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你又在这里跟谁胡咧咧?还不去后院把送来的货卸了!”楼上忽然传来一声爽利的女子的声音。李继和少年俱都抬头一望,楼上下来一位红衣女子,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微丰,相貌生的十分艳丽,但却带着一股干练伶俐的爽气。
少年有些不满的嘟囔,“艳娘,你怎么又叫我石头,都说了我叫飞龙,飞龙在天的飞龙!”
被叫艳娘的女子快步走下楼,揪着少年的耳朵:“还飞龙,我看飞虫差不多,还不去后头卸货去。”
少年被艳娘揪着耳朵,嘴上连连求饶,身子却灵活的一转挣脱女子的手,飞快的躲道后院里去,看样子是平日惯常的戏码。
艳娘拍了拍手,“臭小子,几天不醒醒皮,不知道自己姓啥了都”,回头一看,李继还站在那里。
艳娘瞬间便换上一张笑脸上前招呼,“这位客官,不好意思,这小子不懂事,让您见笑了。您需要点什么?我们这里有……”
李继无所谓的笑笑,打断艳娘道,“你是这座客栈的老板?”
艳娘早就看出李继不像是来买东西的客商,面色狐疑,“您到我们这座小客栈来有何贵干?”
李继手中翻着一顶白毡帽,漫不经心的说,“再下的一位朋友,说贵地有许多的奇珍异宝,叫我不妨来看看。”
“哦?不知道阁下的这位朋友尊姓大名?”艳娘有些好奇问。
“羽公子!”李继气定神闲的说出了一个名字。
“羽公子”三个字一说出口,艳娘的脸色明显的顿一顿,到底是究竟江湖上的老手,当下不动神色的恢复了笑脸,“奇珍异宝谈不上,不过确实有一批新到的新鲜玩意儿”
李继神色一禀,“可否一观?”
艳娘笑容更甚,“既然是羽公子介绍的朋友,自然可以观的,请随我上楼去看。”
李继点点头道了声好,随着艳娘上了二楼。
这些门店从街上看一个挨着一个,看似只有两层大的门帘,里面确是四通八达,内有乾坤。
二人经过一条回廊,穿过转角深处有一处暗门,经过暗门又有几处回廊迂回往返,如此走了大约半盏茶的光景,艳娘领着李继走进一处类似京都四合院的院子,院子中间长着一株粗壮的乌桕树,树上火红的树叶绚丽无比。
艳娘走到靠左边一间房门,轻轻扣了扣门,里面传来一个苍老而遒劲的声音:“进来。”
艳娘回过头,朝着李继点点头,李继会意,跟着艳娘走了进去。屋子里坐的是一位年近六十面容清瘦的老人,头发已经花白,精神却很矍铄,见他们进来亦未曾抬头,依旧慢条斯理的沏着茶。
艳娘上前回禀道:“麻先生,这位公子是羽公子介绍来的。”言谈间神色颇为恭敬。
老人闻声点点头:“公子请坐。”
李继抱拳略作回礼,与艳娘一左一右在老人下手边坐定。
老人一边沏着功夫茶,一边说道:“不知公子与羽公子是如何认识的?”
李继知道这是老人在校验他的身份,也不多说,从怀中摸出一只羽毛,递到老人眼前。
老人这才抬头,接过这只羽毛,神色终于有些松动。
原来这只羽毛比寻常的禽类羽毛略大些,通体通红,只有羽毛末端有一圈墨黑,正是传说是火凤之羽,也是信物羽令!
老人将火风凤羽交还李继,神色郑重道:“公子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吧,有此信物,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继将火凤羽小心收到怀里,问道:“不知先生可听闻,最近平城外出现十万火狼军?”
老人放下手中的茶杯,捋着花白的胡子沉默片刻方道:“确实有线报说,柔然在平城外忽然增军十万火狼军,不过此事有几分蹊跷。”
“有何蹊跷?”李继问道。
“按说那十万火狼军不是小数,大军开拔应有个响动,不过自从十日前接到线报,十万火狼军目前到何处,在何处扎营竟无半点消息,好似凭空蒸发了一般。”老人揪着胡子,面露不解。
李继也皱上眉头,实际上,自从接到线报,这几日一路走来也四下打听过,确实如老先生所言,不知道十万火狼军在何处扎营,所到何处?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敌人的动向掌握不了,说不定哪天就会忽然出现在你面前给你个措手不及。看来事态比原先估计的更为严重。
李继沉吟片刻:“这十万大军忽然出现,不仅危及到大元,对契丹和高句丽国也是巨大的威胁,难道他们就不为所动吗?”
