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到窗前朝着玻璃上的厚霜哈气，一会儿就化开一个小窟窿眼。她透过窟窿向外望去，天已经大亮了，楼下是匆匆骑自行车上班的大人，还有背着书包上学的学生。
小芳吓了一跳，时间应该不早了，难怪，她是被上班、上学的人下楼梯的声音吵醒。
她接着水龙头洗了脸，楼房的自来水不像小房的自来水凉得刺骨。她抓起大衣和书包锁了门，一边下楼一边穿大衣。
小芳穿着暖和的大衣急匆匆地走在寒风里，她并不觉得冷，只是肚子一阵阵地“咕噜”。
她想在路边买根油条留着课间吃，想想又冷又油的东西，她就嫌弃了，饿着吧。
必须买个闹钟，天天睡到自然醒可不成。等她匆匆赶到学校，同学们都在上早自习。
“怎么晚了？”同桌张云压低嗓音问。
“起来晚了。”小芳坐到座位上快速掏出了书本、文具。
上课的铃声响了起来，老师夹着教案走上讲台。
第23章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教数学的李老师是个年轻的男老师，他是在英语老师之后发现了小芳的过人之处，特批小芳不必拘泥于写作业。
李老师先是讲了一会新课，然后在黑板上抄了一道题让大家做。
李老师在教室里溜了一圈，看到许多同学的思路不对，遂喊小芳在黑板上演示，让不会的同学看黑板。
这道题虽然有难度，但是对小芳却不算什么，她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刷刷地写起来。
“咕噜，咕噜”写着写着，不争气的肚子不分场合地抗议着。这么大的声音，站在旁边的李老师肯定能听见。
小芳有些脸红，幸好她是背对着老师。
“下课到我办公室来。”李老师平静地说。
肚子响不是她的错，那就是又给她开小灶，精神食粮的小灶，小芳没少来老师办公室，老师偏爱她的方式是送试题，讲试题。
下了课，小芳心里叹着气，垂着头跟着老师来到办公室。
“给你几块饼干吃。”李老师说着拉开办公桌抽屉。
这真是意外惊喜，但小芳想到散装饼干不卫生，不由心生嫌弃，赶紧拒绝。
“没关系，我有几包呢。”李老师没理解小芳拒绝的原因，他递给小芳一包。
小芳接过还未打开包装的饼干，惭愧。
“赶紧回去吃几块，一会上课了。”
听到老师的催促，小芳这才谢过老师回了教室。
小芳打开饼干袋，朱古力夹心的，她给张云两块，张云听说饼干是数学老师给的，连说不可思议，大男人居然吃这种小甜心。
小芳也不理她，抓紧吃了几块饼干垫垫。
中午回到出租屋，小芳把剩下的饼干吃了，喝了几口自来水。自来水洗手不凉，喝到肚里冰冷。
窗玻璃上的冻霜已经化开，她趴在窗台盯着楼下等国强。
不一会儿，国强的身影出现在楼下，他拉着一个平板车，小芳跑下楼帮着抬东西。
“买床耽误了，我去废品收购站买了张旧铁床，你先用着，等国林伤好了，让他给你做张木床。”
“这就挺好了，不用做木床，三年之后我就用不到了。”小芳挺知足，她原先只打算拼书桌对付呢。
国强买了两床褥子，一床被，还有一个铺床的草垫子。
国强连给被子、褥子罩面的布也买回来了，这得花去不少钱。小芳要给他钱，国强把眼睛瞪得溜圆，小芳遂不敢再提钱。
国强还带来了包子，和小芳分着吃了，吃完国强就回照相馆了。
小芳也跟着出了门，她着急她的液化气罐，大哥不知道能弄到不，小芳想姚烨也许能有办法弄到液化气罐。
小芳先去姚烨的仓库看看，结果吃了闭门羹。
小芳拿出纸笔写了一个字条，问他能否买到液化气罐。写完她把字条塞进门缝，看不看得见听天由命吧。
小芳要去商店买个闹钟，这也是迫切要解决的问题。
商店是在上学的路上，进了商店先问人家时间，怕上学迟到了。还好，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她可以踏踏实实地挑选了。
最后她挑中一个熊猫造型的闹钟，付了售货员五元五角钱。正要离开时，看到柜台里的手表，她请售货员拿出来看看。
售货员极不情愿地说：“不能退货。”
小芳这才明白售货员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为什么此时变得不悦，她大概以为自己后悔买闹钟了，想要买手表。
“我想再买一块电子表。”小芳不卑不亢地解释说，不得不说现在的服务态度着实令人失望。
闻言，售货员的脸色好了些许，顺着小芳的手指方向，拿出一块女士手表。
