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贺知书都会在迷迷糊糊之间蜷蜷身子,撞进更温暖的地方,舒服的睡一夜。
蒋文旭真想将人留在家只养养花草看看书散散心,不去操心工作不要劳累,可他再也不敢这样做了,他已经知道知书是不喜欢这样的。
太爱了,所以只想将人圈起来保护疼爱,太疼了,再也不敢让心里的人受丁点委屈。
光是想起那一双盛满哀伤的眸子,蒋文旭便会疼的喘不过气。
将人圈在家里是错,断了知书的事业是错,将人不管不顾不心疼更是错上加错。
一个大男人守着家,等另一个男人回家,他曾经这样糟践过贺知书的爱意,无度的挥霍着贺知书对他的一颗真心。
总以为万无一失,因为贺知书说过永远都不会离开蒋文旭,因为他是最知道贺知书这样的人爱了就是一辈子,所以,所以......
他忽视,他漫不经心,他将贺知书隔绝于世界之外自己去享受世间繁华,从不察觉亏欠了家里的人。
是啊,毕竟那些只是玩玩嘛,又不是不要贺知书了。
他曾经竟说过这样的话。
在被黑暗蚕食的边缘,蒋文旭举起自己的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每当这种时候只有疼痛才能让他恢复一些理智。
蒋文旭轻轻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指环,将它紧紧贴在自己胸口,这已经不是贺知书亲手刻下的那个素圈了,那还是弄丢了那个戒指。
浴室里蒋文旭将自己整个人埋进水里,躲在角落独自舔舐着心里的伤。
这几年他一直坚持投资医疗行业,每年股东大会上那群老狐狸都会拿这件事攻击他,可蒋文旭本就强势,更何况事关贺知书,谁来威胁他都没用。
今年的大会终是尘埃落定,应酬了一晚上,蒋文旭醉的厉害,可他不想惊扰到贺知书休息,便一个人躲在客浴里吐了个干净。
从浴室出来后,他慢慢推开卧室的门轻声走了过去,看清床上躺着的贺知书后才觉又活了过来。
二花趴在地上眯着眼,已经习惯了自家主人总有一个晚归的,也没有起身迎一迎,只管吃饱喝足睡大觉。
四只大肥猫将贺知书围绕在中间,枕头被占了,贺知书就弯着身子埋着头将位置留给自家‘闺女’。
“怎么就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蒋文旭将大肥猫挪到床角自己侧着身子躺了上去,他小心将人拉进自己怀里,又调整好姿势让枕着自己的胸口人儿睡的更舒服些。
昏暗中蒋文旭手指轻轻划过对方脸颊上的酒窝,又将对方额间的碎发往后理了理,“小书,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啊。”
蒋文旭自是得不到怀里人的回应,见贺知书睡的这样沉,他使坏般捏了捏对方的脸颊,一团白嫩的小肉团被手指轻轻捏起。
还好,一日三餐精心的养着,身体才没有被繁重的工作拖垮。
“你啊,总是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似是想起了什么,蒋文旭的另一只手捏紧的泛起了青筋,他小心翼翼的用脸蹭着怀里人柔软的脸颊,“宝贝,别生病了好不好,哥心慌。”
蒋文旭睡前悄悄吞了两片安眠药,药瓶上面写着护肝片的字样,噩梦好似从未离他远去,贺知书的病,自己曾经犯下的错,在这十几年里一直郁结于心。
他只是装的强大无比,如果没有贺知书在身边,他早就垮了。
半睡半醒间贺知书感受到了脸上的湿意,可他实在太累了,怎么努力也睁不开眼,也不知是梦里还是现实,有一个人一直在对着他说着话。
【乖,不要让哥心里发慌。】
【知书,不要闹了。】
闹?他闹什么了?
【...知书...不要离开我...不要走太远,我都要追不上你了...】
【你不要走太远,你要出点什么事,我怎么活啊...】
【贺知书——!贺知书!你不要我了吗?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啊!】
是蒋哥么?为什么我要离开他?
【知书,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让我看看你好不好?我只想看看你...】
第二天一早醒来时,贺知书只觉昏沉沉的,头疼的比连上了几个通宵的班还厉害,食指像是被什么东西提醒拂过自己的眼角,那里一片湿润,是已经失控的眼泪。
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这么疼...
