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瞧过魏珣脸色,到底没说什么,只额首应下。
“那奴婢退下了。”
“等等!”魏珣掀起眼皮,“那个、蔺阳参将……”
魏珣余光落在杜若身上,见她神色不变地饮着茶水,便也没再问下去,只挥了挥手道,“去吧!”
话音落下,杜若正好饮完一盏茶,亦笑道,“午后正暖,殿下歇一歇。”
“你去哪?”魏珣胸口有些堵。
“寻柔兆,养头发。”杜若起身理正披帛,未再多言,只抬步离去。
魏珣望着那袭人影,有些失落,“小山似的礼物,也没见到你的。”
又一想,阿蘅就是上天给他最好的礼物。气便又顺了,转身听话地回了寝殿歇晌。
*
浮林馆中,苏如是也在,正给一副绣品打样。如今,她已经脱了贱籍,换了一个新的身份,入了良籍。带着女儿在宜平坊重置了间房子,靠着卖些绣品,或者替人誊写书信换钱安身。
孩子刚过周岁生辰,最是粉妆玉砌的一个肉团子,见了杜若便咋咋呼呼要她抱。
杜若在她还未出生时,便定了她做义子,又是看着她长大的,自是喜爱。只将她抱在怀中亲了会,对着苏如是道,“早同你说了,不必费心做哪些苦活,阿苑也是我的女儿,我还养不起你们母女?”
“那是自然的,就凭王妃给阿苑周岁送的那副项圈,便能将整个宜平坊买下。”苏如是笑道,“妾身挣的这些,给王妃供海灯,且都添给了悟大师座下,愿神明保佑王妃事事如意,心想事成。”
“了悟——”杜若反应过来,只含笑道,“有心了。”
苏如是摇头,笑而不语。
杜若将孩子递给侍女,坐在案几旁,案上摆了个银盆。柔兆站在她身侧,一层一层篦开杜她的长发,挑拣出根根白发,然后手法娴熟地将它们拔下,累在一旁。
杜若则有条不紊地将前几日已经拔下的白发理好,泡在柔兆调配的药水中,将它们软化。
“姑娘,您传唤我过去便罢,何必自己过来。”
“左右都在宫中,我正好散散步。”杜若拂着手中的发丝,兀自笑了笑,“主要,不想让他太得意。”
“王妃近来每日半天都来这,殿下肯定不高兴了。”苏如是笑道。
“他不高兴的事多呢,莫理他!”
杜若一想到最近魏珣各种欲言又止,哀叹失望的神情,心中便想笑,好几次都想与他说明了,然实在觉得他那副小儿女情状幼稚又可爱,便愈发懒得理会他。
“王妃那是不理殿下,分明是藏着惊喜给他。”苏如是起身,将绣样递给杜若,“且看看,成吗?”
杜若擦干了手接过,虽只有纹路,不曾密线,却隐隐可以看出是一副翠竹凌风不折的姿态,遂点头道,“成,便是它了。”
“你估算着,这些够吗?”杜若从药水中理出一把白发,有些报赧道,“我绣工不好,也不知中途会折去多少,你且成倍了算。”
又抬头冲着柔兆道,“还有白发吗?”
“够,很够了!”苏如是看着那一把还滴着水珠的发,满目酸涩,只稳着声色,勉励挤出一个微笑,“王妃,你才十八岁……”
“且仔细些,都拔了吧!”
“王妃,我要是做错了事,您……”苏如是低声呢喃。
“什么?”杜若转过身来,红着脸道,“所以让柔兆都拔了,不然都不好看了。”
想了想咬着唇口又问道,“是不是,看起来还是显老的?”
“不!”苏如是摇头,“王妃是妾身见过,最美的人。”
这话说出口,苏如是突然便落下两行泪来。
“怎么哭?”
“妾身……妾身只是想起生产那日,王妃守着妾身,却与殿下差点长绝……”
“别说了!”杜若笑道,“同你没什么关系,亦都过去了。”
她抚着那绣样上的翠竹,想起前世不曾归来的端方少年,“我同殿下,如今很好。我们,很知足。”
*
往后大半的时间,杜若亦都在浮林馆中,先是将那软化后的白发,反复染色。柔兆在原先的方子里,按着杜若的意思,融了去岁存下的鲜梅花汁。
待半月后,白发染成一根根碧色丝线,微风中弥散开时断时续的梅香时,杜若便持着绣花针,穿过引线,将那翠竹一针一线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