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穆王府的小郡主从小冰雪聪明,什么都学得好,单单四肢不协调,舞艺极差,便生出了这么个愿望,希望能借哥哥的巧手,在最爱的亲人面前,完成一段心中最爱的舞蹈。
但子午交界时,她并未等来离家许久的父亲,闯入的是穆王府的死侍,奉命连夜将他们母子三人护送往圣族秘境。
不同于前一次去时的悠闲快乐,半夜被吵醒的小丫头也感受到四周肃杀又紧张的气氛。
“妹妹莫怕,兄长习武近八年,定能保护你和母亲。”
虞锦华看着他这张缩小版的俊脸,内心直呼可爱。
一众人马来到圣族秘境时,穆王爷于皇都战死的消息同时传来,强撑着的母亲晕了过去,年少的哥哥红了眼眶,颤抖地手一把抱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
“小王爷!”
护送他们的一众死侍齐齐跪下,那一刻起,穆青洲拿起了父亲留下的长剑,不再是曾经无忧无虑的明媚少年了。
第一次体会到哀伤的小锦华取出傀儡人偶,以火把点燃,哭红的双眼里倒映着熊熊火焰。年幼的她将父亲的死归咎于傀儡人偶的丝线,若非为此,父亲不会去皇都。
天真的小丫头不会知道,这一份哀苦只是开始,这把火将持续不断地烧过王朝的每一寸土地,而她终将成为火焰中心至关重要的存在。
彼时的小锦华守在病倒的母亲身边,日夜祈祷,时时看护,但本就体弱的母亲还是每况愈下,直到开始吐血,圣族医者也无能为力。
哥哥率领王府死侍及圣族护卫守着秘境出入口,生死未卜,自小爱哭的小锦华不再哭泣,日日对着母亲笑脸相迎,报喜不报忧。
“我们的小锦儿也长大了,母亲对不住你们,以后不管如何,你和青洲一定都要好好的,不分开。”
苍白的手抚摸着床头小女子的脸,美妇人无力地咽下口中的血腥,一滴泪落下,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一身狼狈的穆青洲赶回时,只见到了母亲凉透的尸体,神色呆滞地跪在床前,久久不发一言。
王府留守的死侍传来消息,府邸已被大火烧毁,穆王一族几乎被赶尽杀绝,包括奴仆,不留活口。
仇恨的种子埋在少年的心里,而后,圣族族长带着一个样貌与他七分相似的男孩前来,一并说出了那个关于小锦华的秘密。
为护弟妹唯一的生路,他纵着失控的仇恨破土生芽,终是“误伤”了最爱的小锦华。
即便穆青洲竭力隐瞒施压,但天下没有不通风的墙,聪明女子天生的第六感加上对哥哥的了解,虞锦华在偶遇穆青山的那一日,便从这诚实到呆憨的人口中套出了秘密。
再见穆青洲,她再不敢亲昵拥抱,她并非他的亲妹妹,这一份血脉的羁绊不存在了。本以为自己是随母亲姓虞,但圣族族长的一席话令她如临深渊,五年前事出紧急,圣族与穆王府商议,将她与穆王府幼子交换抚养。
而为此,穆王府落得家破人亡的结局,当时留幼子于圣族秘境,也是抱着若有万一,留一血脉的心思。
撞见哥哥眼中的闪避,本就内疚、惶恐的虞锦华后退了两步,仓皇逃离。她失去了“父母”,如今似乎又失去了“唯一的哥哥”。
或许,“哥哥”还会恨她,若没有她,或许穆王府便不会如此。
年少的穆青洲一眼便能看出小华儿的伤痛和心事,但他极力控制住了自己想要上前安慰的心。
复仇之路凶险万分,这是他自己的事,小锦华身份特殊,瞒住一日安全一日,若被误会能让她离自己远些,安全些,那便如此吧。
虞锦华恨不得冲上前,即刻解开两人的误会,奈何记忆只是记忆,穆青洲的复仇血路已然开启。
而后来,小锦华为救濒死的哥哥,终是揭开了自己不敢面对的真实身份。
--------------------
作者有话要说:
求小可爱们加个作收,凑个整数哈!
第8章
天下已乱,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作为残存不多的穆姓皇家血脉,穆青洲即便想躲想逃,也没有余地。
年少的穆青洲站在最近的一处城楼之上,刚刚协助本城守将挡住了一波叛军的攻击。
残甲血痕,将这位年近六旬的老将衬得更为苍老虚弱。即便如此,他依旧紧握着手中长刀,眼神坚定。
穆青洲认得出,这位是当年父亲麾下的一员大将,因陈年旧疾,三年前已告老还乡。如今、、、、、、寒风瑟瑟,老将军华发微乱,半跪在他身前,将一枚虎符奉上前。
“王爷生前对皇位从无心思,但如今天下已乱,硝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臣跪求小王爷为了千千万如城内百姓一般的苦命人,撑起穆姓江山。四境全乱了,急需殿下这般血统纯正的嫡系站出来,以聚起乱了的军心。”
刚满十三的少年握紧虎符,上面残存的血迹仿佛是父亲留下的,灼热又刺眼。经历这残酷的大半年,他竟抽条般得成长,远远看,竟也和老将军一般高了。
想起十岁那年,第一次随父亲入军营,上城墙,不过似昨日之事。
“青洲,安定之日来之不易,为父需隐忍,顾大局,如若有一日为父不在了,你便突破这束缚,杀出一条新路吧!”
