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夫人,可有挑中的?”金玉楼管事一身暗棕色锦缎,手腕上带着一串成色颇好的佛珠,圆润的身材再加上笑眯眯的神色,让他看起来像一尊弥勒佛。
周桑月的目光一一划过,从一众富贵的款式中挑中一套以银为底,镶有蓝宝石的一套头面。
“就这个了,老规矩,送到相府上。”
管事连声说好,就下去了,向嬷嬷见她眉间有些烦躁,便斗胆问:“夫人是挑得不满意吗?”
“还是不够。”周桑月不满意道,“也挑不到适合的了,今儿就这样吧。”
说罢,她就往外走去,正要上马车时,附近的两名女子结伴经过,谈话被她听了个正着。
“你上次不是说喜欢金玉楼的簪子吗?怎么今儿不去看看?”
“你懂什么。”另一名女子娇嗔了一句,“揽星居如今才是最吸引我的,现如今谁人不知道揽星居的名气呀。”
那两名女子相伴着渐渐走远,周桑月偏过头,“揽星居?听着有些耳熟。”
“夫人忘了?之前老奴提起过,那是京城新开的一家铺子,里头的东西新奇贵重,不少贵女都去过。”向嬷嬷回道。
“是吗?倒是没注意。”周桑月在原地沉吟片刻,就打定了主意,说:“走,去看看是否名副其实。”
金玉楼不远处的拐角处,那两名女子站在一男子面前,其中一名道:“答应你的可都已经做到了,把剩下的银子拿来吧!”
男子一言不发,从腰间挑出钱袋抛到她手中,那女子用手上下掂了掂,满足地笑了:“下次有这活儿,记得还来找我们。”来钱快还轻松。
武越一言不发,转身走人。
“真冷漠。”那女子嘟囔了一声,随即打开钱袋看了一眼,眼中登时发着精光,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便赶紧拉着妹妹离开了这里。
金玉楼和揽星居离得也不远,但周桑月偏偏要坐马车,马车正好停在揽星居大门正中心,牢牢挡住了人来人往的街口。
田小二见状主动走过去,引着马车夫再靠边一些。
周桑月下了马车瞥了他一眼,田小二依旧保持着热情,引她进揽星居。
她挑剔地在揽星居中转了一圈,田小二带着人往今日新送来的香那里走,朝她介绍道:“夫人可有喜欢的?这香是新送来的,具有安神之效。”
那香用琉璃盒子装着,晶莹剔透的琉璃上雕刻了精美花纹,看着便不同于普通的香。
“安神?有什么可稀奇的?”周桑月满不在意。
“夫人莫急,此香除了安神之外,还有一种功效,养颜。”
周桑月闻言侧目:“这倒是稀奇,还从来没听过香还能养颜。”她对此有些怀疑,但天下没有那个女子会对自己容貌不关心的。
“揽星居所言向来属实。”田小二也是头一次见这么奇异的香,不过揽星居里面奇异的物件多了去了,他也就见怪不怪了,“不过夫人气色极好,即便是买了也是锦上添花而已。”他以退为进,不动神色地观察着她的脸色。
田小二这番话说到她心坎里去了,周桑月眉头舒展开,眼角蕴了点笑意,她取下那盒香,凑在鼻尖轻轻嗅了嗅,一股清淡雅致的香味沁开,她当即便要买下。
即便是没有养颜的功效,就冲着这味道,她也是极为喜欢的。
除了这香之外,她又挑了几件,田小二跟在她后面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吴先生为什么嘱咐他把这香推给她,不过这些都不是他该关心的。
田小二把她送到门外,回来时真好对上吴先生夸赞的目光,他挠了挠头傻笑两声,就继续去推销去了。
吴先生捋着胡子,似是不经意朝二楼望了一眼,便又接着忙了。
武越负手站在二楼,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马车的眼神阴沉沉的,什么周桑月,什么相府夫人,那分明不过是一个丫鬟罢了!
武越咬紧牙关,他就说明姿进了相府,身旁的贴身丫鬟却不见了,原来是成了相府主母,真是风光得很,只是在她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想起庄子上的主子。
他闭上眼强行压下心中的怒意,坐到大案前提笔写信,不消片刻,他将信折起来,交给站在一旁的巧云,“把这封信原封不动地交给你家小姐。”
巧云敛眉:“是。”
相府
“都办妥了?”苏玉潆问。
“是,夫人已经把香买回去了。”巧云低眉顺眼,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过去。
“这是?”苏玉潆一边接过来一边打开,待看清里面得字迹就明白写信的人是谁了,看前两行的时候,她面色还算轻松,越往下看,脸上的神色越发凝重,直到最后面无表情。
她熟练地把信纸撕成碎屑丢到水盆中:“你先出去。”
巧云出去时带上了房门,苏玉潆在屋中转了几圈,她万万没想到周桑月只是她姨娘的贴身丫鬟。
怪不得周桑月一直针对她,谷家真是养了一条白眼狼。
这事说起来也挺狗血的,谷明姿在还没有出嫁之前,谷家一直是大陵有头有脸的商贾,而谷明姿更是被捧在掌心的明珠,从小要什么有什么。
周桑月那时还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雪珍,在谷明姿上街时紧紧拽住她不让走,谷明姿见她可怜,便从人牙子手里将她买下当作贴身丫鬟。
说是贴身丫鬟,但谷明姿疼惜她,凡是自己有的周桑月也必定有一份,久而久之,周桑月那点子感激之情便被这荣华富贵消磨了个干净,胃口也越养越大。
第31章
恰巧苏清远上京赶考, 途径谷家,当时正值谷明姿抛绣球选夫,苏清远接到绣球, 就这样阴差阳错成了谷家的上门女婿,之后就是丫鬟联合女婿弄死了谷家老爷, 控制了谷明姿, 得到了整个谷家的资产,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 在此之后便是抬丫鬟上位, 贬正妻为妾。
而作为谷家养子的武越, 却早早出门历练,当时根本就不在。
这是武越回来后知道的消息,全部都写在这封信里了。
更让她觉得恶心的是, 谷明姿作为嫡妻, 却在周桑月之后才怀孕, 苏玉潆稍一深想就知道苏清远在其中做了什么,她扯了一下手中锦帕, 指尖泛白, 心中一阵恶心。
谷家的资产, 大概被花得七七八八了, 苏玉潆知道那些要不回来了, 但是没关系,钱财要不回来了还可以再挣,她想要的是那两人身败名裂, 生不如死。
苏清远她现在还动不了, 但一个周桑月还是可以的。
苏玉潆垂下眼皮,提笔给武越回了一封信, 她知道武越报仇心切,可她用在周桑月身上的香不能白白浪费,总得让她也体会一下姨娘的经历不是?
