叶瑶枝一日都没有忘记过当年曾翠翠对自己的帮助,如今既然有机会,就一定要报答她。
能够报答曾翠翠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她看到,教育的果实在这里落地开花。
“等靠要,只会迎来绝望,我们必须自己培养人才,自己去想办法,才有可能闯出一条让春苔州振作起来的道路。”叶瑶枝说道:“既然我是知州,那么细化的任务就要你们去落实,我希望能看到在你们的率领下,整个春苔州都活起来,春苔州内三城内部和三城之间有资源的交换往来,你们在上春江流域有所作为,而放眼整个大政,甚至三十三国,都能有我春苔州人的足迹。”
“我们比别人差吗?是有一点,但是我们也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和区位优势,我们可是直隶州,天生就有着与九大主城并驾齐驱的优势!如果自己都放弃了,谁还会来帮助我们?”
在与肖意林决战之前,叶瑶枝先让春苔州的三座城都恢复生产建设,要摆出一副欣欣向荣、蒸蒸日上的模样来。
百姓的日子过得好了,那些土匪窝里胆子小的人就会动摇。人心一旦涣散,就会出现漏洞。
正如叶瑶枝预料的那样,每隔一段日子,都会有一些人悄悄的溜走,重新改头换面做人。
一开始的时候,肖意林还派人去追杀那些逃跑的手下,可是叶瑶枝早就安排了身强力壮的军人和护卫守护在那些人的周围,那些下山抓人的土匪要么被直接擒拿,要么被当场斩杀。
肖意林已经清楚的认识到了叶瑶枝的险恶,而他做过的事情让他明白自己不可能善终,那么决一死战的日子就将近了。
肖意林还时不时的派人去打听皇帝楚壤出巡的消息,想要知道楚壤当地会不会来春苔州,如果他能杀了楚壤,那他也能留名后世了。
然而,这次皇帝出巡的路线和方式却捂得很紧,有的地方是正大光明的出巡,有的地方却是悄无声息的私访,有时候还会杀一个让人猝不及防的回马枪。
可是不管那路线怎么看,都与春苔州隔了个十万八千里。
肖意林明白因为有自己在这边盘踞,所以皇帝并不敢冒险,这让他觉得遗憾,却也只能专心致志的对付叶瑶枝。
他先让自己最得利的部下假意投降,以期换得叶瑶枝的信任,可是他的部下却没有传回来多少的消息。
如今的叶瑶枝作为上春江的水陆提督,能够调动三个州的兵力,可是除了日夜练兵,尤其是水师水面作战的能力之外,叶瑶枝好像对山上的事情并不是十分关心。
叶瑶枝的表现让肖意林渐渐的焦躁了起来。
可是叶瑶枝除了练兵,盯紧海上的想要报复的倭寇和伺机而动的刘凤之外,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倒是春蕴州和春醴州的官兵们动作频频,时不时会对他的一些小据点进行袭击和骚扰。
然而,肖意林得到的消息却是叶瑶枝难以让春蕴州和春醴州的官兵们信服,所以他们烧毁了她的命令,肆意行动,想要在叶瑶枝下令之前拿下他,以证明叶瑶枝的无能。
传到肖意林手里的消息有真有假,而一个又一个据点备受骚扰的现状又不可不防,这让肖意林愁坏了脑袋。
“春蕴州,春醴州的人那么不听话,小枝你要怎么办?”
在这件事情上,杨蔓蔓比叶瑶枝还要着急,不停的踱步:“他们也太过分了,难道不知道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吗?”
“稍安勿躁。”叶瑶枝对杨蔓蔓说道:“如果我们如一块铁桶,那么肖意林就会选择殊死一搏,那么上春江或许会被血给染红。但是他现在看到了我们的嫌隙,以他的聪明劲儿,一定会选择分而化之的办法。”
“春醴州和春蕴州要依靠消灭他的据点彰显自己的拳头,肖意林不会置之不理,正好让他调转了枪头,让我们成为了后方。”
叶瑶枝说道:“蔓蔓,你知道后方最适合干什么吗?”
“偷袭?”
“那是侧翼干的事情。”叶瑶枝说道:“适合包抄,我们的兵工厂热火朝天的干了这么久,总要让那些家伙在世人面前亮亮相,让他们明白现在是技术为王的时代。”
“小枝,我觉得你说的话有问题,你怎么能确定事情会按照你的愿望发展呢?马上就要到雨季了,虽然大坝一直在修,河道也拓宽了,可是以前的灾难究竟会不会发生不好说?甚至可以说不知道是不是咱们让河道改流的缘故,部分地区甚至有干旱的迹象。”
“虽然咱们即使填补上了更新更先进的水利设施,但是当一条河都干完了的时候,谁都无能为力。”
“还有,肖意林真的会像你想的那样调转攻击方向吗?如果不将他彻底拔出,春苔州的盗匪就像韭菜一样的会割了一茬,又长一茬。”
叶瑶枝听完了杨蔓蔓所有的担心之后才说道:“我们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拔出肖意林这个毒瘤,你放心我们有五个州的兵力做后盾,怎么可能耗不光他呢?”
“我们哪里来的五个州的兵力?”杨蔓蔓觉得莫名其妙。
叶瑶枝指着他们身后的地图:“只要陛下的队伍越过那条线,那么至少会有五个州的知州写信告诉我他们愿意支援,他们可不想要被秋后算账。”
“还有,你看过春苔州的地方志吗?主要是地理那一块?”
“大概看过一点,这与我们的计划有什么关系。”
“春苔州的地震,大致的还有一点规律,我们非常不幸,遇上了。”叶瑶枝看着她:“所以我才要詹明提前做好应急救灾的准备,今年为难我们的可能不仅有洪水,很有可能还有地震。在春苔州的地方志里,这里发生地震的频率大约是二十五年左右有一次震感较为强烈的地震,今年距离上一次有较强震感的地震已经过去二十六年了,而且去年发洪水的时候,山林间其实有过小规模的地震,地龙翻身其实早就开始了,所以我们要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