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公主下床如厕,方便完,鸾珏搀她回来,对方巧菡笑道:“殿下再不见红了。章大夫就是高明,幸亏这次他没事儿......嗬,夫人想什么这样出神。”
方巧菡正在沉思,听到这里,脑海中犹如雪亮闪电撕开漆黑夜空一般,豁然想通一件事,暗叫不好。
“我去找世子。”她站起来就朝外走,明月公主一惊,忙扯住她的袖子问原委。
“殿下,我来不及跟您细说......章大夫,有危险了!”
......
墨玉街,韩潇宅邸。
夜深了,苏青青亲自带着婢女婆子四处查看,这所宅子没怎么受损,不过死了几名下人,她并不十分心疼。
一一看过,还是不放心,又吩咐婆子再去叮嘱。
“门窗都关紧。告诉看门那些人,切不可懈怠,更不能吃酒耍钱,免得再有什么流寇窜进来。”
“知道了,二少奶奶放宽心。”
回到卧房,苏青青换了衣裳沐浴完毕,见韩潇还没回来,柳眉一挑嘴一撇,“和大哥说话到现在?不过几日不见,哪儿来的这么多话!”
心腹丫鬟彩蝶小心赔笑:“二爷向来崇拜大爷。大爷现下可是将京营抓在手里,在五军都督府都跟人平分秋色了,说不得能带挈咱们二爷。”
苏青青烦躁地说:“那也不能聊这么久啊,真是的。”
她心里正不自在,她知道丈夫和大伯哥今日去了哪里。
她对韩潇不放心,命人时刻盯着他行踪,而今天,得知他从行宫匆匆忙忙地回来,就一头扎进刘氏武馆,弄了辆马车,载了几个暂且借住那里的大夫,又匆匆忙忙地直奔行宫而去了。
“准是给那不要脸的贱人请的。”苏青青低声骂了句,恨恨地踢倒了一只锦杌,“说别的倒也算了,要聊的是和那贱人有关的事儿,你主子我这心里......”她现在巴不得赶紧把韩潇提溜过来问个究竟。
“奶奶消消气儿,仔细脚疼。”彩蝶扶起那杌子,“奶奶要等不及的话,不如过去瞧一瞧?大爷见了,知道您等得着急,就该说让咱们爷休息了。”
苏青青没有说话。她慢慢踱到那锦杌边,又慢慢地坐下。
“彩蝶,你说,那天那位章大夫,就是今日二爷请去行宫的大夫之一?”
彩蝶连连点头:“是呀!”
那天主子和二爷逛街,她身子不舒服去医馆看病,一进章大夫的诊室就看见两个戴幕离的女子,其中一个似乎在抹泪。两女子身侧还有个婢女,穿戴甚是朴素,见她闯进来,却摆出富贵人家丫鬟的架子,高声呵斥她“怎么不懂规矩,也不知道要按顺序来”,叫她平白无故地受了场窝囊气。
回到家中,听主子忿忿地说起店里有个戴幕离的女人,蛮不讲理争抢东西,吃饭的时候竟然又碰到一起,二爷还特特赶去低声下气地和她说话。
彩蝶气坏了。这不就是外头的野狐狸精吗?主子虽没说那人长相,但只从穿戴描述,她马上就和那女人对上了号。
同情地抱住主子宽慰一番,后来主子竟告诉她一个震惊的消息,那女人是明月公主!
苏青青把挖到的消息告诉彩蝶。从前韩潇本来有机会做驸马,结果让韩家一位跋扈的七小姐给搅黄了。
这么说,他们虽然没成亲,却依然搅和在一起了!太可恨了!无耻!彩蝶比苏青青还愤怒,帮着把明月公主痛骂一顿。
后来城里就闹了暴.乱,此时苏青青已打听到明月公主住在行宫了,便设法让那些暴徒知道,引他们过去。
“……真可惜,”彩蝶挥舞着拳头,“那贱人没事。这投胎投得好就是不一样,一堆御林军护着呢。老天不公平,怎么不叫她被抓去轮.暴了呢?现在还得咱们爷替她请大夫。”
苏青青冷笑了一声,“我倒有个想法儿。彩蝶,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你进到章大夫房里的时候,有没有听见大夫说了什么?”
