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乐而不为呢?
慕旒辰瞥见缓缓向自己走来的白色倩影,眼里的冰冷渐渐被温柔代替。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会有危险的?”
“我看到的。”
“你说的是占卜?”
“嗯,我还不行……不然你就不会受伤了。”
白芍很愧疚、后悔,因为早知会如此她以前便会认真跟白婆婆学了,否则他也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慕旒辰心里生出些许内疚和自责来,是他利用了她对自己的担心。
“这不怪你。”
那晚我替他的占卜里,他是因为“争”才会遭此劫难,日后还会如此吗?若是不争了,那他会不会就平安无事?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争什么,但是不争了好不好?”
慕旒辰一怔,惊讶的看着她微蹙的眉梢。随后视线慢慢移向盛开的荷花池,他淡淡的却又透露着认真回声,“不争就得不到想要的。”
如今最大的阻碍太子已除,如何能让他就此收手。
他眼睛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欲望与坚定,白芍有一瞬间的想要远离他,可当手心传来他的温暖时,又让她迈不出一步,只想紧紧的靠近。
白芍不知道这条路是对是错,至少这时她不后悔。
莲出淤泥而不染,可在淤泥里,终归是被浑浊包裹着。
慕旒辰的伤势痊愈了还不到一个月,皇上遂命他披甲去北境攘除屡次犯境的敌军,护卫北境边界的安平。
当慕旒辰接到圣旨时,心一惊。
父皇这是在考察我吗。
他心中有些难舍难分的喜悦,他想将这个消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告诉她。
寻她的一路上他也想了很多,由开始的喜悦慢慢生出忧愁、不舍,因为这一别怕是很久不能再相见了。
他找到白芍时,发现她正在把一个小荷包系在荷花里,不免有些好奇,“小芍你这是为何?”
“这里面装着茶叶,我发现到了晚上荷花会闭合,那它就把茶叶包裹住了,待到明日你便会品尝到带有荷花香的早茶了。”白芍绑好后,喜滋滋的望向他,“怎么样,是不是一个妙法。”
慕旒辰温柔的注视她的笑颜,身后满塘的荷花摇曳着妩媚的身姿,与芍药的坚强、纯洁不同,因为那是世俗最喜见的,而她不一样……
不世俗,则无世俗。
“我很期待明日的早茶。”
随后,他牵起她的细手,走进凉亭躲避烈日,为她细心的擦拭着脸上冒出的汗珠。
“小芍,我最近要出一次远门。”
“去哪儿?很远吗?什么时候回来?”
慕旒辰失笑的瞧着她略起的眉梢,一口气竟然问了这么多。
“是去北境,可能会有些久。”
白芍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那带我一起去吧。”
闻言,慕旒辰怔怔的看着她认真的双眸,随即正色道:“那是战场,很危险。”
他不想她受到一点伤害。
这时的慕旒辰是这样坚定的想着,殊不知,他便是日后伤她最深的人。
“我不怕,而且我跟婆婆学了一点医术、占卜之术,可以帮到你的。”
白芍着急又认真的神情让慕旒辰隐隐不忍,他也不想同她分开这么久,但是……
“你还是留在王府吧。”
“可我只认识你。”
白芍紧盯着他的深色的眼眸,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决心。如今她也彻底明白了,当初为何会同他一起走,会为他欣喜若狂、担心害怕……全是因为不舍他的离去,想一直陪在他的身边,是否出村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在就行……
偌大的王府没有你,每一天都是很煎熬的。
慕旒辰将她紧紧的揽在怀里,嗅着她身上的芍药花香,最终向她妥协,也向自己妥协。
“好,我们一起去。”
白芍欣喜的环抱住他的腰身,蹭着他宽阔温暖的胸膛。
在这份喜悦里,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在一条不归路上了……
赐婚
在这沙场的将近一年里,慕旒辰屡胜敌军,立下赫赫战功,最终击退敌人,恢复了北境的安宁。但有不少战士知道,这也是因为有巫女为他占卦卜筮,才会屡破敌方奸计,连连得胜。
北境获胜的消息传到皇城后,皇上便下令让其回宫复命。
得令后,慕旒辰立马带着白芍和浩浩荡荡的军队回到了皇城。
因舟车劳累,再加上在这一年里频繁为他卜卦吉凶,白芍早已心神交瘁。
慕旒辰见她如此虚弱,心里也万分痛苦自责,不忍她再受累便将她送回王府里好好休养,自己再独自进宫面圣。
皇上坐在龙椅上欣慰的看着自己的皇儿凯旋归来,“这场仗打得漂亮!老六,辛苦了。”
“保家卫国,儿臣的职责所在。”
皇上听到他的回答欣慰的点头,随后又疑惑的环视他周围。
“朕听说你是得一巫女相助,她现身处何处?为何不同你一道来见朕?”