这是一款电子手表，表盘简洁不大不小，蓝色的表带。小芳看了看价签，九元。她请服务员帮她调试好时间，然后戴到自己手腕上，还不错。
她又把闹钟也校正时间，这才付了钱，高高兴兴地去学校了。
同桌张云看好她的羽绒服大衣，就央求想试试，小芳大方地同意了。
张云连连夸赞大衣暖和轻便，她自己那件是腈纶棉的，不太暖和。她想知道大衣在哪里买的，小芳说别人给她从省城捎的。
张云遗憾地脱下大衣，又一下捏住小芳的手腕：“这表不会也是捎的？”
“这是在学校附近的商店买的，九元。”小芳如实告诉她。
虽然这电子表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也不是人人都有，主要是没有多大用处。小芳考虑在培训班上课会用到，之前都是有手表的学生帮看着上课时间。
“挺漂亮，我也要买一个，明天我带钱，你中午早点回学校陪我去买。”
“好。”小芳虽然有事要忙，但也不差这一会儿。
此时上课铃声响起，现在是眼保健操时间，她俩就不再聊，都闭起眼睛专心做眼保健操。
晚上放学，胖子悄无声息地来到小芳身边，“在培训班睡的？”
小芳狐疑地看着他。
“我昨晚听到你家吵架的声音，不止我，麻杆女也听到了，她还把这件事传出去了。大家都知道你被李玉珍赶出家了。”
胖子一边说一边观察小芳的脸色，情况不妙时好能及时闭嘴。
也好，大家都知道自己是被李玉珍赶出去的，尤其自己还在念书，没有经济来源，只会说当娘的太狠毒。
这样，以后李玉珍眼红来纠缠自己时，也不会被别人数落不孝顺，有那么多眼睛雪亮的群众。
胖子说完也没见小芳不开心，“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暂时没有，我不会客气的。”小芳本来是要去商店买东西，路过时发现商店已经关门了。
小芳只好等第二天中午再买。
她买了几个包子回出租屋，一边吃一边把要买的东西列个单子，明天中午放学直接去商店买。
忽然，她听到有敲门声，小芳警惕地问了声，现在虽然才六点，可冬天天短，五点不到天就已经黑了。
“我，姚烨。”门外人轻声说。
小芳从门镜看是姚烨，才开了门。见他扛着一个液化气罐，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他进来去厨房放下罐，又从袋子里拿出炉盘给小芳接上。
“哇！还有个炒勺。”小芳乐了，配套齐全，虽然炒勺是旧的，液化气罐却是崭新的。
“挺神速的，看到我留的纸条了？”
“不然我怎么知道你的需求。”姚烨一边试火一边冲她笑笑。
小芳也不生气，“我还没有火柴。”
“我就知道，这不给你带了两盒。”
姚烨又掏出一个小本本：“这是买液化气的证，以后去换气也要拿它。唉，告诉你也没用，你又不能自己去。你用完再告诉我，我帮你去换。”
小芳连连道谢，把买罐钱给了姚烨。要办的事情做完了，姚烨就走了。
小芳开始做被，很简单，只需把被套罩个面缝好就行，遗憾的是她不会针线活。
当晚她花了几个小时才歪歪扭扭地缝完。一床被，两床褥子，这工程量巨大，累得她腰酸背疼。
小芳躺在松软的被褥里，她觉得太幸福了，只恨没能早点搬出来。
小芳把列好的购物单子拿出来，又添加了一些东西。
有了液化气罐，得买个蒸锅，可以烧水还可以蒸煮食物，暖水瓶是必须的，面盆要有，可以和面、洗菜，脸盆必须买两个，洗脸、泡脚，洗衣盆还是算了，等有钱了也买台洗衣机。
还有，碗筷也是必需品，电饭锅……贵了点，还是先用蒸锅做饭吧。当下还想要一块漂亮的花布，她想做个窗帘……
就这样，小芳勾勾选选终于把购物清单拉出来了。
第二天中午放学，小芳直接去商店。胖子听说也自告奋勇去帮她。
这种综合性的商店有个好处，都是明码标价，根本不用讲价，如果到自由砍价的市场，小芳恐怕没有勇气，因为不知多少钱是底线。
小芳在商店照单选好东西后，在几个柜台开了票付了钱，和胖子拎着大包小裹的东西回到出租屋。
小芳庆幸有胖子帮忙拿东西，否则自己还不能一次买回来。
她又叮嘱胖子回家吃午饭时给她带两个钉子，顺便给国强捎话，她已经买到液化气罐了。
晚上，小芳在楼下捡了块石头，把胖子给带的钉子钉在窗口，把新买的花布挂上去。
她自己站在屋中央欣赏了一会儿，不错，有种美式田园风。
周日下午，小芳自己又坐车去市中心的商场买了衬衣、毛衣、毛裤。外套没舍得买，她有两套运动服够换洗了，这一下子又花了不少钱。
现在买东西也不用票了，真方便，赶上好时候了。
小芳又让胖子陪她买了米和面回来。在自由市场上就能买到议价的米和面。
