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很爱很爱。”
傅瑢璋唇角的笑,彻底僵住了。
余光三寸,落在她的眉梢,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大手终于缓缓地抚上了她的玉颊,指尖在摩挲着她娇艳的唇瓣。
妘娇微微一笑,抓着他的大手,覆上她的心口。
“相思早已入骨,没有告诉你而已。”
娓娓道来的娇柔嗓音,宛若桃花暖溪,在他坑坑洼洼的心间流淌而过。
那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给了他两世的圆满。
从此,将他从深不见底的渊潭里拉了上来。
第54章 番外(二)
傅琰听闻妘娇怀有身孕,已经是三个月后。
难怪傅瑢璋对他和颜悦色这般多!
平日功课做错的地方,傅瑢璋也只轻轻点出来,没有罚抄,没有责骂。
虽然还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隐隐能感觉到他的不一样。
原来是有了喜事。
虽然,他不太懂,啥是怀孕,但听到来报信的人兴高采烈的,肯定是天大的喜事了。
傅琰兴冲冲就往摄政王府赶去。
这一次,他终于如愿见上了妘娇。
要知道,他已经吃了三个月的闭门羹了。
这三个月来,他做梦都想见上妘娇一面,他以为妘娇再也不愿意见他了,毕竟是他亲手杀了她的父亲。
妘娇没想到傅琰会来,很是惊讶,“皇上不用做功课了吗?不是说这些日子都很忙?”
清润嗓音,一如既往的甜柔,傅琰忍不住鼻子一酸,“不是皇婶婶不愿意见我了么?”
只要坐上金銮大殿的龙椅,他就得掩下所有的心绪与弱点,端出帝王的威严。
每每在妘娇面前,他都会不由自主地露出孩子的心性。
闻言,妘娇一愣,哪里是她不愿见傅琰?
傅琰并不知道,妘娇压根没有看到他杀上官铉。
他抱着她哭成了泪人。
说实话,他与傅瑢璋一样,小小年纪便没有了父母疼爱,傅瑢璋虽对他很好,但也只是传道授业解惑,感受不到温情。
唯独在妘娇这里,他体会到了久违的温情和呵护,所以,特别在意妘娇的看法。
在妘娇角度,她也知道,伤了那么多人命的上官铉,又挟持帝王,祸害了无数百姓,这一条条都是死罪,不被诛九族,已经是恩典。
所以,也没有怪罪过谁杀的上官铉。
最初确实有些伤心,也恨他,他杀了这么多人,连她的母亲也是他杀的。
她的母亲有什么错呢?成了他的跳板,还没有好下场。
这么多人为他的执念买账。
不被挫骨扬灰,已经算是善终了。
上官铉的骨灰被傅瑢璋送回了郯国,大翟的国土,他再也不得踏入。
当年,傅瑢璋虽小,但也还是懂得的,母妃对他的父皇是有情的。
惦念的,也都是他的父皇。
哪里还容得下上官铉侮辱了他母妃身前身后名?
就连他的骨灰,都不许留在大翟。
妘娇性子本就柔软,如今又即将当母亲,心肠越发软了,见到哭得稀里哗啦的的傅琰,心也软了几分。
正欲安抚他时,腹中小阿宝抬脚就往傅琰的小脸蛋踹了踹。
咚咚,上下连环踹了两下。
傅琰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不太确认,方才是什么东西动了他的脸,傻乎乎地抬眸看着妘娇,“皇婶婶,你肚子里是什么东西么?”
妘娇还未来得及回答,正巧过来的傅瑢璋听到这话,一张如玉俊脸,顷刻黑了黑。
“谁是东西?嗯?”
听到傅瑢璋凉凉的嗓音传来,傅琰本能地抖了抖,若是往常,他怕是会噤若寒蝉,但他现在很是担心妘娇,“皇、皇叔,快救救皇婶婶,小狮子钻到皇婶婶的肚子里了!”