“这……好像,好像没听到。奴婢一进去就被那丫头骂了,奴婢气得要死。”
“你再想想!”苏青青翻了个白眼,“想不出来就别睡了。”
彩蝶眼珠子转了几转,把主子脸色看了又看,终于会意,一拍大腿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奴婢想起来了。确实听到几句什么‘排淤块’、‘清干净’之类的。她,她该不会是去打胎的吧?”
“一位尊贵的公主,哪里不舒服不是有御医伺候着,怎会跑到外头,找民间大夫打胎?那孩子,肯定不是驸马的。难道说......”
彩蝶绘声绘色地说着,正准备作势安慰主子,谁知苏青青却大笑起来。
“可叫我抓住把柄了。京里多少人希望她活着。活着,就能承担罪名了。没有也要有,章大夫一吐口,聂家一准完蛋!”
......
韩潇在韩澈离开书房后,又呆坐了一会儿。
韩澈把他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还威胁说,再敢去纠缠明月公主,不光把他这顶县丞的小帽子摘了,还要了他这条命,免得连累全家。
可他真是不忍割舍。苏青青泼辣彪悍,把他管得死死的,哪天晚一点回来都要拷问半天,要他交代清楚,为什么回来晚,都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还要找下人去核实。他实在不厌其烦,可又降不住她。谁叫苏青青会讨好父母呢,他还没凶一点儿,苏青青就哭闹着要上吊跳井什么的,父亲母亲都来劝,劝完了,无一例外地都骂他。
“好容易有人肯嫁你,又是苏贵妃族妹,家世显赫,人生得美,嘴也甜,性子讨巧,还会服侍你母亲。你还不知足怎的,想要跪祠堂挨鞭子吗?”这是父亲的原话。
所以他就更愤懑了。相比之下,明月公主是多么温柔啊!她那么包容那么体贴,带给他无限的欢乐,不管他说什么她都相信,在她眼里,他那般优秀,只是时运不济而已。和她在一起,他切实体会到了什么是男人!
难道他就这样失去一个可人儿了吗?难道他就只能和家人都支持的母老虎窝窝囊囊地过一辈子吗?不要啊不要啊。
韩潇想着这些,不禁发出一声烦闷的长叹。
“嗬,相公这是愁什么哪?”娇妻袅娜而来,一屁股坐在他怀里,把手勾上他脖子,对着他耳朵吐气如兰,“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何不跟妾身说一说。”
韩潇一个激灵,身体深处不由自主地起了反应。这个娘子,凶起来霸道,媚起来勾人,怎样他都没辙。
“能有什么愁事。”韩潇吞着口水去扒苏青青的衣裳,“见了这么美的娘子,你相公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苏青青心里冷哼,任由韩潇将自己按在榻上,待他猴急地要入港,劈手揪住他耳朵:“我问你,今儿你是不是去见了那女人?老实告诉我,上次你写的条儿我可都还留着呢。”
那天从茶楼回家后,苏青青大发雷霆,把什么都盘问清楚了,也让韩潇写了承诺攥在手里。
“哎哟,疼!”韩潇龇牙咧嘴,“我今儿真不是为了她去的,我对天发誓......是大哥带我过去的,去武馆喊大夫也是大哥吩咐的。大哥把京里的情况一说,她就昏倒了。娘子,我早就知错了,下定了决心和她一刀两断。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
“呸,谁吃醋了?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苏青青一翻身坐起来,整理着衣服,“我要真想闹,你这条命早没了。我且问你,今日你带去给她瞧病的大夫,是不是姓章?”
