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珣理所应当地,走到太子下首,眼神滑过裴君,最后落在金吾卫将军万江身上。
万江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躬身道:“今日,金吾卫点卯交接后,剩余金吾卫将士便在衙门校场内操练,有一金吾卫操练时不慎将兵器脱手,甩至边军士兵处,边军士兵误以为对方乃是故意为之,言语激烈之下,便动起手来,边军士兵下手重,伤了几个金吾卫。”
他明明言语间有偏颇,偏偏说完又假模假式地说:“陛下,臣以为,此事因误会而生,解释清楚,小惩大诫便可。”
而他话音一落,先前殿中的另外两个大臣便面露不忿,其中一位立即上前道:“陛下,臣长子受此重伤,怎能轻罚他们。”
另一位紧接着附和:“正是,陛下,如此无视军纪,当众殴斗,轻罚断不能服众。”
这两位语气强势,一定要重责,秦珣眉间轻皱,鲁肇则是看向前方的大皇子和父亲,垂眸。
明帝听完几人所言,并未立即表态,而是道:“裴君,你有何话说,可畅所欲言。”
裴君向明帝抱拳一礼,转向万江,质疑道:“万将军,你说今日乃是因误会而起,可为何裴君听说,金吾卫有人故意挑衅,而且是屡屡行之?”
万江应答如流,“裴将军亦曾统帅大军,该知士兵们之间有些摩擦在所难免,时日久了自会消弭,挑衅之事,恐怕是边军士兵们误会了。”
“哦?”裴君再次质疑,“方才听万将军所言,金吾卫与边军士兵,一直未曾将两者合而视之,我是不是可以怀疑,上行下效,万将军身为金吾卫将军,首先便未一视同仁?”
万江不愉,“裴将军这是何意?我身为上官,自然是一视同仁、秉公处理的,今日是边军调入的士兵有违军纪在先,裴将军莫要曲解事实。”
裴君点头,“确实是要查明事实,那裴君便要问万将军,你说挑衅之事子虚乌有,今日殴斗之事所有参与的士兵,可有一一提审?”
万江眸光一闪,依旧理直气壮道:“本将自是询问了校尉。”
“询问的是哪一个校尉,可有边军调入金吾卫的校尉?或者中郎将曹申可有对万将军提出异议?签字画押的文书在何处?”
万江语塞,随即态度一转,似是极沉痛道,“裴将军恐怕不知,边军将士们自调入金吾卫以来,时有暴躁之举,且不止金吾卫如此,其他军中亦有流言,我等已是极体谅他们。”
裴君心中一紧,面上不露分毫,冷笑,“若有违纪之举,裴君无话可说,若无违纪,性情如何,不是万将军凭一面之词便给人定罪的理由!”
“裴将军,你不要污蔑我!”
先前说话的大臣听裴君如此说,更不满了,“裴君,你这话是何意?难道依你之意,反倒是我儿等受伤的金吾卫有错在先吗?你便是想要维护边军士兵,也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强词夺理。”
裴君抱拳,客气地询问:“敢问这位大人是……”
那位大臣冷着脸道:“安平侯宋承望,受伤的乃是我的长子宋乾。”
裴君又看向另外一位,那人哼了一声,道:“定西侯罗兴贤,幼子罗康裕在金吾卫任职。”
大邺开国两公四侯,两公乃是信国公鲁氏、忠国公齐氏,四侯则是镇北侯熊氏、平南侯朱氏、定西侯罗氏、安东侯韦氏,而大邺皇室除这几家外十分吝啬于封外姓爵位,便是分封也非世袭。
安平侯是个例外,因为其是明帝生母嫡亲的侄子,老安平侯逝后,如今的安平侯得明帝亲封,依旧继承侯爵,还尚了二公主,且二公主乃是大皇子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可见帝王对宋家的荣宠。
这两家竟都有子弟在金吾卫……
裴君得知了两人的身份,却没对两人作何解释,而是依旧指向万江,“万将军,金吾卫中可有明令法规规定,如有金吾卫殴斗发生,查明缘由,确定伤情大小之后,该如何处置?”
万江冷硬道:“自然是有的,按照军法,理应视罪责轻重杖责十至五十不等,行径恶劣者逐出金吾卫,再不得录用。”
“既是如此,还请万将军先行查明事情的起因经过。”
万江早已生恼,便说:“这乃是金吾卫份内之事,裴将军没有权力插手,望裴将军知晓。”
裴君闻言,立即便道:“既然万将军如此公正,为何还有旁人要左右金吾卫如何处置?两位侯爷之子身份贵重,可也要知道,金吾卫乃是公门,公门自有公门的律条。”
秦珣嘴角微扬,他确实不需要担心裴君应付不来。
太子看向裴君的眼神,亦是目露欣赏。
这时,安平侯恼羞成怒,忽然指责道:“裴将军说的大公无私,又为何在金吾卫衙门前动手打信国公府的曹阳?”
这事儿方才有人入殿内禀报过,但太子、大皇子、信国公等人候在殿外,还未得知,是以他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裴君。
大皇子和信国公则是审视着裴君,眼神中露出些许不满。
裴君却是十分从容,“裴君虽动手,不过未曾伤鲁二公子分毫,倒是裴君想问信国公,我与鲁肇共事多年,鲁肇的为人裴君十分敬重,为何鲁二公子这般教养,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出言不逊?”
“难道是因为裴君向陛下辞官,便入不得鲁二公子的眼了吗?”
鲁阳是个多混不吝的德性,信国公怎会不知,听裴君如此质问,深觉面上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