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传话的内侍方松下一口气,“杜三公子说, 承蒙公主厚爱,然受之不起。”
内侍将一个荷包奉给少女。
“可有多字,或漏字?”少女也不接, 只轻轻抚摸着荷包上的并蒂莲。上头针脚绵密崭新, 是她近来才绣的。
原是想给他作生辰贺礼,却不想被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奴婢绝无错漏。”内侍回道,“杜三公子便是这般原话。”
少女抚摸荷包的手顿了顿,笑容有些僵硬, “好好想一想, 你可是将本殿原话完完整整与他说了?可说,你是本殿的人?”
“奴婢说了。”内侍又开始惶恐起来,头压地更低了。
“说了……”少女收回荷包, 兀自喃喃道, “那便退下吧。”
然那侍者还未转身立定身形, 少女便抽开门口侍卫的长刀,直接皆将其贯胸捅去。
“定是你不会办事,三郎怎么可能拒绝本殿!”话音落下, 刀便被抽了出来,血溅了她一身。
而那尸体从台阶滚落,不偏不倚撞到正好迈入此地的胞弟脚畔……
*
“公主,信王殿下与王妃来了。”车驾内,掌事的孙姑姑提醒道。
“十年了!”黎阳睁开浅眠的双眼,抬手抚了抚鬓角,垂眼看着怀中沉睡的幼子,脑海中却还在想着方才那个梦境。
“姑姑,我可是老了?”
“公主风华正盛,一点也不老。”孙姑姑委身福了福,悄声捡走那个滑落的荷包。
“收好了!”黎阳却是看得清楚,只笑道,“既然回来了,定是要送出去的。”
“公主……虽闻那杜三公子至今未娶,但他流连花巷,名声并不好。”如今,也就孙姑姑还敢壮着胆子劝两句,“即是陛下许您归来,您大可择个更好的,左右有陛下给您作主。”
“为本殿作主?本殿与他,各取所需罢了!”
黎阳轻轻拍着幼子。
不知从何时起,她便多出了一些记忆。譬如,她记得清清楚楚,前世里,她被困燕国,多番书信求救,魏泷亦是拒绝,全然当她是颗弃子。
“公主!”孙姑姑原是看着她长大的,知她自小的脾性,只尽力尝试道,“退一步,海阔天空。”
“退一步?”黎阳笑了笑,“那得有人进一步才行,不然本殿退到无人处,岂不寂寞的很。”
她伸出手,示意孙姑姑将那个荷包给她。
“他接了,便是海阔天空。”
“若是还同当年那般……”黎阳隔着珠帘帷帐,看着不远处堪堪停下的两人,“便是谁,都别想好过。”
左右,今生她忆起前世诸事,占了先机。
她唤醒幼子,牵着他走下车驾。
*
城郊三叉路口,往东是临漳官道,往南是澜沧江畔,往西便是西境碦剎草原。
杜若与魏珣并肩站着,他们从东而来,接西归之人回去。
只是,杜若却蓦然向南望去。隔着太远的距离,自然也望不见江面。
“看什么?”魏珣问。
“我若未记错,黎阳是在永康二年四月,便是我们成婚的同一年,和亲的燕国。”杜若收回视线,“今生你花了那么大的心思将她提前送走,可是她还是回来了。”
“殿下,可觉诸事许会回到当年模样?”
“不会!”魏珣看着向他走来的胞姐,带着温度的余光却始终落在杜若身上,“即便按着前世路走,今生也不会再有困着你的荆棘。”
杜若未再言语,因黎阳已经走至面前。
隔着着半丈的距离,魏珣为弟,先拱手行了礼,黎阳亦福身与他平礼见过。
然待杜若欠身行礼时,黎阳已不再还礼。她挺着背脊受过,只将杜若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
边上站着两方侍者,心中皆是诧异。
黎阳,长公主之身,自是正一品的阶品,受杜若礼而不还也说的过去。但是却许久不让她起身,便是实在倨傲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