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知府作为皖南两省的父母官,不过为四品大员,不足以让这些侯夫人来,但是他刘家的女人厉害——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刘妃则是刘知府的亲姐姐。刘淑英作为刘妃外甥女,听说刘妃还要请旨意给她封个县主呢。不过被谢皇后以于理不合驳回,皇帝为了讨刘妃欢喜给她封了个乡君。这在皖南可是独一份,把皖南双姝的名头全给遮过去了。
现如今称刘淑英为皖南第一人也不为过。唐月茹见到刘府繁华景象又见到众人对刘淑英的吹捧,心里既高兴又羡慕,还微微泛着酸意。不过很快就在刘淑英面前掩饰住了,她在手帕交刘淑英面前一向是大方得体温柔体贴的,帮着她招呼同伴,给她收着礼物。
她们这群闺女们自有交际圈,外面贵妇人也是自成一派,前来祝贺的男宾们则在外院摆酒。刘淑英提议去游船,说府里的荷花开得艳,可以采莲摘莲蓬。
小姐们纷纷响应,心里有明白的脸上就起了狭促的笑容,相互使眼色,挥着手帕,“坐船游湖可是能看到外院,听说今天谢景温和谢舒石都来了。”
刘淑英笑容明媚张扬,她旁边一个穿红色襦裙的小姑娘俏生生眨眨眼,“非也,我们可不是为着他们,而是为着江世子。”
“他也来了?!”有人惊呼,“刘小姐你面子都大,是不是专程为你来的?”
唐欣茹盯着刘淑英,见刘淑英面色闪过一丝得意,她捂着嘴笑起来,“难道传言是真的?”她对面的唐月茹则拉着刘淑英的手,“什么传言,我们淑英可什么都没说,对不对,你们还去不去游船了?”
众人眼神交汇,什么传言,不就是定国候府有意和刘家联姻,江信之会娶刘淑英呗。这样遮遮掩掩作何,江信之要人才有人才要家世有家世,相貌又是英俊不凡,而且前途无量,嫁给他那是定好的姻缘。但一般人的门第可够不上定国候府,她们这群女孩中也只有皖南候和刘家的门第能与之相谈。哦,或者崔家也行,但是崔娘子已经有了婚约,更不可能与刘淑英相争了。
刘淑英有着一副端庄明媚的容貌,举手投足间张扬自信,她语气是一惯的优越,“走了,游船,今日谁采莲多,我便送她金丝小绒球,这可是我爹专门从京城买来给我的。”
她率先走在后面,贵女们跟随着,一溜上了游船。而唐欣茹在最后,她看着今日跟在刘淑英面前殷勤备至的唐月茹,心底一阵不屑。觉得唐月茹不愧是农家生的,就算在唐府养了这么多年,骨子里仍旧是趋炎附势毫无风骨的软骨头。一个刘淑英就引得她这样低声下气,不就是有个好姑姑有个好爹吗?压着她们一头,真正的天之娇女张锦绣今日可没来呢。
就江信之,也是刘淑英能够肖想的?
不管她如何想,女孩们的游船采莲活动依旧展开了,且很快就顺着湖泊来到了外院。一群英俊少年们在亭子里聊天畅谈下棋投壶,少女们羞答答的在游船上探出头,偶尔有胆大的还往岸上扔莲蓬。欢声笑语佳人笑,惹得船外凉亭少年们感叹春光好江南乐。
唐月茹一眼瞧见了人群中最显赫惹眼的少年。离得远却能见他清隽挺拔,朗然照人,风姿如骄阳耀空,又似玉山丰神冰澌溶泄。
刘淑英一向张扬的眉眼如今也羞答答的了,“那就是江信之。我娘说……”她剩下的话埋进了羞红的面色里。
一时间游船上的少女们都看呆了,她们都听说过江信之的美名,传闻他少有姿容,风神秀异;但没有几人真正见过他。他虽是定国候府的世子,但一直在京城住着,前年侯府老夫人去世,他随母守孝而归回了皖南。如今才真正见到他,哪知道传言却是真的,如此风采卓然,堪堪天人之姿。
江信之无视了船上众多少女的目光。
他淡然地下着棋,目光专注地注视着棋盘,侧脸如玉,翩翩君子却郎心似铁,惹得与他对坐的谢舒石调侃他:“江世子这份风采犹如潘郎在世,要是江兄你身子弱些,恐怕要上演看杀卫玠了。”
江信之皱眉,他淡淡道:“谢兄笑言,该你了。”说罢他落下一枚黑子,与前面形成合围之势,将白子斩杀其中。
谢舒石仔细看棋盘,约有几息默然,最后爽朗认输,“是我棋艺不精。”
江信之起身,“诸位自便,我去见见刘大人。”他离开后,谢景温坐在了他的位子上,复盘棋局,执了一枚黑子放在了棋盘的右侧,对谢舒石道:“你有何看法?”
