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魂之使君传——青不荼
时间:2022-03-05 15:58:05

  望向刘娘子,武崇眼神柔和中带有几分青涩,笨拙的将鸡汤递了过去。
  “表妹你醒了,大夫说你失血过多,我便去寻了只野鸡,做了碗鸡汤给你补补。”
  陈羽被武崇一把拎开,面色不满,道,“我就是见她受伤,才天天过来探看,哪像你……”话未说完,却瞥见武崇手里端的鸡汤,陈羽又慌忙挤上前来,一边接走武崇碗里的鸡汤,一边大声道:“大夫说了,娘子大病初醒呢,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还是吃我的白粥比较好。”
  说着陈羽将手里的鸡汤放到一旁的几案上,又将先前放在几案上的一碗白粥拿起来殷勤地送到刘娘子跟前。
  武崇黑着脸看着陈羽却不好发作,转头看向刘娘子。
  刘娘子方才刚醒,倪着眼前奇怪地二人,不知所谓,淡淡地伸手接过陈羽的白粥,一勺一勺地舀了喝起来。
  这边陈羽见刘娘子吃的香甜,既开心又得意的瞥着武崇。
  武崇被陈羽看的脸越发青黑,又黯然地看了看刘娘子,终是收了鸡汤,道了声“表妹你好好休息”,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
  接连传来好消息。
  李继率领五万大军与耶律丹一起攻破柔然王庭,柔然可汗率残部退至漠北深处。耶律丹本想乘机侵吞柔然大部分失地,取代柔然在北边霸主的位置,还未占得一地,就传来契丹八部内讧的消息,耶律丹只好带兵回巢,当然这里面有没有陈羽的手笔就不得而知了。
  自此,北元北面最大的敌人柔然终于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定州、幽州等地被北元重新收回。
  北元皇帝大悦,撤回了李继父子的责罚,册封李继为戍北候并大将军,太子因指挥得当,亦受到皇帝嘉奖,这些都在人们意料之中。
  意料之外谢雍被指私通敌国,证据确凿,本问罪当斩,长公主百般求情,皇帝终究不忍,将其贬为庶民,流放漠北。而一向以谢雍为马首的杨简,因护卫京都有功,一跃册封为安平候,领京城防卫,一时声民鹊起,令人啧啧称奇!
  册封不过三日,又传来一个举朝震惊的消息,李固李老将军回府卧床不起,两日后竟去了。李固一生戎马,虽然六十有七,却一向身体康健,只在牢里呆了几个月,便去了,不免让人唏嘘和各种猜测纷至沓来。
  皇帝念李固一生忠君爱国,特许国丧礼之,李继方领大将军,便要赶回京城奔丧!与此同时,据传另有一消息,晋王也要回京都为李固将军送葬!
  晋王!京都人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熟悉的是,一提到他,京都人人都能将他一桩桩一件件的轶事如数家珍。据说那晋王顽劣不堪,曾经因看不惯一朝廷官员的幼子的长相,竟然人家当街羞辱,不仅剥光了衣服,还丢进了臭水沟里。晋王奶娘喜好喝酒,晋王便一日搬空了京都酒坊的酒,差点一度搅乱了京都酒市。更离谱的是传闻年仅八岁的晋王看上一女大夫,竟然当街强抢民女,总之只要谈到晋王,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可能发生,至于那些纵下人行凶,横行霸道的更是些小事。
  陌生的是,自从晋王九岁自淮南回来以后,便被太子送出宫,拜隐士、访名师教导,自此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年的时光,不知这晋王是不是还如少时那般顽劣?又或者长成翩翩少年?总之,晋王一时成了京都的人茶余饭后的热门谈资。
  ……
  武崇听到晋王要回京的消息,第一个想到的是将此消息告诉刘娘子,她似乎对这个晋王似乎很上心。
  刘娘子将养了半月,已好的七七八八,不得不说身体素质异于常人太多。
  “我听说,晋王下月初七回京都为李固老将军送葬。”武崇道。
  “我明日便回京都。”刘娘子点头回道。
  即便是料到她听到晋王的消息会离开,但还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干脆和迅速。“我,”武崇欲言又止,作为她唯一能依靠的兄长,本应该陪她一起回京都,但是李继要回京都奔丧,北边战事刚平,许多善后事宜要处理,他此刻确是走不得。
  “表哥要替李继将军守着北疆。我既一人能来,自然也能一人平安回去。你无需担心。”刘娘子淡道。
  不担心,怎能不担心,一个弱女子,从北地到京都就是快马也要走上半个月。况且战乱导致途中不少驿置被毁,留宿也不方便。只是眼下重任在身,武崇就是再担心也只能是担心。
  武崇心中惆怅万千,面上却是沉默,低了头缓缓拿出方才带来的包裹,递到刘娘子跟前,缓声道:“这里有些银两,你带着路上用。左右时间还充裕,不要太赶,尽量找客栈个驿置歇脚,不要露宿野外,我听说各处还有不少流匪,一定得注意安全。回去后,如广伯候那些人还找你麻烦,你写信给我,而今我也算是三品骁骑将军,李继将军的亲卫,他们若要动你,也要得仔细掂量掂量。”
  刘娘子看着武崇手里递来的包裹,鼓鼓囊囊,原本刚直的一个人此时絮絮叨叨如同个妇人一般,眼里满满地关心。刘娘子忽的想起武崇那日走的情形,虽然言少,也是这般。眼前这个方正英武的男人,自始至终小心呵护着她,而这些本该于那个刘娘子所得,之前由于自己的私心隐瞒与他,如今……刘娘子看向他,轻轻摇头,明眸看向武崇坦然道:“我不是她。”
