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安少音心头一松,担忧烟消云散。昨夜低声细语,那一声声的陛下二字是决计不能被旁人听到的。好在冬儿或秋蝉守夜时都在厢房对面的走廊下,听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以防万一,安少音还是再三确认了才作罢。
冬风袭来,安少音瑟缩了下身子。她看了眼院外满地的落叶,半月前的枫叶如火如荼地美丽着,谁能想到一场病让滞留在此的安少音见到了这般场景。
思绪飞了没多久,冬日的早晨清冷,安少音只觉鼻尖红了些。昨夜是和流越在同一张床上度过的,二人相拥而眠,想必是沾满了流越的气息。
流越病倒现在还没醒,安少音想,她可不能轻易地倒下,要是流越又说了胡话怎么办?
“冬儿,你去叫青辞过来守着。”安少音对丫头道,“把秋蝉也叫过来,你与她陪我去温泉沐浴。”
思来想去,安少音还是决定让青辞守在这里,流越曾告诉他,青辞是信得过的,想必就算是听到了流越说了什么胡话,也不会传出去一个字。
*
枫园后的浴池内烟雾弥漫,泡在温泉里,不属于自己的气息蒸腾而起,消散而去。
安少音微闭着双眸靠在青石上,颊畔是水温氤氲出的绯色。这里就是一个小暖炉,进了里面就完全不想出去。
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地在为她揉捏身体。右侧的秋蝉眼尖,瞥到了安少音粉嫩耳垂后面的红色吻痕,一眼便知这是新留下的。
秋蝉脸一红,瞅了一眼浑然不觉还在轻柔轻捏的冬儿,眼神复杂地看了安少音一眼。昨晚安少音宿在哪里她当然知道,想不通娘娘明知道王爷病重,为何还要与他同床共枕,就不怕染上了病气?
“怎么了?”感受到一旁的视线,安少音掀起眼皮,问盯着自己的秋蝉,“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没有。”秋蝉连忙垂眼否认,红着脸轻轻擦拭浸在温泉之下那一俱玲珑有致的娇躯,尽力地告诉忘记眼见的一切。
安少音未多在意,只因她人在温泉中,心里想着别的事情。
昨夜种种,安少音终于想起了部分的记忆,一直以来出现在梦境中,原来真的是前世发生的事。
万分感慨之余,浴中的女子不敢相信地长叹一声:前世,她竟然与身为皇帝的流越有染啊。
昨夜的场景历历在目,想到此节,安少音耳垂一红,半个脸埋在了温泉之中。她虽然不知自己为何会成为流越的婢女,不过昨夜的回忆就像是重新经历了一遭,身临其境,真实地让人一度以为这并非是一次记忆,而是正在发生的事。
哪怕它的的确确地发生了,真实的存在自己和流越身上。
成为帝王的流越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即便是醉酒都无法抹去,他的一双凤眸平日最是勾人的,在记忆中只留下如临深冬的冰寒。
这样的流越让安少音陌生,可是……
此时此刻,褪去一身束缚的安少音尽身置在温泉之中,大抵是热水触及在肌肤上的感觉真实无比,亦让浴中的美人作为一个旁观者窥见了前世的自己心中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小心思。
那般成熟而又冷漠的流越,安少音轻咬着自己的手指,玉面羞赧不已。内心的声音与脑海的声音在这一刻相撞,都在告诉她一个事实。
那样的流越,醉酒后眼含春色的流越,落在前世音娘的眼中,留下是一道道小鹿乱撞的心跳声。
是了,骤然发生此事,音娘是害怕的,所以她挣扎,她推拒。帝王的霸道不容置喙,肆意地掠夺走音娘仅存的神智。
如果说酒醉的帝王是无意宠幸了音娘,那么被动的音娘最后是沉浸在流越的美色中松开了手。
也许,醉了的不止是流越,还有她。
只是那时,不谙此事的音娘并不懂得心中所想,闭上眼之前,她满脑子思索的都是陛下醉了,一夜之后他什么都记不得,只待那时尽早地离开,一切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直到最后,音娘都是心存侥幸的。她看不透自己的心思,可身为局外人的安少音却感受到了,察觉到了。
当过往的疑惑悉数在昨夜化开了云雾,重见光明。不知是因梦中的帝王就是流越而喜悦;还是因流越的冷淡而陌生;或是因那一晚的纵情而委屈……总而言之,无数的情绪在内心翻滚涌动,最后留给安少音的是夺眶而出的泪水。
一夜过去,安少音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情,可正因为如此,因着这人就是前世的自己,因昨夜而忆起的画面,安少音才会更加地羞愧。
安少音大概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二日醒来后的帝王会冷着脸质问音娘。对于被酒误事的流越来说,一向不近女色的他,翌日醒来发现自己赤身躺在床上,而眼前就是鬼鬼祟祟穿衣打算离开的罪魁祸首,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倒也情有可原。
思及此,安少音无言地闭上了眼睛。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流越了。冥冥之中,自己好似更在意前世的他。
安少音这般想着,殊不知哪怕自己看透了前世的那一点微不可察的小心思,自己对这一抹一样的心思也只到羞惭为止,她没再更深一步的探究过去,只是觉得无颜以对流越。
不论是前世的音娘,还是今生的安少音,在感情一事上,迟钝犹如青辞尓。
“娘娘。”
正在安少音愁眉苦恼之时,绿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不多时,小丫头兴冲冲地跑进来,跪在安少音的身前告诉了一个好消息,“王爷醒了。”
“什么?!”安少音倏然站起身来,望着行礼的丫鬟满脸地不可思议,“王爷醒了?”
绿叶不小心抬头,白雾散去是难得一见的春色,她脑海一轰,眼前白光一闪,霎时间低下了头去,好容易才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