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那样护我了,为了阻我回国,不惜下药迷晕我。到底是我太过冲动,白白丢了性命。”杜有恪叹了口气,“你能这般护我,大哥二哥的死,当也不会是你所为。”
“不管是不是,总与我沾着关系!”
空气中,有一刻的静默。有个人,他们都不愿提起。
“是她吗?”半晌,杜有恪到底问了出来。
魏珣与他四目相视,最终微微额首,“是!”
“我是真没想到啊,阿……黎阳会那般疯狂。”杜有恪摇了摇头。
“可是,她恨得明明是我和父亲,却将怨恨尽数付诸在了阿蘅身上。”
“你刚返出邺都那会,数月间,大哥二哥连着暗子营的消息接二连三送回京里,我自和阿蘅一样,对你愈见失望和仇恨。可是后来我为人所救,跳出局中,方想得明白些,这中间差了时辰。”
“从邺都到郦城,一月时间足矣。而途径安定、樊阳两处更是只需七八日!如此,我们在数月后得到的消息,未必就是第一手消息。只是那时,兄长生死,阿蘅被囚,我们谁也没法再静下心来细细分辨。尤其是阿蘅,她怀着身孕……”杜有恪叹了口气,“只是即便后来,我想到了这些,却也太迟了。国中已经变了天!”
“那样情境下,你还能想到这些,来信我?”魏珣只觉心中又欣慰又苦涩。
“我若不信你,如何又会时隔多年,去燕国向你求救?我找死吗?”
“再者,难道阿蘅没有信任你吗?”杜有恪剜了他一眼,“那日山门前大雨中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前世她被困至死,可是今生重来一遭,不求后果,只问前因。你说,是为了什么?”
魏珣垂眸,望着地上破碎的月光,面上却有浅淡的笑容悄然浮起,慢慢盈入眼眶,将黯淡了许久的双眼焕出一点新的光彩。
“你若觉得还是难以启口,我去说。”话到此处,杜有恪突然多出两分自得,“我如今,总比你能多得她两分信任。”
“我没打算再瞒她!”魏珣望着杜有恪抬步离去的背影,唤住他,“先前是觉得左右她都是怨着我的。前世之中,我伤她,冷她。纵是有着后来的一段好时光,亦觉是恩义大过情爱。而今生她又百般想要和离,我便觉多说无益。但凡我知道除开夫妻情意,她亦纯粹地爱过我,哪怕一点点,我都不会放手的。”
“现在知道了?”杜有恪拽过他,“走吧,好好把话说了!”
魏珣顿住脚步,笑了笑,“如今她才知晓了姑母与老师的事,再同她说一遍前生,纵是为了解开前因,到底需她再历一遍……”
杜有恪一愣,“你这人,心是细。就是一张嘴,太吃亏了。”
顿了顿,又道,“阿蘅本就寡言少话,劳你以后口上勤快些。”
“嗯!”魏珣点了点头。
杜有恪扶额,这闷死人的两人,是怎么撞到一起的?
“三郎!”正思虑间,只见西厢房莲步走出个女子,分花拂柳而来,软声道,“夜深了,三郎可回房安置?”
两人闻声望去。
杜有恪更是无比自然地上前扶过她,“正要回去呢,夜深寒凉,你出来做什么!”
那女子迎面走来,自是瞧见了魏珣,亦躬身行礼,“妾身,见过信王殿下。”
魏珣被怔得有些发晕。
因为借着月光,他已看清女子面容,原是醉梦楼的头牌,苏如是。佛门清净地,这风流公子偏偏带了个烟花女子住下。
再多看一眼身形,原也不是他非要看,实在太扎眼了,这头牌小腹微微隆起,当是身怀六甲。
“免、免礼!”魏珣又咳了两声,捂着口将目光移到杜有恪身上,无声却再明白不过的意思。
你的?
这些天杜有恪一颗心都系在杜若身上,此刻这才想起这茬,只轻轻拍了拍苏如是的手,转身上来,与魏珣耳语了两句。
如此,魏珣方才松下一口气。
压着声音,“我当是你疯过头,惹出这么档子事。如此让姑母知晓平了醉梦楼,亡命天涯投奔我来的!”
魏珣又瞥了那女子一眼,揉着眉心继续道,“既人家与你有恩,你出手相助。左右换个户籍,置座宅子的事,我着人替你办了。”
杜有恪能给人赎身,然邺都之中,却难以安置他人。若以自己外室之名,莫说杜氏家规不许,便是荣昌抬手就能让人消失个干净。
如此送到临漳,在魏珣的地界,实在是个好地方。
“谢殿下!”杜有恪挑眉,扶着那人回去。
夜色阑珊,唯剩了魏珣一人。他看着并肩而行的两人,突然便滋生出一点艳羡之情。
他与阿蘅,还能有这样一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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