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童虽也受了些惊吓,倒是还算镇定,拔出随身携带的小短刀,就在野狼扑过来时,狠狠地插入它的身体。奈何女孩气力太小,那野狼虽吃痛,却被女童一刀惹怒,张开大嘴就要咬向女童瘦弱的颈项,就在千钧一发之时,少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上前一把握住野狼毛茸茸短尾,拼命往后一拔,野狼袭击女童的身形一顿,女童飞快的抽出刀朝着野狼的脖子狠狠又是一刀,野狼和少年一起重重的摔在地上,少年飞快的一个翻身将野狼压在身下,直到野狼再没了声息。
女童踢了踢狼尸,一动不动,确实死透了,好在只是一只未成年的狼崽子。“你没事吧”,女童问。
少年浑身是血,脸上浑身灰扑扑的,神情还在惊惧中,被女童一问,才缓过神来,从地上爬起:“我没事”。
“你把外套脱了在河中洗干净,血腥味会引来狼群。”女童十分老练地吩咐道。
少年依言将身上宽大的锦袍脱掉,就着衣服干净的地方顺便擦了擦脸,忽然从衣服里掉出一方小小的令牌。
女童捡起令牌,“这是什么?”
“这个叫黑羽令,阿兄给我的”,少年说道,经过方才遇险,两人仿佛亲近了许多。
女童拿起令牌看了看,这枚令牌是用不知名乌黑的金属所制成,浑身闪着幽冷的光泽。跟普通令牌不同的是,这枚令牌上面没有字,而是刻着一只小巧的羽毛,下面绘有云雷纹。
“什么是黑羽令?”女童将令牌递还给少年。
“黑羽令就是……嗨,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很珍贵,阿兄说世上只此一枚。”少年将令牌踹回怀里。
此时,树林里漏下的最后一丝余晖,整片山将要笼罩在黑暗里。夜晚就要降临,两人在稍空旷处寻了棵粗壮的树,倚着大树搭上个窝棚,足以安全的安顿一晚。
女童动作娴熟,在四周弄了些枯枝,搭在树下,又架了些枯枝在棚外引了火。
搭好窝棚,两人一同钻进窝棚,蜷着身体,肩并肩靠在粗壮树上。
夜色浓重,林子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动物的叫声,安静的有些可怕。
“你跟谁学的?怎能杀狼?”少年想起刚才女童杀狼的样子,有些恍神。
女童小小的身子倦在哪里,脸被火光映的红红的,“自己学的”。
“你怎么一个人?”少年问。
“发大水,爹死了。”女童沉默。
难怪!若不是父母不在,怎会让一个小小的女童独自在外闯荡,想到这里,少年看向女童的眼神有些怜惜。忽而也想到了自己去世的母亲,还有病重的阿兄,心里更难过了。
“你家很有钱!”女童忽然问道,虽是问,但是语气笃定。
“为什么这么说”,少年愣到。
“你之前拿出百金请他治病,方才我见你那块牌子也很值钱的样子。”
小小年纪观察仔细,思维清楚,倒是个聪明的丫头,少年暗道。
“我可以跟着你吗,我很有用的,什么苦我都能吃,我可以当你的护卫,刚才你也看到了,我可以保护你,你只需要给我口饭吃就行了,我太饿了。”女童说道,一脸希冀。
原来如此,原来是如此!!少年震惊!!!原来是为了活下去,她才一路跟着自己,为了证明自己有用,不惜以命相搏。小小年纪,便要靠幼小的自己在这个世道求生。想想自己虽然生来衣食无忧,又何尝不是与阿兄一道在这个世道活的艰难,想到这里,少年看着女童不禁生了同命相怜之情。
“我叫……阿羽,你叫什么?”
“使君”女童说道。
“使君?是一位药名?”少年疑惑。
“嗯,爹爹给我取的,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夫。”女童小声说道,火光里,映出眼中一片雾气蒙蒙。
看着小使君,少年豪气的承诺,“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我一定会让你吃饱饭!”
听到吃饱饭,使君终于露出这么久以来第一个难得的微笑。
少年阿羽看着小使君,眼里亮晶晶地,早已经没了初见时候的漠然,如同贪吃的孩子见到了美食一般,笑的灿烂,这才像个孩子阿,阿羽想着,不禁也跟着笑了。
红红的火光下,两个小小少年相视而笑。
【下厨】
“娘子,明日除了肉的还要买点别的吗?”绿芹从外面小心探个脑袋问,打断了刘娘子的思绪。
“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刘娘子随意回了声,低头看到手里的黑羽令,心里疑惑,这黑羽令如何到了武崇手中?难道他认识那个人?可惜武崇此刻正在去往幽州的途中,只能等他到了幽州送信回来再问了。
第二日,快过晌午时分,绿芹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圆圆的脸上红扑扑的冒着热气。绿芹将大包小包摊开,有鸡、有鸭、还有鱼、肉、点心各色物品等等七七八八买了好大一堆。
刘娘子慢悠悠的走过来瞅了瞅,满意点头,吩咐“去做饭”。
绿芹搓搓手,看着地上的一大推鸡鸭鱼,有些为难,好像一直忽略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她不会做饭啊!以往的青菜豆腐都是在娘娘庙那边后厨一并送过来的,主仆二人一直都没有单独开过火,这只光想着要买菜,没想到要做饭啊,绿芹苦着脸瞅着刘娘子。
刘娘子看着绿芹杵在哪里一动不动,皱眉问道,“你不会下厨?”