慕旒辰双手作揖,弯身恭敬道:“父皇,小芍她因舟车劳累再加上回程时偶感风寒,已无力来面圣,请您恕罪。”
“那免了,就让她好生休养吧。”
慕旒辰顿时松了一口气,“谢父皇。”
“老六,这次你在北境屡退敌军,安抚民心,实乃大功,你想要什么赏赐,朕都恩准。”
“这是儿臣职责,父皇无需嘉赏。”
“要的,还是要的。”皇上宽慰的笑看他,“你也过了成婚的年纪了,可为何正妃之位一直空着?朕今日便为你做主册封王妃。”
慕旒辰一楞,随即便想到了她,嘴角不禁轻扬。
可皇上接着的话却让他心凉了一大截。
“曾丞相之女,娴熟大方,温良敦厚,传言相貌倾城,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朕便将她许配与你,一切礼仪都按太子之礼操办,择良辰完婚。”
预想之外的话让慕旒辰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与外界脱节了一般。
皇上看见他如此有些不悦,“老六难道你不满意朕的赐婚?”
慕旒辰恍惚着,最终木讷的跪在地上磕头谢恩。
“儿臣……领旨。”
“嗯,退下吧。”
朝堂上的人都走光了,慕旒辰还依旧跪在地上。
为什么会是这样?
兀自他抬头紧紧盯着眼前高高在上的龙椅。
终有一天这个位置会是我的,到那时谁也奈何不了我!
随后,他断然起身,头也不回的出了皇宫。
发誓
巫山上
白婆婆小心的呵护着一株瘦弱的芍药。
无声的叹息着。
你明知频繁使用巫力会如此,也不管吗……
白树近日有些开心,因为再过不久他便要成年了,便可以出村去寻他的姐姐了。
跟姐姐分开也快一年了,不知她现在好不好?真希望自己的生辰快点到来。
六王府
白芍休息几日后,身体便恢复了些元气,偶尔会出来走走,或是坐在凉亭上乘凉休息。
离开王府的这些时日,这里的景象倒是没有变化,这个时候,巫山上的芍药也快开了吧……不知今年是否也能看见它们绽放的时刻。
陆陆续续的丫鬟奴仆抱着红灯笼红绸穿梭在府里大大小小的走廊石道上,让白芍不禁有些好奇。
她拉住一个看上去跟白树一般大的丫鬟,轻声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回白姑娘,王爷三日后便要与曾丞相的小女儿完婚了,我们这是在为王府贴挂上喜物。”
心突然一紧,白芍怔怔地看着她,随后抓住丫鬟的手缓缓的落下。
丫鬟见她松了手,便走远继续忙着挂红绸贴喜字。
“怎么会这样……”
白芍对着空气喃喃自语,随后跌坐在走廊的横木上。
陆续的人从她身边经过,她却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了,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
慕旒辰得知后,便急忙寻她却始终没找到她,便立刻命人将府里翻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她一丝身影。
百叶园、凉亭、书房……
小芍,你究竟去哪儿了?
一想到她可能离去,他的心便慌张起来。
你不可以离开我,我不准!
正当他也准备出府找她时,却在府里墙边深处的一颗老槐树上寻到了她。白芍坐在树枝上,注视着前方,不知在看什么。白素的衣裙随风飘扬着,乌黑秀发上系着的白色发带突然被风吹散,飘向远方。
慕旒辰紧张的看着她,好像一不小心她也会像这根发带一样随风而去。
“小芍……”
白芍知道他来了,却依旧未动,淡淡的注视着远方。她喜欢坐在高处看向远方,享受着外面吹拂而来的风儿,赏着外边的景象。
以前她想逃出那个困地,现在却好像陷入了另一个更深更痛苦又摆脱不掉的囚笼。
“在北境,你说过你只会娶我一人。”
慕旒辰沉默,攥紧手心。他知道他伤害了她,他也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为何现在又娶别人?”