谢舒石眉宇间掠过一丝精光,“锋芒毕露,傲气十足。”也不知道是在说棋风还是在说人。转而他也不明说,而是弄乱了棋局,重新与谢景温对弈起来。
游船已经到了荷花池边,但真正采莲的没几个人,都在悄声讨论着亭院中的几个人,其中江信之和谢景温及谢舒石的名字最常见。其中唐欣茹受到的刺激最大,她几乎对那江信之一见钟情。所以她又听到刘淑英用那种略带炫耀的语气说起定国候夫人流露出结亲的意思的时候,她心底梦然闪过一丝浓重的恶意。
接下来的时间她一直没有说话,懒懒的做船头坐着,剥着莲蓬,游船又折返回去,而这个时候晚宴几乎要开始了,亭中少年们三三两两已经离开。在往岸上看的说话已经没有那江信之了,几乎所有女孩面上都有了怅然之色。三三两两下船便去了正厅,准备开席。
刘淑英的船是最后靠岸的。
唐欣茹走到唐月茹身边,见她也有些神思不属,神色一动,问她:“妹妹在想什么?”
唐月茹道:“我想,这里这么热闹,而盈儿却没来,怪可惜的。”她手里拿着两朵荷花,鲜嫩饱满,“我回去把这荷花送与她。”
“难为你想着她。”正说着刘淑英已经跳下了船,正在往正厅走去。而这个时候廊下长廊中缓缓走来几人,为首的正是江信之。
少女们欢喜的推嚷着,然而谁也没有向前。刘淑英拾起裙摆,要迈步过去打招呼。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到扑通一声,尖叫声响起。
“有人落水了!”
“是唐小姐,月茹落水了,快来人!”
“月茹!”唐欣茹急忙叫着,声音带着哭腔,“快来救救我妹妹,她不会游水!”但船娘们刚才被刘淑英嫌烦支走了。
湖里的唐月茹还在挣扎着……
唐欣茹的眼神落在了江信之身上,充满着担心和楚楚可怜。
……
唐府的季盈吃饱喝足,又练了一下午的字后,刚在小花园里转悠一圈,就看到有丫鬟带着几位大夫匆匆来了穿过前院来了后院。
竹青打听道:“听说是三小姐落水了,现在还昏迷不醒。刚被送回来,二小姐哭的不能自己,说自己没照顾好妹妹,也昏倒了。”
哈哈。
季盈来了兴趣。果然事情还是发生了,不过落水对象换成了唐月茹。她去了唐月茹院里,姐姐落水生死不明,她怎么也要表示关心一下的。
结果刚到院里,就听到唐夫人哭声,季盈心里一震,不会吧,唐月茹挂了?