绿芹苦着脸摇摇头,瞪着双眼希翼的望向刘娘子。
刘娘子被绿芹看得有些不自在,眼色闪了闪,扭过头,“我也不会。”
绿芹愣住,这,这可怎么办?大包小包的买了这好些,总不能就这么放着吧?这么热的天,放坏了多可惜。娘娘庙那边更不用指望,寺庙不允许荤腥进门。
主仆二人杵在那里好一会儿,刘娘子在菜堆里翻了翻,拎了一条鱼进了厨房。
绿芹跟在后面好奇道,“娘子,你这是??”
“不会,学。”刘娘子简单干脆。
“哦。”绿芹挽起袖子站在一旁,准备好好观摩一番,外带随时打下手。
刘娘子将鱼放在案板上,立在案板前看了半刻,回头望了望绿芹。
绿芹恍然,赶紧很狗腿上前道,“娘子,该是先去鱼鳞、破鱼肚,去内脏,我见厨房大娘是这样子做的!”
刘娘子点头,抄起案桌上的菜刀:“唰唰唰”手起刀落,芊芊白玉般的手指舞着菜刀像是舞着一把绝世宝剑,看的一旁的绿芹眼花缭乱,满脸钦佩之色。
一阵“唰唰唰”过后,主仆二人齐齐望着案板上的大鲤鱼,一同傻眼。原本肥美的鲤鱼被削的将将只剩当中一根主刺,干干净净、笔笔直直地躺在案板子上。
刘娘子冷着脸,握着菜刀,看着案板。
绿芹干笑一声,上前小心接过起菜刀,“还是我来吧”。
刘娘子面无表情点了头,退到了一边。
绿芹重新捡了条鱼,一边回忆着厨房大娘平日干活的样子。先去鱼鳞?再破鱼肚?去鱼鳃、去内脏,清洗干净,边想边干,总算把鱼给拾掇干净,虽然眼前的鱼身子被菜刀刮的破破烂烂,但好歹还是一条还算“完整”的鱼。
生火、架锅、蒸煮、万事开头难,一旦开了头,又好像无师也能自通。等煮好端上桌的时候,看着冒着热气的鱼,虽然有些残破不堪,但是好歹也算做成……啊,不,做熟了不是,绿芹有些满意。
小心翼翼的将做好的鱼端上桌,绿芹忐忐忑忑的将筷子递到刘娘子跟前,一脸的希冀看着刘娘子。
刘娘子看着碗里稀碎的鱼肉,迟疑了一阵,还是慢慢捡起筷子尝了一口,万年平静无波的脸上竟然露出难得的一丝笑容。
绿芹差点以为自己眼花,连忙拾起筷子也尝了尝,味道竟然真的还不赖,虽然肉老了点,碎了点,比起府里的厨娘来差了点,但毕竟是人家人生的第一次尝试,只要日后多练几次,想必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绿芹圆圆的小脸上兴奋的直冒红光,仿佛似找到了今后人生努力的新方向!
主仆二人吃过午饭,刘娘子没像往常那样出门,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拿着新买的白瓷茶杯,问道:“去过了吴记茶庄?”
“去过了。”绿芹用力的点了点头。
“说吧。”
“说什么?”绿芹呆傻在那里。
“在茶庄听到什么都说与我听。”刘娘子慢慢饮着茶说。
“是。”这个她在行,不就是闲聊八卦么?原来娘子也喜欢听书讲故事,绿芹暗想,于是努力回想起这一上午听来的闲言八卦。
“我听见隔壁桌说起城里的西市新开了一家叫“望月楼”的酒楼,可气派了,据说背后的老板是庆王家小舅子石冲小相公开的,进出的都是京中的达官显贵。还听说东升街上的张屠夫前些日子被衙门叫去问话,回来第二日竟就死了。”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绿芹边说边偷偷瞄了眼刘娘子,见刘娘子安静的听着,放下心接着说道:“还听说北边又起战事,柔柔们攻下北边的平城,皇帝陛下病中欲遣李固李老将军长子李继赴边境御敌。还有庆王元浑新诞下小皇孙,出生当日满城祥瑞,皇帝陛下对这位小皇孙甚是喜爱,亲自赐名元邑,加封为小敬王。不满百岁的小皇孙册封为王,这可是北元开国头一遭。太子身体一直好,膝下又无子,大家都说这小皇孙说不得就是将来的皇太孙哩。”
绿芹叽叽呱呱的讲了大半天,越讲越兴奋。估计八卦是每个女子与生俱来的天性,绿芹两个时辰竟听来不少消息。
刘娘子喝着茶,安静的听。见绿芹停下来,刘娘子放下茶杯,“完了”?
