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她便觉得事情实在太过顺遂,杜若从小得杜广临亲传,又掌着暗子营,死得实在太过轻易。
黎阳将诸事前后理来,确定自己并未暴露。
只合了眼道,“派人去闵州打探消息。”
想了想又道,“明日去请淑妃,本殿与她小聚。”
万一杜若没死,魏珣又命大,她总得防得万一。
*
晨曦微露,大雪初停,日光一缕一缕射入房内。
医官们轮值而来,给榻上的人施针,喂药。
此时,杜若尚有精神。她松开魏珣的手,起身让道,安静地退在一旁,让他们救他的命。
他们掀开他胸前衣襟,她隐约见到一些疤痕。是旧伤,因是多年征战留下的。她原是见过他一身伤的,在他们新婚的第二日……
杜若垂下眼睑,让自己别看,也别再想。
他们,可以期待来日的。她安慰自己。
日头偏去,月上柳梢,转眼又是一日。
医官们准点而来。
杜若靠着床栏将将有些睡意,听到声响,便从善站起,也不说话,只在一旁默默低着头,搅着手指。
余光却忍不住随银针落在他身上,这回她看见他左胸一道一寸长的刀口。杜若咬着唇口,往后退了退。
她让自己闭上眼,然而闭着眼她却看见他后背左肩更深的伤口。她扶着床栏,让自己站好别倒下去。
半晌,医官们冲她行了个礼,匆忙退出。
他并无好转。
后来,日月轮替,也不知过去多久,她趴在他塌边睡着了。
有人在她耳畔颤颤开口,“王妃,且让一让。”
杜若睡得模模糊糊,睁开眼只觉人影叠重,待辨清是医官,便展颜笑了笑,让出道来。一如既往立在一旁。
他的身体,这些日子她都看遍了,左右便是那么些伤痕。如今不看也能记清。她便懒得再看,以免给自己找罪受。
只是目光游离,也不知怎么便聚在了足上。
杜若头皮有些发麻,心口也堵得厉害。
因为,她看见了自己脚上的鹿皮靴子。
一时间,有些恼怒。
她自得这靴子,便再未穿过旁的。偏这次走得急,就足上这么一双,不得替换。
她抬眸望着榻上的人,心道,“你起来,给我再猎张鹿皮。我想穿新鞋。”
自然,榻上的人不会回应她。
医官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些话,“臣已尽力,余毒也清,然殿下亏空太多……”
杜若挥手让他们退下。
她扶在魏珣床畔,絮絮道,“亏空太多怎么了?要我补偿你吗?多可笑,上辈子,我亏得不多吗?”
“新婚夜,你说什么来着?”
“你说,君命、师恩在前,本王抗拒不得,可是到底不是因为情爱。若本王心中无有年少绮梦,今日夫妻之礼亦能行之。然,旧梦未退……”
“王妃,可愿等一等?”
她说,“魏瑾瑜,前后两辈子,这些话我记得一字不差。不管后来如何,你,就是欠着我的。”
杜若擦去眼泪,却是越擦越多。
“你说,到底不是因为情爱……”
“你说,旧梦未退……”
“你说,王妃,可愿等一等?”
……
杜若终于哭出声来,抓起榻上的人,将他搂在怀里,声泪俱下。
“你为什么总是要我等,你知不知道,我上辈子等了你多久,可是到死也没等到你啊……”
“为什么等的总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