她急忙进去,才看到唐月茹还没醒,面色惨白,眼睛紧闭着,呼吸都微弱了。唐夫人搂着她心肝心肝的哭着,周围人都在劝着说小姐已经好了,夫人放宽心。
唐夫人抱着唐月茹,弄得大夫都没处下手,好在那崔嬷嬷很快将唐夫人劝住,季盈也接手把唐夫人劝走了。
唐月茹才被灌了药躺下。大夫说如果没发烧就无事,如果夜里发了高烧就有危险,他又写下药方派人去抓药,自己也随时观察着。
接着唐欣茹就过来了,一过来就请罪,“都是我的错,我不小心踏错步,碰了妹妹才连累她落水。我求那江信之将妹妹救上来。幸亏那人不多,我急忙将袍子给妹妹裹上,带着妹妹去了后院,刘夫人帮着妹妹遮掩,外间无人知道这事,没损妹妹清白。”
嗷豁。
这一席话也只能骗骗唐夫人了。
唐欣茹道:“我甘愿受罚,从今天起我会照顾妹妹直到她身体好为止。但还请母亲派人送礼酬谢那江世子,也顺便说明当时是情急之际,请他保密。”
“这是自然。”唐夫人拉起女儿,“难为你想得多。这意外也是你不想的,你妹妹醒来定不会怪你。你一番姐妹情深,我也不拦你,去照顾你妹妹吧。”
唐夫人哭了一场有些气喘,季盈在她身边坐下,作势给她打着扇子,“娘,你也累了,去休息,姐姐这里我看着,一有事我就去告诉你。”
唐夫人把崔嬷嬷留下了,张嬷嬷也留下照顾唐月茹。季盈也没走,在外间看着丫鬟们熬药。唐欣茹则在内间照顾唐月茹,那表现是极好的,耐心十足,任谁见了都说她是一个好姐姐。
季盈心里发冷,这个好姐姐心狠啊。虽然现在天气温暖,但她为了能够和江信之扯上关系就毫不犹豫地推自己姐妹下水,这份狠劲和决断很可怕啊。等接下来她还会借着江信之这个救命之恩一来一往,踩着唐月茹给自己铺垫。毕竟之前她就是这样踩着原主的,原主最后被她教唆的成了杀人犯,她却清清白白如白莲花干干净净无污点,高高兴兴地上了江信之的花轿。
季盈问自己,她是没胆子推人下水的。这里的小姐们普遍不会游泳,而且这里一场风寒感冒都有可能要了人命,万一没救上来那就是杀人。她决心等唐月茹醒来就旁敲侧击告诉她真相,千万别弄错了宅斗对象,把自己当做敌人,而被真正的敌人当枪/使。
到了夜里唐月茹发起了高烧,唐家内院再次兵荒马乱,等唐月茹烧退后已经天亮了,三个大夫仍旧没有回去,炉子上一直熬着药,防止她繁复发烧。
第二天刘淑英就上门来探望唐月茹,唐欣茹一脸愧色地接待了她,“淑英,妹妹她还没醒。”她眼底的担忧不是装得,而是真的担心了,她没想到轻轻一推却险些要了唐月茹的命,她有些害怕了。
刘淑英见到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唐月茹,心中因为她被江信之救上来的郁气一下子就消失了,提上来的是对她的担心,她道:“我回去就托我娘去定国候府中接张太医来,他是跟着侯夫人来的,医术定然比这些大夫高明。”说罢也不多待,直接回府寻人接太医去了。
唐欣茹听她话中提到定国候府那语气,似乎很熟稔的模样,仿佛她已经嫁入定国候府能够当家做主那样自得,心里又开始不平起来,但又想着唐月茹的病,到底是没有推辞。
不过还未等到刘淑英请到张太医过来,唐月茹就醒了过来。
她醒来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唐欣茹和季盈看,那目光说不出的陌生和戒备。唐欣茹以为她发现自己是故意的了,竟然被那目光吓得后退了两步,季盈一个激灵,问道:“三姐,你怎么了?我脸上可是有什么?”
就连唐夫人也觉察道不对劲了,搂着她哭了起来,唐月茹这才恢复了原本的神情,虚弱地说道:“我没事了,让娘和姐妹们担心了。”
她醒来一会儿又睡了过去,大夫说没事了,只要按时吃药好好休养即可。
不过季盈觉得事情有了变化了,因为在唐月茹昏睡前,她再次用那种戒备的憎恨的目光盯着季盈,那样子恨不得那季盈当场焚烧。
她确信,她没有看错。
不,不会吧?难道这人已经变了壳子或者说重生了?