现在世面上的食物丰富了，普通人家的粮本上也有吃不了的余粮了，可以把余粮换成粮票，然后用粮票可以换鸡蛋，货换货两头乐。
去粮站把粗粮份额换成粮票不用花钱，而买鸡蛋得拿钱买，小芳不明白怎么会两头乐？
小芳吃鸡蛋只能花钱买。早上她为了省时间，煮了一碗挂面，加两个蛋，再切点白菜叶，热乎乎的营养又管饱的早餐。
吃得暖暖的，顶着热气去上学，才能抵御住外面凛冽的寒风。
这里的冬天怎么能这么冷，小芳很是苦恼。
小芳为独立生活添置东西，花掉了小六百元的积蓄，这还没算国强给他买被子花的钱。
小芳现在手里的积蓄只剩下不到一千元。唉，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呀。小芳看着原本厚厚的一叠钱瘪了下去，心疼。
能花就得能挣，一月份就放寒假了，假期一定要给培训班多加课时，这样收入就能多了。
之前有一些慕名而来的学生被小芳拒绝，因为一个班装不下，两个班又不够人数，只能等日后人数增加再加开班。
第24章
转眼快到年底，小芳要去都市参加“元旦杯”全国英语演讲大赛。因为是在周日比赛，加之路途遥远，不知道下周三能否回来。
今天是周三，小芳下午前两节课是初中班，她不动声色地讲完课，最后才和同学们说了下周停课的事情。
同学们都知道小老师英语厉害，但是也没料到会是这种程度，那可是全国性的大赛，学生们七嘴八舌地祝福老师。
这……重点怎么跑偏了？
小芳拍拍手掌，示意同学们安静，她告知同学们元旦后的课时安排，落下的课要在平日的晚间补上，大家抄下课时表离开了。
高中班和留学班也是如此操作。但是她周日在留学班说这件事时，就遇到了一点小骚动。
留学班现在有十个学生，这些大人本就无视老师的威严，听说老师要去都市，纷纷打听老师坐哪趟火车。
他们说是要陪老师一起去都市，反正他们也有空闲，这几个学生有的准备出国，是全职在家学英语。
那个开公司的孙义波，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直白地说要把老师一路上的费用全包了。
“想什么呢，我要去省城和其他人会合，然后一起去，原本也是一切费用全包的。”小芳被这些年纪大的学生弄得无语了。
虽然留学班的学生财力雄厚，可也不能这么任性。
顿时这个学生遭到其他同学无情的嘲笑。
于是他们又想组团旅游。竟然有这样的想法，小芳摇摇头，这些成年人的心思太疯狂，难怪成绩进步缓慢。
“都别多想，大冷天的到处光秃秃的，有什么可看的风景，愿意去也要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小芳劝学生说。
这些人大概是逞口舌之快，渐渐地也平静下来，乖乖地把串课的时间安排抄了下来。
周五出发这天，只有姚烨来送她，胖子得上课。
小芳也没带什么东西，她在书包里放了洗漱用具，外加一个本子和一支笔，还有一本出国留学英文教材和英汉词典，路上无聊时看的。
她搬出来置办了许多衣物，身上的内衣、毛衣、毛裤、羽绒服都是崭新的，出门不用担心挨冻了。
“电子表要带。”小芳差点忘了。
“你那电子表太幼稚，我的表借你吧！”姚烨就要撸下自己的表。
小芳看到表已经认出是大牌名表，她没敢说出名字，她一个学生妹在这个封闭年代认识这种牌子，太奇怪了。
于是，她推开：“我一个学生不讲究那么多。”
姚烨只好做罢，“这个给你。”
小芳接过袋子，看到里面是一些糖果、水果，几袋虾条，还有十个煮鸡蛋。
姚烨指指袋子最下面一条毯子，“在火车上冷了盖着。”
“我不用带这些吃的，老师说吃住免费。”小芳觉得姚烨拿这些东西多余，还挺沉。
“别人坐火车时吃零食，你总不能瞪眼看着人家吃吧。”
小芳一时语塞，也是，现在还没有高铁，路上时间好长，如果别人都吃东西，自己不吃也怪尴尬的。
小芳把零食装进有些瘪的书包，这个背包还是上次她和国林出去买的。平时可以当书包，出远门背着也不土气。
毯子实在装不进去，只得拎着。
姚烨陪着她一起坐公交车去火车站，把她送上了去省城的火车，又像老父亲般地跟她叮嘱一番。
“注意安全，跟着老师。”
“正常发挥，不要有压力。”
“祝你好运！”
小芳在火车启动的刹那，竟然还把手伸出车窗冲姚烨挥挥手。而后连自己也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操作？
到了省城，按照事先的约定，大家在火车站见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