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魂之使君传——青不荼
时间:2022-03-05 15:58:05

  “请谢御史到正堂休息,我少刻便去”杨简挥了挥手吩咐道。
  “是,儿子这就去安排。”杨煜面色恭敬的退了出去,对堂下跪着的长姐竟连正眼也未曾一撇。
  杨简站起身,准备前去会客,一旁一直低眉善目未出一言的谢氏即刻迎了上去,近前帮着杨简细细地整理衣冠。
  杨简心里大约清楚谢御史所为何来,暗暗皱眉,看着跪在那里的杨三娘越发的碍眼,不由对着杨三娘喝道:“还不快下去,杵在这里作甚?还嫌我这张老脸丢的不够么”。
  杨三娘倔强的站起身,奔了出去,谢氏也不相劝,依旧一派温和的吩咐底下人跟上去好生服侍着,眼神却暗藏轻蔑。
  杨府的正厅,正中央悬置一块“敦朴堂”苍劲古拙的匾额,匾额之下摆放一张黑漆坐屏,屏下一色黑檀木的案子,案子两侧各放一把椅背上雕了鹿鹤图样的宽椅乃是主座,主座左右两侧列着四把客座。
  右边客座排首,坐着一人,体形富态,衣着华贵,五十上下的年纪,正品着茶,神态悠闲,方才那白衣公子杨煜则坐在一旁相陪。
  此人是当今御史大夫,谢壅!说起这谢壅,当属如今朝堂权贵第一人,不仅位列三公,更要紧的是其祖母乃当今圣上长姐。传闻早年间,先帝独宠徐贵妃,长公主与圣上之母又早逝,姐弟两个相依为命,未料先帝经受不住徐贵妃撺掇,差点废黜太子立徐贵妃幼子兴王元裘为太子。当时年仅十一岁的长公主对内扶持幼弟,对外暗中联络大臣拥护太子,这才使得当今圣上顺利登基,又因早年间身体受了亏待,身子一直病弱,故而当今圣上对长公主一脉十分宽宥和信赖,不仅钦此府邸,还允许长公主一脉参与政事(自前朝始,相公主驸马一脉不得参政),谢壅作为长公主嫡长孙,官拜御史大夫,位列三公,正可谓盛极一时。
  方一进门,杨简就连忙上前赔笑,“御史公上门怎么也不事先告知一声,怠慢了,怠慢了。”
  杨煜见父亲进来,起身立到一旁。谢壅却眼皮都未抬上一抬,低头喝着茶,戏谑道,“听闻府上好热闹,我这不过来瞧瞧”。
  听了谢壅的挤兑,杨简面色依旧和煦,在谢壅身边坐下,叹了口气,道,“小女被人栽赃陷害,让御史公笑话了”。
  “栽不栽赃嫁祸、笑话不笑话倒是好说,只是这煮熟的鸭子飞了,未免让人心里有些不痛快。”
  谢壅放下茶碗,冷脸看着杨简,道,“那广伯侯府遭了这般变故,不能拉拢,你可知道眼下正是三年一期的换防之时,不趁此良机收拢南边的军权,就要落到别人手上。”
  杨简连连点头,“御史公所虑甚是,广伯侯府这步棋废了,但谢公也不必过分担心。日前圣上不是有意派忠武侯大将军李固长子李继去阻击柔然大军的进攻么,我们只需釜底抽薪,到时何……”杨简左手轮掌,做了个劈砍的动作。
  “哦?看来你已有准备?”谢壅有些意外,看向杨简。
  “那柔然小国,御史公以为为何此时出兵?”杨简笑道。
  “莫非???”谢壅被自己的猜测惊的站起,甩袖喝道,“胡闹!这柔然蛮夷乃外敌,窥伺我大元已久,如何能与狼为伍。”
  “御史公放心,我北元泱泱大国,边塞几十万雄兵又岂会怕区区蛮夷,那柔然周边又有契丹和高句丽互为牵制,此次出兵不过是做做样子,利用边塞诸国拉李继下马,那太子一脉在军中就再无根基。何况比起我们,北边诸国更恨李继,想当年平城之战,李继之父李固一人绞杀柔然数十万将士,一举震慑塞外诸国,也成了边塞诸国的噩梦,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杨简道。
  “那你拿什么跟他们交易”谢壅继续问,“边塞诸国又不是傻子,为了区区一个李继就肯出出兵数十万与你来场虚凤委蛇的戏?”
