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他又想起她素日习惯。
——过午不食,一餐不二用。
只重新望向杜若,正欲开口,便见杜若合了书卷,抬眸道,“端来吧。”
“殿下,妾身就在此处用了。”杜若靠在窗前,阳光渡了她一身,她拢在绒毯中的腿缩了缩,面上有些报赧。
今日在高楼上见到魏珣的那一刻,她突然感觉到自成婚来少有的平和与安定。她看着他的马车遥遥上得山巅,心中晕开一圈极淡的涟漪,只是被她转瞬压下了。
她想,见到他是该心安的,说明边地将士所托未差。
他,是一个好的统帅。
故而此刻,她心中亦对他多了两分期待之情,盼着他能够始终心怀天下。于是,在他进来的一瞬,余光瞥见他略显苍白的面色,和眉宇间的倦意,便难得温了言语,柔了神色。
他分给她一碗汤,她原该亦是愿意与他同桌而食,只是毯中才聚了点热气,让她冰凉的双足感到一点温暖。她便委实不想动弹。
“坐着吧。”魏珣目光落在薄毯上,看出她的意思,便又想起那双将将制好的鹿皮小靴,只转身三两口用完了膳,阔步出门招来侍者。
杜若还未喝上两口,只觉莫名,正欲起身问一问,便见魏珣已经返回。
“试试这个!”魏珣直径向她走来,面上有难言的欢喜。
“这是……”杜若接过靴子,反复看了两眼,有些诧异道,“这是七色梅鹿的皮?”
然一股清甜之气豁然弥散开来,杜若眉间蹙了蹙,一时未放心上,只继续瞧着那双靴子。
“便知你博闻强识。”魏珣在榻边坐下,“我给你试?”
“我……好!”杜若原想拒绝,却觉方才那股香味愈加浓烈,仿若是从魏珣身上散出。
魏珣的确用香,却是冷梅清香。这是股鲜果的甜香。杜若尤觉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只微微直起身来,往魏珣身前凑去。
魏珣正垂首握着她脚腕,给她穿上小靴。本就因杜若的同意而心生欣慰。而此刻杜若莫名地靠近,她的腰身几乎便要碰到他额角,两人见当真是咫尺的距离。
魏珣仍旧垂着头,握足的手有点颤。
只是,他若此刻抬头,便能看见杜若片刻前的温软面容,已经恢复了如常的清冷之态。一双杏眼更是凝结成冰。
杜若已经确定,魏珣身上的香气,乃博郡特有的熏香。
凌澜,最爱此香。
“好了,下来试试。”魏珣这才抬起头,伸过手向杜若示意。
杜若刚想发作,隔窗看见魏泷与谢蕴已经入了中庭。
“茶茶!”她也未理魏珣,只匆忙起身吩咐道,“备水,殿下要沐浴。”
“阿蘅……”魏珣扶了她一把
“现在?”茶茶匆忙奔到杜若身畔。
“对,快。”杜若甩开魏珣,“陛下若要接见,就说沐浴完便去。”
茶茶不明所以,只频频额首。
“阿蘅,怎……”魏珣突然反应过来,抬手嗅过自己衣襟广袖,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只拦在杜若面前急道,“阿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殿下觉得妾身想的是哪样?”杜若一句话便堵死了魏珣原本的话语。
“我不否认,这香气是淑妃的。”魏珣合了合眼,“但我和她真的什么也没有。我对你的心……”
“魏瑾瑜,你在想什么?”
杜若听闻”我对你的心”一句,简直要笑出声来。却勉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她知道魏泷已经回来,有些话便不能肆意而说。
只道,“你是觉得我在吃醋?时至今日,你还是和前世一样幼稚可笑。”
“你亲王之身,我亦是高门出身,我懂得分寸,自认不善妒。就在两月前,我亦同你说说过,不论是出自你自己的需要,还是子嗣的需要,你宠幸多少人都无妨。”
“你如此大方,不吃醋,不拈酸,无非是对我无有情意。”魏珣笑得苍白而寡淡,只道,“我原也知道的,即如此,你又何必在意我身上染了何人气息,又何必此番生这么大……”
魏珣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杜若抬手扇了一巴掌。
“我对你无有情意,不在乎你宠纳新人,你便可以和当朝的宠妃,你的皇嫂不清不楚吗?”杜若被气的几乎喘不过气,“你觉得你今日这一身气味被你皇兄知晓会有怎样的后果,你不怕,我怕。魏瑾瑜,你觉得,你连累得我还不够吗?”
“前世,我的家族,杜氏阖族被灭。你说你无辜,那我算什么,杜氏又算什么?”
魏珣自知晓理亏,本也不敢多言,只想待杜若气消在做解释。然杜若一声声不在乎不在意,虽他一直知晓,可是这样在她口中反复吐出,他亦觉得胸口发闷,一口气上不来又下不去。待闻得杜若言及杜氏,便再也忍不住,只按着她肩膀推向墙角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