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梳妆——风里话
时间:2022-03-03 07:59:23

  有三次一起交流诗书政见,都只是隔着帷幔见到她一袭身影。还有一次她旧疾复发没有出鼓楼,他便偷偷□□入楼,却到底因着守卫森然,什么不曾看见。唯听得侍女所言,她嫌药苦发了好大的脾气。还能发脾气,说明没有大碍,他这般想着,略微遗憾地返回了边关。

  只有一次他回太尉府,正值她十三岁生辰。他赶上了宴会,送给她一把鼓槌。

  她常年练习鼓乐,对鼓槌自是欢喜异常。那日散宴后,她似有意等他,在□□小山旁冲他福了福,欢愉道,“多谢六表兄。”然后便匆匆离开了。

  细算来,这一生,在娶她前,他们原不过见了两回。

  他两次都目送她离去,最后目光总落在她的木屐或皂靴上,此番在梦中亦是如此。有个声音又开始在他耳畔响起,是个男子。

  他说,“你知道五姑娘死的时候的样子吗,她才二十三岁,已经是满头白发。她死前,连一双鞋子都没有。风雪那么大,她倒下去,很快被给盖住了。埋她的时候,都不需要挖多少土,她干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你也休想知道她埋在了何处,永生永生,五姑娘都不会想要再见到你的……”

  这样的话,他八年来,在梦中反复听过,亦是他前生临终前听到的最后话语。

  魏珣在歉疚和恐惧中抗拒着不想醒来,却又在无限渴望和悸动中想要再看一看她。前世未尽的情意,得了这一世重生,他想再拼一次。

  这样的两种信念来回拉扯,终于后者占了上风。他要醒过来,解开前生的误会,弥补也好,爱她也罢,他都不能就此睡一睡不醒。

  他半闭着双眼,唇口微张,口中喃喃是前世临终的话语。他说,“对你不起,来世必偿。”

  “殿下,殿下您说什么?你醒了……”蘅芜台内,按着杜若的指示,此刻只剩了凌澜一人。

  “对、对不起……”

  凌澜甫一坐下,将将鼓着勇气握上魏珣的手,便听得他如此话语,顿时热泪簌簌滚下,只颤声道,“殿下没有对不起我。我都明白的。”

  她往四下瞧了瞧,小声道,“父亲说了,我需为延续家族荣光,只能嫁给为君者。我不怪你娶了杜若,我知道娶了她才能问鼎至尊之位。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名正言顺在一起。”

  殿外清风扬起杜若齐腰的长发,有一缕发丝划过她雪玉般的脸颊,仿若将一块尚好的羊脂白玉切割成两段。

  她捋过鬓边青丝,原是无意听得这些话,只是才踏出殿外,便听得凌澜一声“醒了”,不由驻足感慨这哪是什么良药,分明是灵丹妙药。

  杜若转身离去,魏珣为了凌澜,使用如此迂回曲折的法子,有了前世的铺垫,她也没有多少震惊和意外。只是这般亲耳听了一遍,白白让自己又恶心了一回,实在不值得很。

  恰逢茶茶过来寻她,见她一副郁闷模样,只当她连日为魏珣忧心,加之天热横生躁气,便道,“五月天了,郡主可要开始泡药浴,解解乏。”

  杜若顿时展颜,“好啊,正好让我洗洗眼睛和耳朵。”

 

 

9 .  醒来   你我无事不可对人言。

  蘅芜台内,魏珣已经醒来,朦胧中看见一个带着帷帽的人侍奉在身侧。

  “你……是何人?”他已经多日不曾言语,此刻开口只觉喉间干涩,止不住咳了两声。

  “殿下,您真的醒了!”凌澜欢喜道,“渴了是不是,您稍等。”

  凌澜初时只当魏珣梦中言语,又见他一手胡乱抓着,似有东西放不下,便握上他的手安慰了两句,不想其却真的苏醒了。顿觉两人心有灵犀,转身倒水时默默擦去了眼中热泪。

  “来,殿下,我扶您坐起来。”凌澜放下杯盏,伸手要去搂魏珣。

  “你到底是谁?”魏珣拂开她,单手撑着坐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发现太医守卫侍者皆不在。只有这么一个身穿披风、头戴帷貌、打扮怪异的女子。心下便瞬间戒备起来,待对方又想凑近,他只一抬手便锁住了她咽喉。

  “是、是我,殿下,妾身是凌澜。”

  闻此言,魏珣将原本已被他锁住咽喉差点跌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去。他力道强劲,掀起的劲风撩开帽下帷幔,看清里头那张精致脱俗的脸。

  果然是凌澜。

  “你如何在这?”魏珣重伤初醒,方才又勉励提着力气,此刻待确定来人无害,一口气松下又觉疲惫不堪,话语中更是透着不耐。

  “是阿蘅送妾身来的,殿下莫担心,一时不会有人来的,阿蘅说她都安排好了。”凌澜壮着胆子,摘下帷帽,双眼雾气蒙蒙,泪在眶中似落未落,仿若晨曦薄雾中的朝露,惹人怜爱,两手抓着帽子,有些局促道,“殿下可是大安了?外头各种谣言,说您伤得厉害,妾身实在是害怕极了!”

  “本王无事了。”

  “那便好。”凌澜微垂着头,两颊上烧起一抹烟霞,转身将茶水奉给魏珣。

  大约从她十岁那年,太尉府秋千架下初遇魏珣,绳断架散被他扶了一把开始,便是一眼万年。这些年,但凡想起魏珣,她总还能感觉到当时被他温厚手掌扶住肩膀那一处的灼热与心安。

  此刻,她持盏走近他床头,竟是这么多年来与他最近的距离。

  “殿下,请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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