  “幽州!”杨简伸出手指在桌上画了个圈。
  “幽州么,倒是小事,这个地方胡商云集,民风彪悍,一年上头乱糟糟的,确实没什么大用,用来换李继的兵权倒是划算,只是……”“会不会太冒险?”谢壅思虑道,还有点犹豫,此事一旦泄露,可就是抄家灭门的罪!况且兵刃相接可不是小事,万一事态不可控危就麻烦了。
  “民间有句俗语,所谓富贵险中求。此次我们计划缜密,之前我与潜密使与各国协商,初步达成一致。况且我大元不止他一个李继能带兵,只要数十万雄兵在,又岂能影响国本。”
  “李继这次有去无回,届时不但李固失了一个得力臂膀,还要担一个通敌之罪,到时候只需御史公在朝堂上略作言语,朝堂格局必然是另一番景象”。杨简趁势劝说。
  一番话到底让谢壅下定决心,“如此,。就依照你说的计划进行,咱们那位陛下,身子一直不好,但也没老糊涂,庆王那里,你也要适当吹吹风,两边都要作准备才好”。
  “这是自然”杨简笑道,“不过要想与那边合作还需御史公亲近之人出面才行,下官毕竟根基浅薄,无法取信于人。”说着杨简有些无奈地望着谢壅。
  谢壅思虑再三,杨简说的也不无道理,道,“那就让我身边的高进领我的亲笔书信前去。此事,定不要走漏风声,不然”,谢壅给了一个狠绝的眼神。
  “下官明白!”杨简抱拳保证,“定妥善安排好此事”。
 
  【迷茫】
 
  
  北元太和十四年,初冬,北边战事越演越烈,朝廷下旨令李继作为征北将军,前去北边御敌,同时封李固老将军为为安国公,以示恩赏。
  李继出征月余,先是与柔然大军在距京都以北的定州正面交锋,柔然原先连下十余城,本就是取得快攻,如今人马俱疲,又粮草不继,几个交锋后,柔然回退至平城拒守不出,双方成对峙之势,战事一时间陷入胶着。但不管怎么说,京都之危算是解了。权贵们从人人自危的困境之中解脱出来,逐渐又恢复到往日声色犬马中,京都俨然又是一副盛世浮华之景象。
  京都的西市大街,又是最繁华之地,酒楼林立,其中一座四层的酒楼分外出眼,气势非凡,光门脸就有八铺来宽,门前高高的旗杆上挂的酒幌迎风飘展,酒幌上龙飞凤舞写着“望月楼”三个大字,还未近酒楼大门,阵阵饭菜香远远的飘了出来。
  刘娘子独坐在窗边静静的望着窗外,饮着一杯热茶,几片被风卷起的晶莹的雪花时不时冲进窗,钻进她的脖子,她既不躲闪,也没关窗的打算,只举着杯子,盯着人来人往的街巷,耳边偶尔有人说起北方的战事,战乱与她无关,窗外人来人往的街巷似乎是她眼中更好的景致。
  死而复生到刘娘子的这俱身体里快数月,然而现在她却感觉有一丝迷茫。前世是黑煞组织最为凌厉和杀伐果决的杀手,却死在了另一名杀手同伴的手中。虽为同伴,但杀手这项职业不过是雇主出钱,他们出力,雇主让杀谁,他们就杀谁,甚至于自己的同伴,江湖讨生活,各自拼命而已。只是唯一的遗憾,到如今她都不知雇主究竟是何人?又因何杀她?最近几月她四处搜寻,却是连“黑煞”这个经年的杀手组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如今除了与上一世相同的朝代,相同的地名,她甚至找不到与上一世任何相关的记忆,她那么努力的活着,难道死了就白死了???眼前所有这一切难道不过是一场梦?一场在六岁那年就该结束的梦?