老人眉头微皱:“这件事,奇就奇在这契丹和高句丽两国像商量好的一般,都没有动作。”
李继心中更紧了,眼前的局势对大元极为不利。
老人沉默半响,忽然从右手边的拿出一个铁盒,从铁盒中取出一张锦帛递给李继。
李继接过锦帛,面色有些疑惑。
老人笑着解释道:“这是近期幽州城正准备举办三年一次的上元节会,各国都会派商队使者参加,正好我们飞龙货栈接到一份请柬。”
李继有些明白老人的意思,还有些犹豫:“是个机会,但是商队对朝廷的事情应该所知不多吧。”
老人说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上元节会,本是当地的庆祝丰收的节日,但是幽州是四国交汇之地,外贸经商频繁,可以说这里的商贸已经成为国家与国家之间的重要经济来源,故而各国约定在上元节这天聚在一起,商议未来三年的经商合作,同时也举办一些商贸展示,是幽州一年中最为重要的节日。这些商队,尤其游牧民族,明面上是商队,其实都是各国朝廷派来的重要使臣,这些使臣掌握各国的经济命脉,自然也是各国君主的心腹,我想通过他们,也许你能知道你想要的消息。”
李继这才将锦帛收好,郑重道谢,“如此,真要多谢麻先生了。”
麻先生豁然一笑,“公子不必如此客气,飞龙门人见羽令本都该竭力帮扶,这是门中规矩,到时艳娘会跟你们一同前去,一应参会事宜她也会帮你安排妥当。”
李继便不再多说,拱手行过礼后,便随艳娘离开。
题外话
2020年4月8日。
早上睡到9点起床,这是七十多天以来第一次睡到自然醒。
窗外四月的阳光,鲜妍明媚,似乎还有花香飘了进来,让人感到十分舒畅和惬意。然而在过去的一段日子里,我跟许多人一样,经历了恐惧!悲伤!不安!焦虑!还有紧张和无休止地忙碌,甚至一度累到麻木。而这一切,都源于一场起于新年的新冠肺炎的疫情。它的到来改变了无数人的生活,甚至命运,至今还影响着全球的人们。
生命真的是十分奇妙,你拥有的时候,丝毫不觉它的可贵和动人,可一旦要失去,你就会发现,生命如歌里唱的一般,渺小又恢弘。它有时候,脆弱到不堪一击,有时候迸发出的能量又让人吃惊和震撼!过去的七十几天,作为震中的湖北,我们经历了太多太多,但是最多的是收获了无数的感动。没想到的是,我会参加到一线防疫工作中去,这段经历,虽然不如医生那般功勋卓越,但也可能是我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始终记得那句话,善良从来只是人性的选择,哪怕发生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回望来路,感慨万千,能记录的,只有只言片语,就当是留给自己一些记忆和纪念吧。
接下来,终于可以好好写文。这本身真的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生变】
上元节,是北元一年一度的传统节日。
在这一天,幽州城商贾云集,各国使者将当地最为特色,最为珍奇的物品在城中会场展示,受邀的商队可以互相观赏、品鉴,有的甚至当街签下来年的合作订单。那些不能进入主会场的小商小贩则在广场周边沿街设摊,有各色商品,吃食、小物件等等,琳琅满目,引得街上人流涌动。
上元节也是拜月节,青年男女约会的好时节!这一天青年男女手会挽着手,及其亲密的拢在各色摊子旁驻足赏看,为心爱的人购买些平时见不到的奇珍异品,如此这般,整个幽州城在上元会这天像忽然凭空涌出几万人一般,到处挤挤挨挨,人头攒动,热闹的快要将整座城融化了。
李继带着徐况几人跟着艳娘的商队就在这巨大的商贸广场中,排开一个摊位。外面这些普通的客商,对李继来说,毫无价值,他的目标是广场中心的三层塔楼,各国的商队的首脑将在这里举行会晤,商谈合作事宜。
因为涉及商业机密,塔楼进出口各有两队官兵把手,每层又有数队官兵巡逻,一般人不得随意进出。目前柔然占据幽州,所以驻派在外围的则是柔然的火狼军,各层又有各国的护卫军,这些护卫军各不相识,这样就给了李继机会。只要到了晚上,在夜色掩护下,可以趁机混入各国的护卫军中,便有可能接近商队的首脑。
节日从早上持续到夜晚,热烈的气氛一丝一毫都没减弱,反而随着夜幕的降临,越发的高涨。
刚过酉时,各国的首脑已经陆续抵达塔楼,李继望着灯火璀璨的塔楼,眼神微眯,在夜色下泛着像狼一样的幽光。
戊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塔楼的首脑们也应该快酒宴完毕,进入到会商环节。
李继朝徐况做了个手势,几个随从起身,悄悄朝塔楼拢去。军中弟兄,在配合上只需一个眼神就能十分默契,不消一刻,几人便放倒几个护卫军,换上衣服,混在护卫里,来到了三楼宴客大厅。
李继留下几人掩护,与徐况向议事厅走去。
议事厅不大,里面只有寥寥几人,主座上坐着的是一个身着柔然服饰身材魁梧的大胡子,大胡子身后笔挺的站着一个肌肉虬扎背着一只黑色大弓的高壮黑脸护卫。靠主座右手边是一个身着契丹华服的使者,这位使者肤色不似草原上生长的人,竟十分的白净,一脸的富态,五官因为满脸的肥肉挤得有些看不清晰,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白色的大馒头,即使在深秋还冒着腾腾的热气,白胖使者整个宽大的身躯都陷座位里,让人不由得担心,座位是否承受的了他如此的重量。胖使者身后一左一右也站着两名精壮的契丹武士,一动不动;靠主座左手边的是个瘦高个子的高句丽人,身后同样站着两名武士。高句丽使者下手的座位上还坐着一个矮个子男人,男人旁边站着一个白衣人,由于太靠近门边,两人都看不清脸单看衣物饰品,似乎是元人。
议事厅十分安静,好像方才经过一场争论,大家表情比较怪异。李继与徐况对视一眼,一左一右立在门边,屏气聆听。
“茹大人似乎忘记了,是谁让你坐在这个主位上,难道你以为坐在这里就当真成了这里的主人吗?”陷在座位里的白胖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柔然大胡子脸色有些不满,咬牙道:“幽州一半的商贸都归你,难道还不够吗?做人还是不要太贪心!”