  我不是她,我不是刘娘子,我只是一个习惯流浪的孤儿,一个冷血的杀手。即便武崇再粗犷的心思,这些时日的经历与接触也应看出她与先前那刘娘子并非一人。正所谓无功而不受,人情与我是最难偿还的负担!刘娘子心中暗叹。
  “我知道!”武崇猛地抬头,双面因为内心情绪的波动而涨得有些红赤红,一双双眼却更显地沉沉又透亮,对她方才的话却浑不在意,只将包裹递进刘娘子的手里,继续絮叨着:“里面除了些散碎银子,还有两张银票,夠在京都买个两进的小宅子,你跟绿芹搬进去住,山上条件太苦了,你们两个弱女子老住哪里也不是个办法。等日后我再多挣点银子,你们生活也会好些……”
  既然知道,为何还如此?话已言明,既非兄妹,则无需尽看护的义务。刘娘子有些怔怔地看着武崇不明所以,还是将包裹推还给武崇,犹豫道,“我不太习惯欠别人人情。”
  “我不知是别人,我是你哥一天就永远都是你哥!”武崇终于忍不住吼出来,不由分说的将包裹重重的按进刘娘子怀里,头也不回地离开。
  刘娘子愣愣地兜着包裹,看着暴走而去的武崇,冥思良久,终是不能理解武崇为何忽然发火。
  自小独处长大,从未对人有过机会产生过感情,对于情感上的事始终不大能理解。刘娘子暗自摇头,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包裹,“哥?原来有个哥哥是这样?也不错。”刘娘子独自喃喃,将包裹收回。
  来的时候行色匆匆,轻车简行,走的时候,这些日子与石头还有程乾、陈羽、艳娘们相处,收获了一众人的礼物。刘娘子感觉甚是惊奇,手头富裕,足够买一匹好马儿,晋王进京还有月半的光景,倒也可以闲步回京。
  两辈子,刘娘子都未曾像这样自在的四处走走。
 
  【归京之途】
 
  
  虽经历了大半年的麓战!百姓,但凡你给它片刻的喘息时间,它又能生机勃勃,如野火后之春草,千百年来,无不如此。
  刘娘子归京途中走过大大小小的城镇,城墙上还留着战争的新痕,但是街市上,来来往往的客商,贩夫走卒已经将整个街道填满,处处充满浓浓的生命的气息。刘娘子从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很奇特,仿佛行走在他们之中,觉得自己都不再是整日与血腥与尸体为伍的冷冰冰而是鲜活地像个人了。
  “糖葫芦,冰糖葫芦,两个钱一串,酸甜可口,好吃不腻哟!”刘娘子牵着马正闲步走在一处叫虞城的小城镇的街上,忽然一阵奇特的叫卖声吸引了刘娘子。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瘦高个子的货郎正在当街叫卖冰糖葫芦。
  货郎手里的握着的草垛上插满鲜红欲滴的冰糖葫芦,周围围了一群穿着破破烂烂的小乞儿。
  刘娘子眼睛亮了亮,牵马走了过去,递过去两个钱,道:“我要一串。”
  那瘦高个子货郎正低着头给那些小乞儿发糖葫芦,听了刘娘子的话,头也不抬从草垛子上抽出两串最大的糖葫芦,递到刘娘子跟前,转身抬头嘻嘻一笑,“买一送一,给你两个。”
  “怎么又是你?”刘娘子接过冰糖葫芦,看清了这男人的脸,讶然出声。
  那男人将草垛子往肩膀上一扛,摸着白净的下巴叹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刘娘子见惯了陈羽嘻嘻哈哈没正经的模样,此人眼下出现在这里倒也不足为奇,接了陈羽手中的冰糖葫芦,边走边吃了起来,不去睬他。
  陈羽被一群小乞儿围着,眼见刘娘子要走,索性将插满糖葫芦的草垛子塞给其中一个大点的小孩,急急地道,“你,给他们发。回头要让我知道你一个人吃了,下次就没你的份儿。”
  说完,陈羽挣脱了孩子们飞快地追向刘娘子,边追边喊,“你怎么不等等我。”语气竟十分的……幽怨。
  刘娘子置若罔闻地自顾地吃着糖葫芦,并不去睬陈羽,只是微眯的双眼和微翘的嘴唇显示出她此刻的惬意与满足。
  陈羽往日见惯了她冰山美人的模样,乍一见她美眸倩兮,嘴角微扬,这一刻只被她的模样软地心都要化开,顾不上恼她不理人,只笑嘻嘻的绕在刘娘子身旁,一个劲地道:“好吃吧,好吃吧!我亲手做的,很甜的。你喜欢吃,我还可以做很多,一辈子也吃不完。”
  此刻远远的坠在陈羽身后的程乾听到陈羽的话,心里哀怨不已,“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烤羊腿也就罢了,现在连冰糖葫芦都会做了,说出去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中行走?难不成跟人说我是个会做糖葫芦的武林高手?那还不让人笑掉大牙。”程乾连连摇头,恨不得捶足顿胸。
  “李继走了,你不替他看着那几十万大军,跑这里来做什么?”刘娘子吃完大半个糖葫芦,闲闲地问道身边的陈羽。
  “这不是有你那勇武不凡的表哥看着么,我又不是什么正经官儿,我还有正经事要做呢。”陈羽一本正经的道。
  “正经事儿?在这小城镇卖糖葫芦?你可真正经。”刘娘子嗤笑道。
  “嘿嘿,这才是真正正经事。你看看这些人,忙忙碌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干,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干啥,老的少的,哪怕刚经历过了战乱,身上都带着一股劲儿。这些可比那些军营里的糙老爷们好看多了。”陈羽叉着腰,指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意气风发!