  不,这不是梦。刘娘子捏着手里黑羽令,低下头仔仔细细地看,与上一世的一模一样。他说过,黑羽令世上仅此一枚,上一世,她所能知道唯一的线索是雇主的手上也有一枚黑羽令!难道是他么?他为何要杀她?
  刘娘子垂下眼眸,思绪不由陷入深深的回忆中……
  江州城的官道,大批的行人在赶路,人群中有行脚的商人,有坐轿子的贵人,更多的是衣衫褴褛的难民。人群中夹杂着两个小小的身影,满脸倦容。
  “你饿不饿?”阿羽打起精神,边走边问。
  使君点点头,瘦瘦的小脸满是灰尘,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漠然与冷清。
  “等下去了城里,我请你去吃他们最好的兴隆居的席面。”阿羽安慰道。
  使君清冷的面容因此话有了几分希冀,仿佛对的兴隆居席面很感兴趣。
  两人正聊着,官道上忽起烟尘四起,十几匹快马呼啸而至。领头的大黑马上坐着一个刀疤脸的汉子,挥着马鞭,催的马儿跑的飞快,身后紧跟着十来个挽着弓箭大汉边跑边哟~哟的怪叫。
  “嗖~嗖~嗖~!”跟着快马而来的,还有密密匝匝的箭矢,像流星一般坠入人群。顿时,人群中有的人中箭倒地,一些人边逃窜边抱头大喊:“劫匪来啦~,是劫匪!!!”官道上,一时陷入一片混乱。
  只一刻,刀疤脸领着劫匪们冲入了人群,对着手无寸铁的流民就是一阵乱射乱砍。一时间,惨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官道上横尸遍地,血流成河,犹如人间地狱。
  “不好,劫匪。”阿羽正跟使君说着话,抬眼一看,不由大吃一惊。一只飞箭从前面急急地射来,阿羽惊的急忙低头一躲,躲了开射来的飞箭,然而另一只箭又到跟前,速度之快,躲无可躲!
  就在此时,一旁的使君小小的身子冲过来,拼命的撞向阿羽,飞来的箭矢擦过使君右边的胳膊,留一下一抹血迹深深的插在管道一旁的空地上,箭身入半,箭尾摇曳不已。
  阿羽大口喘着气,回头看向使君。小使君瘦弱的胳膊被箭身划破一条长长的口子,鲜红的血正往外面直冒。
  “你怎么样?”阿羽爬起来,将身上的衣服撕开一条,替使君绑住止血。
  使君皱着眉,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这里不安全,我们去那边避一避。”阿羽飞快的替使君绑住伤口,指向一辆夹在人群里青帘马车。
  马车看起来十分不起眼,周围却有好几个壮实的随从正在挥刀抵御前面射来的乱箭,青帘马车竟毫发无损。想必是官家的家眷,有随从护卫,说不定能就近躲避一番。
  阿羽拉着使君饶过人群向青衣马车悄悄靠了过去,乘人不注意,在马车的车厢底下蹲下暂避。
  靠着车厢,阿羽侧脸看向使君,这是她第二次,不!是第三次救了他,阿羽轻声道,“谢谢你!”
  使君正蹲一旁想着什么,小小的身子绷的紧紧的,听见阿羽说话,扬起小脸看着阿羽,忽然问,“方才你说那个是什么居?”