“完了。不……还有……”绿芹点点头又摇摇头。
“有什么就直说!”刘娘子皱眉。
“是!我听……市井谣传……府中少夫人重病不愈已于日前撒手人寰,府中正准备给故意迎娶新夫人。”绿芹小声道。
“哪个府?”刘娘不解。
绿芹垂着头,红着眼,不吭声。
刘娘子见她如此,心中了然,能让这个没心肺的小丫头如此,指定是刘晴娘婆家广伯侯府了。
绿芹红着眼,道,“日子就定在这个月二十三,他们……他们……”绿芹呜呜咽咽,话不成声。
“哭什么。”刘娘子有些不耐。
虽然知道刘娘子自醒了以后最烦人哭,但是绿芹也忍不住哭道,“他们怎么能这样,娘子明明还活着,就要另娶新夫人了。”
“他们娶他们的,之前都闹成这样了,莫非你还想着回去?”刘娘子问。
“当然要回去。”绿芹讶然,“就是不去争少爷,那小少爷还在府里呢,这要是多个后娘,小少爷得多可怜啊,娘子怎么也要陪在小少爷身边啊!”
“啊,差点忘记还有个小的。”刘娘子少见的面露难色。
“娘子……”绿芹眼巴巴的望着她。
“这事我自会想办法,以后你每两日下山一回,如同今日这般买东西、上茶馆。再回来说给我听。”刘娘子放下茶杯,嘱咐绿芹几句,便起身出了门。
绿芹顶着红肿又茫然的双眼,一边担心刘娘子这般淡然,好似一点都不急着回去,一边纳闷娘子吩咐的事情,不着急小少爷却整天爱听八卦,以前没发现娘子有这爱好啊?一瞥眼看见桌上的碗筷,想起一边还要整理一派狼藉的厨房,绿芹感觉越发的凄苦了。
【刺客】
秋月二十三,是个好日子。
入了夜,就连星子也比往日璀璨许多,月的光影映在广伯候府的树丛里,影影绰绰、朦朦胧胧,月色下侯府更显庄严恢宏,气势磅礴。府邸层层屋檐上挂满了艳红的绸缎和喜庆的灯笼,无一不在向世人宣示着,宅邸的主人家中此刻正办着喜事。
刘娘子倚在树的阴影之中,冷眼看着树下回廊之外的花厅,人声鼎沸,热闹非常。一个身着大红喜服的新郎官被一群人围簇当中,新郎官个子瘦长,长相还算新秀,只是眼底一片乌青,白净的面皮早染上两片红晕,就连口舌也有些不清,“大……大家伙见谅,我……我实在是不胜酒力,今日就……只能……陪各位到这儿了”。
看了眼摇摇晃晃面色轻浮的新郎官,刘娘子转身跃进重重树影之中。
新郎官身边站着的两名青年男子却不买新郎官的账,一左一右拉着新郎官,嘻笑道,“子然兄,我看你不是不胜酒力,只怕是心里头惦记着屋里头的新娘子,想早早地洞房吧,大家说是也不是??”
一众人哄笑不已,这个说,“你放心,新娘子她跑不了,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把酒喝尽兴了。”那个又道“是啊,子然兄,今日是你小登科,无论如何也要多陪陪大家伙才是啊”。
你推我搡中,新郎官又被灌下去不少酒,看样子着实醉的有些不轻,身形开始摇晃,脚下越发虚浮。新郎官摇晃着手讨饶连连,众人看着也闹的差不多了,便不再劝酒,由着小厮将新郎官搀扶着送进新房。
来到新房,大红喜烛正欢快的摇曳,盖着红喜帕的新娘子娇娇羞羞端坐在喜床之上。新浪官抬着醉眼看去,心中不禁一阵荡漾,再也按耐不住胡乱绞着步子走到新娘子跟前,正准备掀起盖头扑将上去,忽然感觉到□□一片冰凉,还未待反应过来,便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新郎官惨呼一声,当场晕死过去。
“娇羞”的新娘子从床上站起身来,看了眼脚下昏死过去的新郎官,这才除下喜帕,就着喜帕擦拭着手中匕首上的血渍,眼里透着沉静的寒光。
新郎官凄厉的痛呼声惊动了门外值守的小厮。小厮本来也喝了些酒,七歪八倒的正准备昏昏欲睡,听到惨叫,顿时酒被吓醒了大半,慌慌忙忙的推门而入,只见广伯侯府的幼子,今天的新郎官陈均陈子然,□□一片殷红,倒在血泊之中,而新娘子却拿着凶器夺窗而逃。
眼前的场景把小厮们吓呆了……待醒过神来,小厮赶紧哭着跑出去向老侯爷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