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
“除此之外,我还做什么呢?”杜有恪面上浮上一层自嘲的笑意,“阿蘅她太好了,我很多时候都在想,如果她不是杜家的女儿,也挺好的。她不是杜家的女儿,我便可以……”
杜有恪迎上魏珣目光,“但是啊,父亲为了一己之私,说好听是不遗余力地栽培她,说得不好听则是在她没有喜恶之前,便将杜氏祖训如同枷锁般桎梏在她身上。让她忘记自己,满心皆是杜氏门楣。高门世家的嫡女,至多联姻争个利益。她呢,却被推出去掌着暗子营,那是女子做的事吗?”
“你不知道,她从十岁与暗子营结契开始,初时的两年是每隔一月便需前往一趟君山大本营,与他们司鼓配合。头一次去的时候,暗子营训练格斗厮杀,皆是真刀真枪,血溅了她一身,她回府后连日噩梦,话都说不出口。却因父亲一声叹息,便又再去了一次。我牵着她的手,告诉她别怕。可是我也不曾见过生杀血腥,自己也怵得厉害。她怕成那样,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执锤司鼓。可是为了不让父亲失望,她便在君上住了大半年,成日同暗子营首领待在一起。直到他们拼杀时溅出的热血,扯下的皮肉划过她脸颊手畔,她还能镇定司鼓,分毫不动!暗子营的人,如今对她这般顺从敬仰,除了世代为杜氏效命的信念,更是因为他们皆不曾遇到过十一岁这么小便能不忌生杀,执锤司鼓的主人。”
杜有恪顿了顿,目光落在魏珣握着茶盏泛出青白骨节的手背上,继续道,
“可是你看看阿蘅,她其实一直惶恐,一直不安。是因为她从心底不喜血腥,她并不是真的练就出了坚强,只是麻木了而已。”
“我好多次都想告诉她,她并不是杜氏的孩子,不必过得这般沉重和辛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也不敢了。”
魏珣点了点头,“因为杜氏成了她的骄傲和信仰。这大概是老师此生最大的自得了,他成功了。”
“半年多年,父母几多争执,我便算彻底知晓了阿蘅的身世。”杜有恪起身站到魏珣身侧,覆上他肩膀用力握去,“你带走得好,如果可以,永远不要再让她回邺都。”
“至少,在父亲去世前,不要让她回来。”
“有恪,你……”魏珣亦起身望向他,“姑母动手便可以,你毕竟是人子。”
“我是人子,亦是臣子。从来忠孝不能两全!”杜有恪一贯风流的凤目露出难得的坚毅,“父亲,先时收养阿蘅,便已经不在乎杜氏满门的性命,只在乎他一人之执念。如今,又为送阿蘅入宫,不惜毒害陛下三子,他做这些时可曾想过一旦败露,我和兄长族人会有何下场?”
“他没有,他满心只有一己之私。”
“是他,先弃了父子情意,违了君臣道义。”
“而你——”杜有恪望着魏珣,“要做的,就是一如既往护好阿蘅。”
魏珣握上他扶肩的手,本想问一问,他是否也爱着阿蘅,不是以兄之名,而是以一个男子的身份。
然想了想,便知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同自己一样,维护着杜若最大也是最后的一点骄傲。
如此,他已选择只做她的兄长。
“我会护好她。”魏珣垂眸笑了笑,“只是,她未必愿意听我的。你……留下多陪陪她吧!”
杜有恪恢复了惯常的不羁模样,挑眉道,“之前我不明白,为何阿蘅与你成婚后,会百般抗拒你,也不懂你二人间如何会是那般情境。”
“近来,我大概理清了许多。”
“你知道了什么?”魏珣问。
“阿蘅走后,思卿多梦。”杜有恪缓缓道,“竟梦到,几多前生事。”
第57章 . 孩子 你也喜欢孩子,是吗?
山风阵阵, 带着寒意沁入这座世外庙宇,一点点盘旋在中庭之内。
魏珣听得杜有恪那话,自是震惊。然一想, 自己都能重归, 他记得些前生事又有何不可, 两人便继续聊着。
只是漏夜微凉,魏珣咳得更厉害了。
时值侍者送药而来, 杜有恪抢先接过, 挥手示意他们站远些。待魏珣用完药,方才将刚刚置于一旁的披风重新扔给了他。
“穿好!”杜有恪没好气道, 然话音落下却近了魏珣身侧,扯开了他衣襟。
“咳咳……做什么?”魏珣被他拽得险些跌倒,寒意一逼, 忍不住又咳了两声。
“我瞧瞧, 阿蘅是怎样将你千刀万剐的,将你一副身子弄成这样?”
杜有恪将人从里到外看了遍,见他身上皆是新伤旧痕。有些自然是早年战场旧伤,但他左肩后背前胸的三处刀伤, 仍是新的痕迹, 如今更是添了数日前的几处外伤。
“该!”杜有恪虽见不得他这幅样子,然一想到是自己妹妹所为,又觉得没什么好心疼的。
左右, 在他心里, 杜若做什么都是对的。便一把扔开了他, 却仍不忘帮他将领口拢好。
“当年,被千刀万剐的人,是你。”魏珣垂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