小狮子以前就爱用爪子的肉垫子拍他的脸。
妘娇一听,噗嗤一声笑了,“皇上,皇婶婶肚子里的是小宝宝,不是小狮子。”
傅琰半晌没反应过来。
他去过的地方,虽然只有皇宫和摄政王府两点一线,途中,他见过不少东西,书上也有很多东西,可以开阔视野。
唯独对于肚子里的小宝宝,究竟是什么东西,他想象不出来。
“跟小狮子那样,毛茸茸的吗?“”
话音刚落,他就被傅瑢璋派人拎回了皇宫,不,是请回了皇宫。
可怜的傅琰,怎么也想不通,他是怎么惹恼了他的皇叔。
在他的认知里,小狗子,就是顶顶可爱的东西了。
用狗子形容宝宝,有什么错呢?
往后的几个月,傅琰常常往摄政王府跑,也大约懂得了,人的幼崽,跟狗子是不一样的。
因此,傅琰越发期待小肉包的出生。
他坚持,妘娇肚子里,不止一个肉包子,单是踹他的动作,那连环踢的节奏,就不像一个小宝宝能干出来的。
很快,太医也印证了他的话,确实有两个小宝宝。
但太医也说了,妘娇的肚子,大得异常,怕是要小心一些。
傅瑢璋的心,猛地一紧。
对妘娇的呵护,细心到了极致。
她就是伸手想要自己倒杯水喝,都有人代办。
妘娇一度以为自己是没手没脚的,所以才被这般照顾。
唯独可以动的时候,就是多些走动了,说是便于顺利生产。
傅瑢璋就这样,搀扶着她,陪她在王府一圈又一圈地逛着。
时光如梭,妘娇顺利挺过孕期,终于,胎宝宝作动了。
毕竟是双胎,比寻常孕妇提前了一个月。
那些早就候命在王府的稳婆,迅速到了产房。
太医院里但凡有一点妇科医术的太医,都到现场了,全部人严正以待,就连在陪着端阳在外的顾文轩,也被傅瑢璋召了回来。
顾文轩医术虽好,但没有接生经验,也在外间紧急翻着各种医书。
端阳与傅琰也在外头焦虑地等着。
妘娇疼得直哆嗦,除了忍不住闷哼出来,都不敢太大力的喊叫。
她须得保持体力,才能顺利扛到最后,不能将力气浪费在不必要的地方。
但是,阵痛实在是难忍,后腰酸坠感一阵又一阵,疼得她头皮发麻。
傅瑢璋一直陪在她身旁,不停地帮她推拿后腰,让她好受一些。
六个时辰过去,妘娇疼得唇都快咬破了,肚子的小家伙们,依旧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傅瑢璋心疼得要命,恨不得替她受过,然而,他只能紧紧握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替她擦汗。
一碗碗催产药喝了下去,都没有见效。
妘娇的体力也越来越不支了。
羊水已经破了很长时间,如果再生不出来,大人和小孩都会有风险。
众人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顿时,整个摄政王府慌乱成片。
大翟接生最有威望的稳婆,见到守在一旁脸色沉如寒铁的傅瑢璋,战战兢兢地道:“王、王爷,王妃双胎又难产,如今再耽搁下去,怕是大人和小孩都保不住,请王爷做个主,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闻言,正在给妘娇喂着参汤的傅瑢璋,如淬了冰的眸光,凉凉地扫了过去,“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稳婆见状,顿时噤声,哪里敢再说。
她怕她还没说完,脑袋就搬家了!
可若再耽搁下去,两个都保不住,他们一样也活不了。
稳婆求助地看向了在外间的太医。
太医院院首硬着头皮上前,“王爷,王妃情况,当真是不、不容乐观……”
话还未说完,就见傅瑢璋浑身气场如雷霆高压,迫得众人气都喘不过来。
接着,只见傅瑢璋将手中的空碗一掷,瓷碎片如片片雪花,散落了一地,一字一顿地道,“王妃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都要陪葬!”
言下之意,是要保大人了。
稳婆们迅速吸了一口气,正准备接生之时,就听到妘娇虚弱的声音传来,“不,保、保孩子!
“娇儿,听话。”傅瑢璋弯身吻了吻她不见血色的唇瓣,轻声哄道,“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
本来已经体力不支的妘娇,被傅瑢璋掷碗落地的动静惊醒了,也反应过来,他们是在商量保大人还是小孩。
此刻,听到傅瑢璋这样说,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可这腹中孩子,是她怀胎九月的骨肉,她日日夜夜与孩子同在,最能感受到他们的所有的动静,他们有多可爱,她有多期待他们的降生……
他们就是她的命啊!