少年扶起这位曾经教过他骑射的老将军,开口道。
“师傅,明日起再教教我功夫。”
老者心下疑惑,片刻后追问道。
“老臣已倾囊相授,且小王爷由穆王爷亲手□□,两年前功夫已胜过老朽。”
少年淡淡一笑,抽出随身长剑,字字铿锵道。
“那些多是自保的招式,如今我要学的是战场上一击致命的杀招。老将军,想要四境真正臣服,靠穆姓血脉是远远不够的,况且这世上姓穆的男子也并非只我一人。”
老者目光闪烁,微微颤抖的手彰显着内心的激动,眼眶一热,弯腰再次行了个军礼。
“那便得罪了,此后三日,小王爷入我军营,非死不可出。”
那个明亮温和的少年消失在了城内的军营里,再次出现的穆青洲恰好遇上了二次攻城的叛军,这一回他不再只是列阵指挥,防守退敌。
而是穿上铁甲,骑上战马,上阵杀敌,主动出击,赶尽杀绝,不再给对方卷土重来的机会。第一次亲自上战场,便斩杀了近百人,狠厉之姿,全然不似十三岁初次上战场的少年。
清隽显瘦的穆青洲策马于城下,漂亮锋利的剑身上沾满鲜血,夕阳余晖侵染全身,那道身影宛如最弑杀的玉面罗刹。
这一战后,穆青洲的大名传遍四境,前来投诚的各路人马络绎不绝。
圣族秘境内,虞锦华听着随身保护她的死侍传回哥哥的消息,一时为他战胜而开心,一时又因他杀人而难过。
她并不是害怕这个手上沾满血的穆青洲,她只是心疼,那个连蚂蚁都不愿随意踩死的哥哥。
虞锦华第一次在母亲的坟头哭泣,连假笑都无力支撑了。自哥哥离去后,她日日都会来此,陪一会母亲。
“痛快哭一哭也好,每次假装,笑得那么难看,我都看着憋屈。”
草丛里,一美艳少女探出身子,手上拿着半根甘蔗,啃得极为自然。虞锦华急急收住泪水,见暗中护卫的死士并未出现,放下了心中防备,想来这位姐姐是圣族之人。
“上一回见你,还是个爱笑又活泼的小丫头,这回怎得变得如此无趣哀怨,哪还有小姑娘的样子。你不好奇我是谁吗?”
自来熟的陆莞兮终是憋不住自己跑了出来,全然忘了师傅的嘱咐。
“请问姐姐闺名?你可唤我小锦。”
“小锦儿,这才是我见过的那个乖巧可爱的小锦儿么!”
迫不及待地上手摸摸头,揉揉脸,陆莞兮甚为喜欢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比穆青山那个皮糙肉厚的憨憨招人疼多了。
“陆莞兮!”
师傅大人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惊得少女险些跪倒,急忙将虞锦华推到身前,一脸乖顺的模样。
“师傅不是说让我们多熟悉熟悉,让我开导开导师妹么!”
师妹?
虞锦华吃惊得看了看身后的少女,又瞧了瞧不远处的老者,惊讶得发现,老者竟是每年来府上为母亲大人诊治的神医。后来见她感兴趣又有耐心,还教了她一套舒缓放松的针法,方便平时为母亲调养。
“梁爷爷!”
老者闻声,对她笑了笑,极为慈祥,完全换了一副面孔。
“小锦儿,你习得我一套针法,自然也算为的徒儿,这陆丫头虚长你几岁,也可勉强称呼声师姐。还有山儿那个臭小子,日后见了也可唤一声师兄。”
在此处生活了大半年,失去了亲人的虞锦华再一次感受到了温情,眼眶一热,窝在师姐的怀里,暗自撒娇。
懒散的师傅今日高兴,亲自猎了野鸡和兔子,炖了鸡汤,烤了兔肉,准备给清瘦的小锦儿补补身子。
“师傅,师傅求你让我出秘境吧,我要去帮兄长打仗。”
穆青山采完草药,刚听了些穆青洲的消息,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对上虞锦华惊讶的小脸,一时无措,险些撞到了烤兔子的烤架。
“起开,别弄砸了我们的烤兔肉。”
陆莞兮凌空一脚,将人轻轻一踹,随即偏离了兔子的方向,跪倒在了虞锦华的衣裙之下。
“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天资一般还爱偷懒,出去不被打就不错了,还想去拖后腿害人不成,哪日能打过陆丫头,为师就放你出去。”
穆青山心想,师傅这意思,是一辈子都不想放他出去了,他怎么可能打得过陆莞兮这个强到变态的小怪物呢!