“哼,说的好听,这幽州和平城如今都在你们驻军之下,这区区商贸进出的层层商税就能让人脱层皮,还不说通往大食的商道,盐铁这些也被你们控制,你这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当谁是傻子不成?”白胖子冷哼。
大胡子被激怒,猛然站起来喝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白胖子旁边的武士见势抽刀挡在胖子的前面,胖子依旧坐在座位上,拿起面前一只酒樽,慢条斯理的一边饮,一边哼道:“茹将军可别忘记了,十万风骑军。”
大胡子似被说到痛处,神情变幻莫测,却也不再言语。
“我只要水道,其余的你们爱怎么样我不管”。一直沉默的瘦高个子忽然开口。
场面再次静默下来。
李继却心中翻起千层浪,耳边像闷雷般想起“十万风骑军?!”难怪,难怪柔然凭空出现十万火狼军,难怪十万火狼军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只有一个解释,十万大军根本不是柔然的火狼军,而是契丹的风骑。这十万火狼军根本就是一个幌子,目的是?李继心中猛然一惊,身体飞快的向后退去,不料还是慢了一步,两边忽然涌出大量狼卫来,左右两边的通道全部被堵住。
这时,议事厅大门忽然被打开,里面走出一位北元服装的男子,神色悠然:“李将军反应真快,可惜啊,还是慢了一步。”
“高进!”李继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这两个字。
两国交战,高进作为大元的重臣官员谢雍的随从,此时出现在敌人后方,还和柔然各国协商议事,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我没想到,堂堂御史竟通敌卖国!”李继迅速冷静下来,不屑的说道。
“我家御史卖不卖国还不好说,但是今天有一件事,李将军恐怕今天要命归于此啊!将来通敌卖国的也会是你李将军,而不是在下。”高进看着李继身后的徐况,笑道:“徐况,你说,是也不是?”
李继猛然回头,徐况被他凌厉的眸子一扫,不由的地下头,手脚都无处安放。
“你出卖我?”李继一把抓住徐况的衣襟,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跟随自己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兄弟、战友,竟然出卖了他,李继一双漆黑的双眸被愤怒撑的发红。
“将军,我,我……”徐况仍由李继抓着他,也不反抗,几次张开嘴,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李继似乎怒极,一拳打在徐况的右脸颊上,徐况一下被打倒,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李继依旧不依不饶的追着打,似乎要将满身的怒气发泄出来。
高进在一边似看好戏般,也不阻拦,如同一只戏耍着老鼠的猫,表情十分享受。
李继和徐况二人不停的撕扯,忽然李继一个翻身,撑着徐况的身体,从三楼的廊道一跃而下。
事情发生在火石电光之间,所有人上一秒还看见李继徐况二人在那打骂撕扯,后一秒李继人就跳楼跑了,一时间全都楞在原地。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追?”高进最先反应过来,俯身向楼下望去,怒吼道。李继到底身手不凡,三楼离地面至少有十几米的高度,中间没有任何平台缓冲,一般人这样跳下去不死也必然摔伤腿脚,李继却在着地一瞬间忽然翻身一滚利用整个背部着地,极大的化解缓冲,然后借势站起身迅速地向广场后门冲了出去。
不过整座塔楼防护到底十分森严,百十来人的护卫队迅速反应过来,层层包围过去,还有后面正在赶来的护卫,人越来越多,李继想要通过层层防卫冲出去,也是十分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