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照从皂靴中抽出脚来,赤脚踩在地上退开两步,发自肺腑地叹了一声:“王府有王府的家规。”
他偏过头去挥了挥衣袖:“带下去吧。”
严香茵一口咬在她身旁躲避不及的丫鬟手上,把个丫鬟咬的鲜血直流,疼的昏死过去,听着惨叫声她哈哈大笑:“魏氏死了,哈哈魏氏死了这府里又没有王妃了,世子之位是我儿的了,是我儿的了……”
魏琰瞪大眼睛怔怔地望着中了蛊一般疯癫的严香茵,她这才后知后觉地知道:严香茵这把放在后宅的火是要烧死她啊。
送出去的凤儿不可靠,严香茵又把主意打回晋王府里头来了。
魏琰对她心存的怜悯霎那消散的渣都不剩,沉了脸道:“我死了殿下会娶新的王妃进门,你的景福照样当不上晋王府的世子。”
新的王妃。
严香茵一下哽在那儿。
未等她反应过来,李云照怒道:“魏姑娘,不得胡说。”
谁要做鳏夫,他不许她死。
魏琰:“……”
李云照瞧了严香茵一眼,性急地命令侍卫:“带下去。”
两名执戟侍卫上前不由分说把严香茵的嘴巴塞上正要拖下去,远处十万火急奔过了一道矮小的绯色身影,李景福连滚带爬地出现在李云照面前:“晋王殿下,您不能处置我娘,她是皇帝的女人,就算犯了错误也该交给皇帝来处理,您不能擅自杀她。”
李云照闻言面色一变,低头略一沉思,再看着李景福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波澜不惊,他语重心长地道:“景福说的对,你们暂且把严昭媛押下去吧。”
魏琰被惊的手脚都僵了,心中凉凉:严昭媛把李景福的身世告诉他了。
看来一波未平又要起另一波了。
但是李云照连问都没问,过了片刻直接道:“你们先送大公子回去吧。”
似乎也没有半分责备之意。
魏琰用讶异的目光看了一眼李云照。
李云照等眼前平静了才道:“这件事瞒不了他一辈子,早点知道也好。”
魏琰心系自己的小命,瑟瑟发抖地问:“咱们该怎么办?”
李云照声调微微一沉:“本王该去见一见太子了。”
*
一赤红一紫绯身影在正阳门前下马,各自亮出玉牌,大步流星往坤兆殿走去。
大太监王寿站在门槛里,一伸脖子看见李珉和李云照叔侄二人一同来了,里面捏出笑脸迎上来:“哟,二位殿下,陛下睡着了,您二位走路轻点,别吵着陛下了。”
李云照和李珉使了个眼色,李珉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拦着孤见父皇。”
里头传来咣的一声茶碗落地的声音,李珉冲了进去:“皇后娘娘在做什么?”
打翻的缠枝茶碗中的汤药溅落到地上,汁液浓得摊在地上流不开。
“别碰!”李珉蹲下去伸出手指去沾,吴皇后气急败坏地推开他:“太子别碰。”
李珉沉默一瞬冷笑:“皇后娘娘对孤可真好。”
为了保住他的太子之位,无所不用其极啊。
半个时辰之前。
李云照爬到太子府东门的一棵大树上吹了声悠长而缠绵的口哨,不大一会儿,李珉骂骂咧咧地从太子府的书房里出来:“是谁在打扰孤勤学,给孤捅下来卸了。”
“太子侄子,”李云照从树叶间隙中探出头来:“是皇叔。”
李珉勾起三分笑:“晋王皇叔不在府中睡美人儿来找孤做什么。”又道:“听说皇叔府中的姬妾为了争宠一把火烧了晋王府,皇叔这是到侄子这里避难来了?”
晋王府后宅着了大火,这是他一天中听到的最喜乐的事情。
他登时起了捉弄李云照的心思,踩着侍卫的肩膀噔噔噔两下爬到树杈上,挤到李云照身边抽出佩剑砍了一下赖以支撑的树干:“皇叔猜猜孤砍几剑咱们能从树上掉下去。”
李云照顾不上脚底的打滑,轻声道:“这儿真是个隔墙无耳的好地方,太子今早入宫请安陛下他精神头还好吗?”
全然不搭理他关于晋王府失火的话头。
李珉也不执着,眸中的痞色一闪而过,跟着他的话笑道:“一口气还能吊几年。”
他今早进宫请安,李览面色一日比一日红润起来,暂时大抵没有死的打算。
李云照严肃地道:“这几年里如果陛下给太子留个皇弟,太子会如何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