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生的富贵,眉高而略弯,眉宽而齐整,眉毛色泽黑亮,宛如飞龙跃上,这龙眉跟……最上首坐的那位皇帝爷的一模一样。
“请晋王妃把大公子带在身边,看住他不要乱跑,尤其不要到皇后跟前顽皮。”萧朝的话初时听来没什么,再回味一遍,忽然就如一颗惊雷响在耳边,把魏琰的魂魄炸了个粉碎。
莫非,这孩子身世有问题?!
魏琰咬了一口茯苓饼压惊,吞的太快被呛住,轻咳了声,祎衣纱袖下的指尖微微颤抖。
李景福是皇帝李览的亲侄子,晋王府的庶长子,严昭媛所生的儿子。
严昭媛。
来给她请安的时候总是微垂着头,除了一道窈窕身影,魏琰想不出她别的印象来。
她再朝李云照那头看去,他也正看过来,目光汇在一处又无声分开,他散漫地执起白玉盏,悠悠地抿了一口。
似乎,他心里并没有揣着事儿坦荡着呢。
魏琰吊起的心肝儿脾肺松缓下来,偏头看了李景福一圈,道:“景福,今日是你皇后伯母的千秋节,你坐在我身边乖乖的不去扰了她可好?”
李景福翻了个圆润的白眼,低头默默拿起几上的卤味啃了一大口。
教坊司的管弦声变调如闻杨柳春,忽地从高亢而柔和缱绻,宫娥云鬓半挽,从飘飘的水袖中捧出一枚寿桃盈盈献到吴皇后眼前:“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①
吴皇后侧过头去看着皇帝:“陛下厚爱妾,妾感激不尽。”
皇帝抻了抻袖子:“说哪里话,你与朕少年夫妻恩爱多年,朕承望着皇后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吴皇后眉梢带笑,从宫娥手里接过寿桃,吃了一小口,放进银质牡丹纹托盘里叫拿下去了。
她瞧着坐于皇帝下首处的李云照,笑道:“晋王自从娶了晋王妃后气色一日比一日好,看来与晋王妃甚是和睦,没辜负你皇兄一片心意。”
李珉回京后一直不安分的事她何尝没听过一耳朵,巴不得李云照和魏琰恩爱的死去活来,好叫太子断了念想,一心和孟皎月过日子。
“是了,多谢皇嫂。”李云照憨厚地道。
吴皇后下意识地朝魏琰瞥去一眼,心中稍稍歇了口气。她的目光还未来得及移开,另一道视线撞了过来,吴皇后以为是太子李珉,心中勃然大怒,正要作色提醒,却听见皇帝道:“云照,景福今年八岁了吧。”
李云照呷了口酒液:“到年底就八岁整了。”
皇帝的笑意一顿,含混了声:“哦,八岁了。”
似乎没有再说下去之意。
两人于是谁都没有再说话。
“哟,妾这才想起来,”吴皇后隔着老远又眺了一眼李景福,有些促狭地道:“他娘是严昭媛吧?”
李云照恭敬地应了个是。
大袖底下,他默默地攥紧了手指。
*
作为皇室的媳妇儿,魏琰自然是和妯娌们坐在一处的,像个大型的皇家聚会,女眷团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一晚上走马观花看下来,记住了这个王妃那个公主郡主什么的。
有这么一大家亲戚也怪麻烦的。
起先她倒忘了,妯娌们这一堆里,还有个孟皎月。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屈原《九歌》。
第35章 、拱火
太子妃身份贵重,连带着孟家自然水涨船高,这次千秋宴,孟夫人张氏也来了,母女二人一直往魏琰这里张望,想不留意到她都难。
抬眼一望,和今日来坤兆殿贺寿的贵妇人一样,她身着三品夫人的祎衣,头上丝嵌宝石金钗,足上一双盘金绣绣鞋,金光霎时灼了魏琰的眼。
孟皎月茶了她,和她不太对付,魏琰连带着对张氏也颇有微词。
一介老妪,虽说借着女儿的光封了诰命,但这么铺张地在鞋子上用盘金绣,还是有些暴发户心思了。
垂首抿了口甜果浆,突地,脑中电光火石一碰,魏琰心中起了个念头:上次那个潜入晋王府来劈她的盗侠,会不会跟孟府有关。
倘若那盗侠身上带的金子就是孟府给他的□□的酬劳呢。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古人说的多直白,就是拿金子雇佣杀手嘛。
孟府有金子,盗侠有勇,这不是一拍即合吗。
而且,狗太子李珉有点儿不把她勾到手不甘心的疯劲儿,孟皎月恨她,孟府有弄死她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