  刘娘子顺着陈羽指的这些人看去,确如他所说,他们都忙忙碌碌,看似杂乱,却又秩序井然,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而他们身上那股难以言喻的生命力让她想起刚才入城时心中那种奇异的感觉。是了,这些普通人身上确实有一种莫名的感染力,原来守护一个生命比破坏一个生命带来的感觉是如此不同。刘娘子想到这里又回过头看着陈羽,这人,很有意思!
  “我知道我好看,你也不能这样盯着人家看呐。”陈羽叉着腰,摸着脸,面上笑嘻嘻。
  “好看才要多看。”刘娘子一本正经的盯着陈羽,学着他一本正经的调侃。
  这下,陈羽倒有些不好意思,手里捂着的白净面皮腾地一下红了,慌地他忙转过脸,装作不在意地摆手道,“咳咳,咱们不说这些,带你去看个好玩的。”
  说着,陈羽拉起刘娘子的衣袖,欢快地在人群中穿梭向前。
  刘娘子嘴里咬着糖葫芦,一只袖子被陈羽轻轻地拎着,周围穿梭着挤挤挨挨的各色的人,再看看眼前那个高瘦的背影,莫名地刘娘子嘴角弯了弯。
  “来这里作什么?”不知不觉被陈羽带到一个座阁楼前,阁楼上写着三个大大的古体字,“城隍庙”!
  刘娘子面色似有些失望,还以为是去哪家好吃的酒楼。
  陈羽笑呵呵的看着她,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思,“等下再带你去吃好吃的,今天正好是十五,有许多人到这里的城隍庙祈愿,还可以求姻缘,特别热闹,我想你一定没见过。”
  刘娘子被陈羽拉着进了城隍庙,庙里正殿供奉着城隍老爷,侧殿供奉着城隍夫人,兼有阴司十二座位在旁,其余又分作许多小阁,以及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鬼神供奉,另有一个阁是月老隔,许多年轻的男女在此求姻缘。
  踏入正殿,经历了战乱,家家户户都有亲人离世,有许多信众捧着香火在这里膜拜,祈祷,着那些虔诚的信众将纸钱投进火盆,恭敬的上着香,刘娘子从未来过此处,亦从未见过这些,不由地好奇问,“他们在做什么?”
  “在给死去的亲人祈祷,顺便稍些钱帛物品给那边的亲人。”陈羽小声介绍道。
  “他们的亲人果真能知道么?”刘娘子有些怔怔。
  “也许吧。”陈羽看着城隍老爷的铜像,神色也有些凝重。
  “我可以也去烧点吗?”刘娘子忽然道。
  陈羽有些意外刘娘子对这个感兴趣,顿了一下,飞快地道,“当然可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又叮嘱了几句,陈羽转身去到庙头买纸钱和香烛。
  刘娘子独自留在庙里,好奇地抬头看城隍庙老爷的像,只见那铜像巨目阔口,颇有些吓人,但是对于以杀人为职业的她来说自是不怕的,正当她准备转向看别处,忽然,眼前一晃,漫天的洪水迎面泼来,洪水里裹挟着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举着双手,呼喊着,救救我……!他们脸被水泡的肿胀溃烂,其中一人冲她不停的喊着,妞妞~妞妞……救救爹爹……救救我……!
  刘娘子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个激灵,想要逃开,却定住了身。眼泪不知道何时涌了出来,不停的想往后退,但是脚像定住了一样,怎么也动不了,身上似乎被洪水浇湿了,寒气不住地往外冒,那些肿胀的头和身体离她越来越近,她恐惧到颤抖,挥着手大喊“不要过来!”
  忽然,她冰冷的身子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像救命稻草一般拼命的抓住来人,不停呓语,“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爹爹!你不要死!”
  “好好,不死,不死,我们都不死。”温暖的怀里传来更温暖的声音,刘娘子背上被覆上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的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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