蒋文旭睁眼时便看着贺知书靠坐在床头发呆,他想伸手去抱对方,却被贺知书下意识的身体反应拒绝了。
贺知书躲开了蒋文旭的手,他也十分不明白自己的这个下意识的举动。贺知书垂着眸子转头看着蒋文旭停在半空中的手,心里无法抹开的疲惫与不可言说的疼让他不知所措。
“怎么了?”蒋文旭问道,语气里是毫无掩饰的焦急。
贺知书察觉到自己不明所以的动作,摇了摇头胡乱解释道:“没什么,可能没睡醒,有点懵。”
说完贺知书像是回了神,他牵着那个还停在半空中的手,温度从对方的手心传到自己的掌心,那颗挣扎的心好似也渐渐安稳了下来。
“蒋哥,我饿了。”
看着去外间准备早饭的爱人,贺知书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梦里的声音已经变得模糊,可那些感觉仍然似有似无的包裹着自己,让人捉摸不透。
两人吃过早餐,又喂了‘儿女们’便匆匆出了门,蒋文旭照例将贺知书送至医院门口看着人进去了才驱车去了公司。
早上贺知书的反应不知为何让蒋文旭感到了深深地不安,这一天的工作也因此完成的稀里糊涂的,张景文还以为蒋文旭是最近太累了,问他需不需要修个长假同贺知书去国外散散心。
张景文的话无意间提醒了蒋文旭,他说道:“景文,我要离开北京一阵子,知书那边你帮我照看着些,他一忙起来就会忘了吃饭,我不提醒他他都记不起来。”
蒋文旭交代了很多,张景文不知道自己朋友突然抽什么风,但事关贺知书,他也见怪不怪了。
端着热咖啡的张景文看着蒋文旭的交代完自己又去交代助理,心里想着自己和蒋文旭比起来是不是对老婆差了些。
想到此处,张景文便拿出手机定了款样式大方珠宝,付完定金后他才安下心来继续听蒋文旭念叨。
“什么!你要准备求婚了?”张景文被蒋文旭突然的发言吓了一跳。
同性婚姻并不被国内认可,他是想过蒋文旭这辈子肯定会和贺知书结婚,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
其实这并不是蒋文旭的突发奇想,他已经计划这件事很久了,只是今早的事让他心里很不安,所以才想着将事情提前,本想着等到贺知书今年生日那天,可他已经等不及了。
“那你们是准备出国了?”张景文问道。
世界上很多国家同性婚姻已经合法,张景文自然联想到蒋文旭想要移民的打算。
蒋文旭摇了摇头,“我听知书的,但肯定要先得到知书父母的首肯才行。”
张景文这下才算是理清了这件事,蒋文旭要向贺知书求婚,首先是要去杭州见贺知书的家长,他希望贺知书同他的结合能得到亲人的支持。
张景文惊讶道:“你不带知书一起回去么?”这并不是普通的见家长,这可是在长辈面前出柜,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蒋文旭笑了笑,“有我在,等万无一失了再告诉他,我只想让他开心。”
“蒋文旭,祝你成功,新婚快乐!”离开前,张景文这样说道,他也是真的觉得这一对爱人会好好在一起一辈子,因为蒋文旭对贺知书的爱从未掩饰过。
如今圈子里谁不知道蒋总的心里有个极其珍贵的爱人,那些玩闹的局都不会再请他,也不会觉得蒋文旭是故意不给那些老板面子。
蒋文旭是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了所有人,他爱贺知书,忠诚且坚决。
*
贺知书没想到早上匆匆一别,蒋文旭就要出差近半个月,下班时是蒋文旭的助理来接的贺知书,今天难得不加班的日子,没想到两人反而错过了。
晚餐是助理送过来的,据说是从高级养生会所里趁热打包过来的,是蒋文旭特意安排,不盯着吃完助理不准离开。
贺知书被蒋文旭的孩子话弄得哭笑不得,他让助理早早回家,不用搭理蒋文旭那些霸道的工作安排,助理自是知道该听谁的,同自家老板交代完始末后便驱车离开了。
之前不是没有过分开的时候,有一次蒋文旭的公司出了大岔子,他们分开了整整一个多月,可贺知书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次的出差时间不到一月,可他心里的不安却一天天的累积增加。
休假的日子贺知书总带着二花去公园遛弯,他想起了西湖,有时间定是要带着‘儿子闺女’回老家看看。
夜晚,贺知书独自依靠在床头,热乎乎的大猫找好自己的位置便睡下了,唯一醒着的人看着手机界面上停留着爱人嘱咐的话,督促吃饭的,哄睡的,提醒他锻炼身体的,虽然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可看着就觉得让人安心。
贺知书最近总爱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自己的意识时断时续,半夜惊醒后眉头紧皱,额头冒着细密的冷汗。
耳边还会回荡着自己嘴里模糊的听着像似是而非的胡话。
心中不好的预感一天比一天清晰,贺知书开始害怕夜晚,一个人守在家里没工作的日子他都熬着夜看书,他不想睡过去,避免去看到那些画面。
可命运就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失去的记忆总会忆起,埋藏的暗涌总会掀起翻天的波澜。
......