……
苏卿躲在明暇院很久了,周桑月命人叫她过去的时候,她也是用各种借口推脱,狸奴也不在,她身边亲近的就只有一个仰月了。
她想去找三妹妹,但每每升起这个想法的时候,脑海中便是那日大雨中一盆接一盆的血水。
她当时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去芳落院住了几天,苏卿暗骂自己,若是三妹妹因此出了什么事,那她真的是要活在愧疚中了。
苏卿本不该这般忌惮自家娘亲,可这些天阿娘的举动让她越来越觉得陌生,她甚至不敢往深处想。
正打算再躺一天时,明暇院的一个小丫鬟通传五王爷来了相府,如今正在前堂呢。
苏卿精神一振,刚想过去,又想起父亲不在府上,去接待的定是娘亲,一想到要面对娘亲,苏卿便想逃避。
她正想法子避过这次的时候,向嬷嬷走了进来,冲她行礼道:“小姐,夫人让你去一趟前堂。”
苏卿知道这次躲不过去了,她站起身,认命地往外走。
周桑月在前堂和秦温玉闲聊,心中对他越发满意,听到向嬷嬷的声音含着笑意抬头时,看见了一脸丧气的苏卿,方才愉悦的心情也被驱走了一半。
一瞬后嘴角落下的弧度重新被扬起:“卿儿来了,快坐。”
苏卿目光躲闪,勉强勾起一抹笑:“阿娘。”
“你好些日子没出门了,王爷担心你,特地来府上看你呢。”周桑月揶揄笑道,对此秦温玉没听出来什么不对,所以并没有什么反应,而苏卿更不可能有反应了。
周桑月一时有些挂不住面子,轻咳了一声说:“卿儿在府上闷了许久,不如出去散散心,依王爷看如何?”
秦温玉有了些反应,他缓慢地眨了下眼:“自然是好的。”能和苏卿有接触,他乐意的很。
“那卿儿就托王爷照顾了。”
苏卿这才感觉不对,她阿娘怎么说的像是把她推出去似的?
不等她探究周桑月脸上的深意,她就带着向嬷嬷离开了,前堂此时就剩下她和秦温玉二人。
“卿儿。”左右无人,秦温玉忽然面露委屈,“你都不来找我了。”
苏卿当即抛下方才不对的感觉,连忙去哄他:“怎么会呢?我只是……只是最近遇到了些事,没时间去找你。”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秦温玉是这副性子呢?亏她还以为大陵五王爷温润如玉。
“哦。”秦温玉抬起头,期待地朝外看,“那我们一起出去?”
“……好。”苏卿无法拒绝他地请求,便同意了。
两人结伴离开相府,而先前早就离开了的周桑月和向嬷嬷此时从拐角走出来,满意地看着二人的背影。
“卿儿的婚事看来有着落了,接下来就该苏玉潆了。”周桑月喃喃道,一旁的向嬷嬷低垂着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也不过问苏思瑜行二,却为何排在了苏玉潆后面。
长街上,苏卿一离开相府,感觉周身压抑的气氛顿时消散了个干净,连着人都精神活泼不少。
秦温玉执着扇子跟在她后面,柔和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看出来苏卿暂时不想和他说遇见的事,便也没有主动去问,等她愿意说的时候,他洗耳恭听就是。
他们从街头逛到街尾,苏卿多了许多吃食,跟在后面的秦温玉手上也是大包小包,他连自己的折扇都挂在了腰间,见她还有要买的意思,连忙上前两步,小声询问:“卿儿,你还要买啊?”
苏卿掏钱的动作一顿,她回过头,见堂堂五王爷好不狼狈的样子顿时扑哧一声笑出来,心情好了不少:“好了好了,不买了。”
秦温玉见她笑出来也随之勾了勾唇角。
或许是因为周桑月是自己的阿娘,又或许在她看来这是相府的丑事,不好宣之于口,是以苏卿暂时不想和他说这些事情。
两人肩并肩行走,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但无形中却流转着一种无比默契的氛围。
“不!你放开我!”
“放开我女儿!”
喧杂哭喊声飘到二人耳中,他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上前,那里围了一群人,苏卿好不容易挤到里面,只见一富家子弟站在一旁,指挥着奴仆强行拽过少女,少女不过十三四岁地样子,容颜清丽,此时面上挂了泪珠,惊慌失措地连连摇头。
一老翁死命地拦着那奴仆,却被另一个奴仆踹倒在地,少女见状哭着大喊:“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