“小芍,我娶她只是遵从皇名。”
“可你终究是要娶她……”
白芍知道在外面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更何况他是王爷。可她心里就是如刀绞般痛苦,不想他娶其他人。
他看见她转身而来的眼泪,心不觉疼了起来。
“对不起……”
“娶她跟你想要的有关吗。”
慕旒辰惊愕的看着她悲伤而平淡的眼睛,他也不打算骗她瞒她。
的确,娶丞相之女除了不想违背皇命与父皇发生冲突外,也是为了拉拢丞相这股强大的势力。
“这样啊……”
你想要的真的就那么重要吗?连婚嫁之事都可以来牺牲。
白芍从小在巫山长大,看着村里人嫁娶,一夫一妻男女恩爱如初,并未有这里繁杂的规矩。她一直认为成亲是非常重大的事情,必定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的,旁人也干预不了,所以她不懂为何他会做到如此。
慕旒辰盯着她湿润的眼眸,认真而坚定的说:“我会娶你,以后我也只会有你一个妻子。”
白芍抿唇,轻轻低头看着他,她明明可以就此离去回到巫山,可还是忍不住望向他。
“真的吗?”
“我发誓!”
慕旒辰说着,便举起手来准备发誓。
刚想开口,就看见她从树上跳了下来。心一急,赶忙上前稳稳的接住了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别发誓了,我信你。”
身为巫族人的白芍坚信誓言是可怕的,若是没有履行,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她相信他,但她也不想他冒这个危险。
“谢谢你,小芍。”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一直陪在我身边。谢谢你为我做的所有事,付出的努力,我一定会好好疼你爱你,不会辜负你的。
他将她一路抱回百叶园,在途中引起了不少下人的注意。王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白姑娘与王爷早已情深蒂固,只是事与愿违,王爷马上要娶丞相之女曾雨柔为六王妃了。不过,他们始终都相信日后王爷也必定会娶白姑娘的。
刁难
这日鼓乐喧天,鞭炮齐鸣。
慕旒辰一身朱红色的喜服衬托出他完美的身材,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丰神俊朗,却又不失皇室威严。只是神情冷漠,没有一丝娶亲的喜乐之情。
他神色冷峻的同这位新娘牵着红布拜堂,在这嘈杂喜悦的气氛里,他的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别处。
“送入洞房!”
百叶园的冷清和正厅的喜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白芍独自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奏乐声、欢笑声,她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掉落。
她知道他不是自愿娶那名丞相之女的,可是她的心还是会作痛,很痛,很痛……
坐了不知多久,直到一阵冷风吹来,才发现夜已深了。
正准备起身回房,却突然被人从后背抱住。
是他的气息。
“你不是……”
“我不会跟她洞房的。”
“你还是回去吧……毕竟……”
慕旒辰恳求道:“别赶我走。”
本是喜庆的日子,今夜的风却带着不尽的无奈和悲伤弥漫在他们的周围。
青庐里,曾雨柔迟迟没等到他来,便气愤地将红盖头扯下丢在一边。
她倾城的容貌显现出来,乌发全部梳到头顶,乌云堆雪般盘成扬凤发髻,两边插着长长的六珠长步瑶,红色的宝石细密的镶嵌在金丝之上,轻轻地摇摆着。黛眉轻染,朱唇微点,两颊胭脂淡淡扫开,多了一层妩媚的嫣红,眼角贴了金色的花钿,成了让人失魂的娇媚。大红的喜袍上,繁复的款式层层叠叠,却不见任何累赘之感,仿若盛开的牡丹花瓣,落在她脚边。
曾雨柔几年前便听说过慕旒辰在战场上的赫赫战功,如何披肩杀敌,又是如何俊美的身姿,对他是早已芳心暗许。当她得知皇上将她许配给他时,心里不知是有多么喜悦。
她也听闻过他带着一名巫女上战场,与她日日相伴。她也知道那名巫女此刻便住在六王府里,只不过她却不知他竟会连洞房之夜都不进来一步,看自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