“......是、是吧,好像是。”
“呵呵呵,好,好得很。相公,你总说嫌头上乌纱帽小,又老让大哥压着,现在有个腾飞的机会,你就不想抓住吗?”
“什么机会?”
苏青青系好扣子,理了理鬓发,柔媚一笑:“机会就在手里。不过呢,要是你心里还有那贱人,想要袒护她,哼哼,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溜走。”
韩潇又吞了口口水,片刻,点头:“我自然、自然是说话算数的。”能够升官发财才最重要,个把女人算什么。
“那好,现在就派人,把章大夫擒来!”
......
出乎夫妻俩预料的是,韩潇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他们扑了个空。
“武馆的人说,那位老大夫下午就出诊了,去了京城,今晚肯定回不来。”家丁禀道。
苏青青着急地问:“去了谁家?必是宿在那里了,你们怎么不打听了追过去呢,变笨了不成?”
“这......打听了,也追了,可半路上叫、叫大爷给截住了。大爷的样子可吓人......”
“什么?!”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行宫附近的树影里,韩澈面向宫门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边泛起浅浅的白,这才慢慢地转身,解开栓踏雪的绳子,打马而去。
心里还是苦涩的,却似乎减轻了些。
绮璇,我帮你做了这些,是不是能少恨我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亲亲没看懂的话,下章解释哦。女主掉马了就会有很多虐渣戏~
第九十三章
苏青青同样一夜未眠, 心情愤懑, 草草用了早饭,踱到自家后园,叉着腰走来走去,满脸怒气。眼前忽地飘过几片黄叶, 有两片差点糊住眼睛, 她恼火地一把攥在手里撕成碎片。
快要气疯了!好容易逮到的机会, 居然让大伯哥给扼杀了。他必定是在离开书房后又悄悄回来,听到了她和韩潇的计谋。他是怎么想的, 他到底姓不姓韩, 还想不想打击聂家了,这不是胳膊肘朝外头拐么?!
苏青青认为, 自己的算盘是十分美妙的。把章大夫抓来,威逼利诱一番,让他写份医案, 证明给明月公主开过打胎的方子。章大夫是名医, 宫里不少御医都认得他, 有他指认, 这分量该有多足!
明月公主本来就尚未甩掉勾结乱匪的黑锅, 苏家人再散布些言论,说这孩子正是那受公主袒护的乱匪的,那她的罪名,可就不仅仅是不守妇道这样简单了!如此一来,聂氏倾颓, 聂皇后的儿子铁定无法继承大统,谁都会拥戴二皇子继位!
可是,章大夫去了京城,出诊的那家人,不是别家,正是廖家。怎么这样巧?知道大伯哥的执念,可现在是什么时候,他怎能不顾大局呢,还不如她一个小女子头脑清楚!
好恨、好恨,恨得耳鸣头昏。
彩蝶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苏青青身后,主子本来说出来遛遛弯儿泻泻火,结果步子迈得越急火气也越来越大,她也跟着急,拼命想主意,想得脑仁疼。
“奶奶别气了。”
彩蝶把脑袋拍了又拍,终于拍出个想法,“要不这样,那老大夫出诊还能不回来吗,而咱们大爷迟早是要走的。老家伙跑了初一跑不了十五,咱们在这里守株待兔,重新给他下套儿就是。”
“没用的,唉!”
这么一劝,苏青青更恨了,大力揪了一把秋海棠,狠狠揉烂,蔫掉的水红色花瓣纷纷洒落。
“大爷已窥破我的用意了,必会防着我,得另想办法。唉,我还是太年轻,坐不住。既有了好主意,也该等到二爷回了卧房,关起门来跟他细细说道才是。定力不足、定力不足!气死我了!”
彩蝶愤愤不平地说:“大爷不过是从前娶过廖家姑娘罢了,她人都死了,这层关系也断了。可大爷如此念旧,对廖家的人竟是一味忍让,处处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