她一把抓住了傅瑢璋的手,带着哭腔,急切地道:“保孩子,保孩子,求你了,王爷……”
如豆的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低落到了他的手臂上,滚烫滚烫的。
傅瑢璋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如果他知道,这孩子是要以她的命为代价,他宁愿不要的。
见傅瑢璋不出声,妘娇慌了,又摇了摇他的手,哭着说,“王爷,保我们的孩子啊……”
傅瑢璋也有些哽咽,红着眼,抱着她躺了下来,继续轻哄她,“还没到最后一步,你坚持,好不好?嗯?”
一旁的稳婆也急忙道:“是是是,王妃,方才民妇只是问万一而已,您用力啊……”
妘娇咬了咬牙,吼了一声,“没有万一!若到紧要关头,便是我死,也要保孩子,你们,听到了么!”
此时,顾文轩也找出了药方,与一众太医商讨一番,觉得这个确实更适合妘娇,急忙命人去煎煮了。
许是孩子给了妘娇力量,她很快振作了起来。
又许是顾文轩催产药的作用,历经半个时辰,孩子终于出来了一个。
稳婆如释重负,擦了擦汗,小心翼翼地将精致可爱的孩子递给了一旁的助手:“是小世子。”
傅瑢璋也只看了一眼,稳婆便迅速抱去擦洗了。
妘娇喝了一碗参汤,又熬了一会,终于顺利将最后一个孩子生了出来。
接生的稳婆喜极而泣,为新生命降生,也为自己逃过一劫,“是、是小郡主。”
顿时,满屋子的人,跪地贺喜:“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傅瑢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挥了挥手,“快给王妃看看,可有大碍?”
隔着垂帘,顾文轩诊了诊脉,确认妘娇没有大碍后,全部人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稳稳当当落到了肚子里了。
疲惫不堪的妘娇,也彻底昏睡了过去。
侍女们迅速清理了屋子。
一时间,熙熙攘攘的屋子,就只剩下了他们夫妻二人。
傅瑢璋喉头哽咽,心疼地帮她理了理因汗湿贴在鬓边的几缕青丝,嘶哑着嗓子道:“辛苦了。”
以后,都不生了。
方才稳婆说要他选择保大人还是小孩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女人生孩子,就如同在鬼门关走一遭。
那一盆盆血水,触目惊心。
他无法想象,如果他的妘娇,就这样没了,他一个人,又该怎么活下去。
之前妘娇还想着多生几个,兄弟姐妹多,有伴一些,王府里也能热闹一些。
他是断断不愿她再遭罪了。
过了数个时辰,妘娇终于悠悠醒来,睁开眼的第一句话便是:“孩子呢?”
一直守在她身旁的傅瑢璋,心头的大石才落了下来,急忙命奶娘抱来了两个孩子。
说实话,他也还未见过孩子。
奶娘很快将孩子抱来,后头还跟着眼巴巴的傅琰。
他可喜欢这些小包子了,可是,下人们说,他还小,不能抱小包子。
不能抱,看看也是好的。
所以,这些小包子去哪里,他也就跟去了哪里。
妘娇见到小可爱们,心都软了,顿时热泪盈眶,伸手接过了孩子。
可惜,她只有力气抱了一个,另一个她抱不了。
见状,傅瑢璋便抱了过来,与她并排坐着。
一家四口,俨然一副其乐融融的年画图。
原本对小包子们有些隔应的傅瑢璋,在将小小的一团小包子抱在怀中后,看着她粉雕玉琢的模样,眉眼有七分肖似妘娇,他心头漾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这就是妘娇用命生下来的孩子啊。
他与妘娇共同血脉孕育的孩子。
从此,他与妘娇,也有了世间最难以割舍的纽带了。
他忍不住用手指去动了动小家伙小小软软的手儿,就如在胎里一般,小家伙见到了他,异常兴奋。
小手紧紧回握了他的指尖,还咧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