追妻火葬场这件事,此时的直男憨憨山自然不会懂,为此,后来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虞锦华呆滞地接过陆莞兮递过来的烤兔腿,看着那张酷似哥哥的脸,口中的美味瞬间味同嚼蜡。
心中自是猜测出了几分,却不知如何开口,只怕一开口,就关不住心中的莫名的委屈和羞耻的嫉妒。
单单这张脸,就□□裸地彰显这血脉亲情,刺得她无力抬头。
“锦儿妹妹好,哥哥离开前嘱咐我一定好好照顾你,这个鸡汤你多喝点。”
穆青山一开口,虞锦华手一抖,不仅没接过鸡汤,兔腿也落在了地上。
被陆莞兮狠狠拍了后脑勺,恨铁不成钢的少女对着傻师弟直翻白眼。
“喝你的鸡汤,食不言寝不语,吃完后锅碗瓢盆都你收拾。”
陆莞兮捡起兔腿,就着清水洗了洗,自己吃了起来,把碗中的干净兔腿给了小锦儿。
“谢谢,陆姐姐。也谢谢青山哥哥。”
少年闻言,抓了抓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少女则一脸吃味,嫌弃地看了自家师弟,自顾自地吃起食物。
一旁喝着鸡汤的老头暗暗叹气,自己肚子里的秘密什么时候告诉这些年轻人好呢?
虽然有些不忍心,可时间不等人啊!
看了看虞锦华难得的笑脸,老头喝了口汤,内心唏嘘,就再等两日吧!
第9章
不曾想两日又两日,一晃竟三年过去了。
师傅、陆姐姐和青山哥哥都待她极好,但有个人似一团暖暖的光,在虞锦华心底,无可替代。只是三年不曾见面,她将这团光藏了起来,假装不在意。
一月前,师傅终于将圣女的秘密告诉了虞锦华,小女子故作镇静,看着身边的陆莞兮,小脸惨白。师傅后面的话她都听不太真切了,原来父亲的死、王府的覆灭真的与她有关。
至于所谓圣女的使命,择君王的力量,她并不全然相信。还有那些恐怖的术法,她更不想学,只愿学些治病救人的医术,日后能护着哥哥,救些无辜百姓。
老头与陆莞兮四目相对,少女摇摇头,嘴唇轻触,无声的口型只有四字。
“来日方长。”
其实这三年,每过个把月,总会有死侍带来穆青洲的消息,偶尔还会附上家书,只是甚少说起私事,即便说起,也不过是几句望自珍重、惟愿安康的套话。
为此,真弟弟和假妹妹心里都是有怨念的,只是他们不知道,穆青洲这三年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本没有多少空闲写家书,更怕提笔收不住思念,露出自己的软肋。
不过这三年的苦累也不曾白费,本就有诸多父亲部下的东北两境,终于在一月前全部整合清理完毕,他已成为这乱世诸多势力中,最抢眼最有活力的一方。
虽也忌惮锋芒毕露,但若非一战成名,怕是也无日后的机会,兵行险招在所难免。
少年卸下铠甲,敛去素日战场上的杀意,恍惚又变回了那年王府后院的那个小公子,手中的刻刀熟悉又陌生。
一刀一刀,渐渐恢复了些手感。不多时,木偶上小姑娘灵动可爱的笑脸已然成型。穆青洲无意识地勾起嘴角,露出了久违的笑,惊着了三年来贴身护卫的小将。
玉面罗刹竟然笑了,真可怕!
少年修长的手指灵活地雕刻着,长了厚茧的指腹温柔地拂过木偶,不时吹一吹上面的木屑,深情又沉醉。
看得一旁护卫的小将背后一寒,险些逃跑。
“主上刻得真好,是哪个青梅竹马的小姑娘,可需老朽出面保个媒?”
下了战场,跟随了穆青洲三年的老将军偶尔也会端出长辈的架势,对着十六的少年郎唠叨几句,譬如重复了多遍的这一句。
“我十六都当爹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好看的姑娘可不等人!”
好看么?
素来对梁叔的唠叨,他都是沉默应对的,想了想小女子可爱圆润的小脸,竟开始有些模糊了。心头又酸又涩,暗叹小女子也不知出落成什么模样了。
穆青洲一分神,手上一滑,险些划到了自己的手。再过半月,便是小华儿的生辰了,现下四境暂时平静,各路人马皆扎营休战整顿,且此地离秘境也不远。
深夜,从主帅大营出来的少年束了发,换了便服,只带了几名贴身死侍,向着秘境方向策马奔驰。大帐内,一名与他身量相仿的少年睡在营床之上,不时瑟瑟发抖。
同时,主帅大营传出话,少主身体抱恙,需静养几日,命众人不得打扰。
然而,即便谨慎至此,早在诸军之中成为众矢之的穆青洲,还是留下了足以致命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