  ???阿羽一时愣住。
  “那里的东西真的很好吃吗”?使君又问,神情很期待。
  你说这个?阿羽愕然,不由露出笑意:“是兴隆居,其实也就那样。”
  “以后我带你去京城,哪里有可多好吃的,比兴隆居可强十倍,二十倍!还有糖葫芦,你吃过糖葫芦么?就是那种酸酸甜甜的果子,外面裹了糖浆的那种,可好吃了,还有各色的糕点”。
  阿羽绘声绘色的说着,使君眼睛看着他,眸子越来越亮,咧嘴一笑,“那我可以吃两串吗?”
  “能,多少都可以,不过可别吃坏了牙齿,以后吃不了东西啦。”阿羽笑着说。
  两人正说着,从车帘子里忽然扔出了一颗小石子,正好落在了使君头上。
  使君抬头,车帘子不知道何时被掀起来,里面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的脸来,正笑眯眯的跟她招手。
  “姐姐,哥哥,你们上来。”小女娃娃一边招手,一边笑着说。
  使君看了眼小女娃娃,回头看着阿羽。
  “也许是马车的主人有心救我们”,阿羽道,朝使君点点头,拉着使君上了这辆马车。
  马车里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美貌少妇,怀里搂着一个粉雕玉琢比使君还要小的小女孩,正是同他们方才扔石子的小女娃娃。
  小女娃娃见两人上了马车,高兴的拍着手,指着自己身旁的矮凳,对着使君说道:“姐姐,你坐这儿。”又指着隔壁的矮凳,“哥哥你坐那里。”
  妇人原本掀起帘子一角看着外面,此时回头看见两人,朝两人点头示意。
  阿羽朝妇人行了个谢礼,依言坐了下来。
  小娃娃似乎很喜欢使君,拉着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丝毫不介意使君一脸木然,说着又殷勤的将自己随身带的糕点拿给使君吃。
  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小了起来,阿羽正准备掀开帘子看外面的情形,车帘忽然被人掀开,没想到却是那领头劫匪的刀疤脸!
  “哟,没想到这里还藏着如此美貌的一位小娘子。”刀疤脸痞里痞气的说道。“我们是官家家眷,你们休要胡来。”少妇见车帘被掀开,下意识搂紧小女娃娃冷声喝到。
  “真不奏巧,劫的就是管家,这些流民能有什么银钱。”刀疤脸懒懒地向前探身,撑着马车的门框邪笑。
  “说吧,银钱放哪里了,拿出来,或许能放你条生路。”
  “若是不拿呢?”少妇冷言回道。
  “不拿?不拿你们都得死。”刀疤脸恶狠狠的,说着一把将少妇怀里的小女娃娃捞在手里。
  “你放了她”!见女儿被抓,妇人尖叫着跟着跳出车厢。
  “哼,放了她?你拿什么换?”刀疤脸狞笑道。
  “你只要放了她,要什么都给你。”妇人焦急地说道。
  小女娃娃被刀疤脸掐在怀里,吓的哇哇大哭,不停的扭动身体,引得刀疤脸有些不耐。
  阿羽瞧在眼里,朝使君使了个眼色,二人悄悄跳下车,一前一后的慢慢靠近刀疤脸。使君忽然跳起,摸出怀中的短刃狠狠的插入刀疤脸的后腰,刀疤脸猝不及防,吃痛松开一只手转身手去推使君,使君身子灵活向后的闪开,阿羽则乘机一口咬住刀疤脸另一只手的虎口处,刀疤脸被两个少年两下受击,疼痛之下松开双手,小女娃娃从手中掉了下来,被妇人飞快的接了去,刀疤脸气急,抽出随身的砍刀向阿羽砍来。
  血,顺着阿羽的脸,流淌到脖子上,滚烫滚烫,这血,却不是自己的,阿羽张开眼,眼前那个刀疤脸的悍匪额头插着一直箭,软软的身子缓缓滑倒在地。
 
  【分离】
 
  
  “尔等还不束手就擒!”不知何时一名身着军服的军曹骑马而来,大喝一声,跟随男子前来的约莫有几十人,身着北元军服,将余下十几个悍匪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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