【你这辈子过过好日子吗?】
【你真以为我就离不了你,不就十四年吗?不就十四年吗!】
【蒋文旭,爱没有了,我还能在你身边留多久。】
【我的戒指呢?你看到我的戒指了么?】
【戴了十年的戒指说扔就扔......】
原来痛不欲生是这种感觉。
倒不如死了干净,一了百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只有原文故事线的记忆被打开了。
第40章 三世
夜已经深了,寂静的别墅里只能听见从远处传来的海浪声,海风推着浪花一卷一卷翻滚着拍打在海岸线上,然后消失不见。
高远的天空下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远处驶入别墅区,一位精心打扮过的高大男人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他身穿纯黑的西装,胸口别着一朵娇艳的红玫瑰,手里却捧着一束开的正好的白茉莉。
屋外还在落雪,穿着单薄的男人却好似一点也不在意,别墅门前他特意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后才按开密码锁推门进去。
偌大的客厅熄着灯,屋子里静地落雪可闻,推门进屋的男人不敢开灯,适应了周围的光线后便开始找人。
客厅的落地窗前,那个人穿着一件白衬衫斜靠在沙发上正垂着眼看着窗外,别墅的周围是小花园,厚厚的雪落在上面白茫茫一片花园中也有坚强的绿植浮出来透气,而小花园里的夜灯正好照在那人额前的碎发上,寂静又温柔,很显眼。
半个月的分别,再次见着熟悉的身影,蒋文旭也顾不上其他,只一心欢喜的朝着爱人走过去,想靠近,想拥抱,想要呼吸对方身上那独一无二的熟悉味道。
沙发上的人似是听见了动静,微微抬了抬眼皮。
从背后将人抱住后,蒋文旭将手里的茉莉一股脑的塞进爱人怀里,下巴紧贴着对方的肩膀,室外的寒气一入屋内便被化开了,头上身上都带着些潮湿气。
“这是我好不容易寻来的茉莉,这个季节里只属于我们知书的茉莉花。”
高大的男人说出的话却带着一点撒娇讨好的味道,努力诉说着自己的思念,好似这样才能缓解心中因小半月别离引起的不安。
“知书,我真的想你了。”
“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宝贝,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你有想我么?”
“这两天你都不爱搭理我了,是不是生气了。”
“......”
“知书,我回来了。”
落在耳边的是最熟悉的声音,可贺知书只觉陌生,本能的想远离这个声音。
蒋文旭迫不及待的想见贺知书,因为太想念了反而没有察觉到怀里人不同寻常的冷淡与排斥。
为了踩着点赶过来的,蒋文旭一路都没怎么休息,他借着屋外的光线看着手上的腕表,倒数着时间。
“五,四,三,二,一......”
远处的天际在读秒的最后一刻炸开五彩缤纷的大团烟花,花团锦簇,暗沉的天色被妆点的格外明媚,那些烟花刚好正对着他们的落地窗,每一团都看得格外清楚。
烟花不断地炸开,足足十几分钟后最后一团绽放在空中的烟花才在闪烁中消逝。
“宝贝,元旦欠你的烟花,喜欢么。”蒋文旭痴痴的看着窗外,眉梢都带着喜色,“市里不让放烟花,我们以后都来这里跨年好不好,带上我们的朋友,还有咱爸妈。”
蒋文旭松开了圈着对方的双手,虔诚的走到贺知书正前方,半跪着仰视自己的爱人,攒了这么多年的勇气终于这一刻有资格被打开了。
他将早已准备好的首饰盒打开,那枚躺在正中间的铂金钻戒被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戒指上的钻石闪着碎光像极了爱人脸颊上的连串的泪珠,精致且耀眼。
他说:“知书,我们结婚吧。”
红玫瑰与白茉莉在此刻交相辉映,蒋文旭终于走出了这一步,他向贺知书求婚了,他要将自己献给他最爱的人,最爱的贺知书。
空荡的客厅里回响着蒋文旭的声音,随后又在一瞬间归于寂灭。
贺知书的眼终于离开了手里的白茉莉,他慢慢地抬起头定定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男人,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唇角,还是那个好看的模样。
这个人在最难的日子里都是闪着光的,好似什么都打不倒他,什么也不能让他屈服,永远自信,永远骄傲。
只是有些事情始终是变了,他越来越多的只能看见蒋文旭的背影,只能听见对方那些刺心的狠话和漫不经心的谎言。
而如今这个人眼里熟悉又陌生的深情与爱意,刺的贺知书生疼。
这一切比梦境更不真实,甜美的花香,夺目的烟花…
可是真的等了太久…太久…
等的太久了…太累了…太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