季盈扶着额头,她都能穿书,书中人物能重生又不是没可能?
第6章 簪花会
唐月茹在养病期间,季盈照常去学堂上课,但每隔两三日便会去唐月茹那里坐一小会儿。主要是观察她,但她发现那日刚醒过来的唐月茹的眼神仿佛是错觉。
唐月茹依旧时不时对她阴阳怪气,拈酸吃醋的挖坑使绊子,和以往毫无差别;而对唐欣茹也依旧信任有加,亲近友好。她尝试着问唐月茹落水的情况,并且暗示她,谁知道唐月茹摆着手说道:“我那脚踩住了裙子,滑了一下掉水里了,还差点把二姐给带下去。”
“二姐说她碰了你,你说是自己踩得。这倒是奇怪。”季盈笑嘻嘻的:“听说是那江世子给你救上来的,二姐还专门去谢过人家呢。”
“哦?”唐月茹问:“二姐见到了江世子?”
“你找崔嬷嬷问问吧,具体我也不十分清楚。”她见唐月茹回避了她的问题,便也不想和她多说。
又说了两句就岔开了话题,问唐月茹她的字帖还借不借,最后拿了字帖要走。
唐月茹又叫住了她,“盈儿,那簪花宴还有几天就开了,你真的不打算去?”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季盈,不放过季盈一丝一毫的变化。
季盈摇头,“我才认识了几个字,去那簪花宴非出丑不可。不过娘肯定要带我去的,就最后一天你们都展示过了,我去露个面。”
簪花宴会举办三到四天,前三天是各家小姐才女的全方位评比,诗词歌舞琴棋书画歌舞调香绣鉴赏工等多种才艺比拼。最后一天就是单纯的赏花了,她决定那个时候出现。
她很明白,现阶段唐月茹还没有和她成为生死仇敌,只是出于一种想要打压她,显示自己处处比她厉害,争夺唐进和唐夫人宠爱的阶段;而唐欣茹则是利用她打压唐月茹这个才女,勾起她的嫉恨和欲望,最后和唐月茹两败俱伤,而唐欣茹渔翁得利。
季盈不想成为其中的牺牲品,她在唐家真的只想啃老咸鱼躺,只要别人别太过分老是针对她,她几乎提不起劲去争斗。
况且就她这点智商,要不是仗着提前知道原书内容,也斗不过这些宅斗高手啊!
谁知道她这样想,而唐月茹不这样想啊。
簪花节第一天,唐月茹就爬起来,装扮得当,婷婷嫋嫋地来到了唐夫人院子里。
而唐欣茹比她更早,见到唐月茹面若娇花,又因病弱多了一丝柔美之气,行如弱柳扶风,一举一动间有如娇花照水清丽可人。她笑着去拉唐月茹的手,“今日人多事多不轻松,妹妹身体可撑得住?”
“无妨。”唐月茹也笑着回应,“姐姐今日这裙子真好看。”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了几句,然后不约而同对唐夫人道:“娘,我们还是叫上盈儿,这簪花会就是她露面的好时机。”
唐夫人踌躇着,两人劝了又劝,最后她也意动,让人去喊季盈。季盈一听让她也去简直无语,穿好了衣服上了马车,她才知道这两位姐姐一起打她主意呢。
唐欣茹见季盈没有穿她给准备的衣服,心底疑惑地问:“可是那衣服不合身或者是妹妹不喜欢我送的衣服?”
“不是,母亲喊我喊得急,随手捞了一件。”季盈道:“娘,你看我的手还没养好呢,等下她们笑话我怎么办?”她冲唐夫人撒娇。
“有你两位姐姐护着你呢。”唐夫人见季盈发上戴了一支银钗,脖颈及手腕处无首饰,太素净了。她便褪下手腕上的一对玉镯给她,“盈儿,带上这对镯子,怪我喊得急,没有让你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