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舒清一口气不歇的说完，等着洛天禹说话。
可洛天禹认真听她说完之后却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窗外胡乱飞舞着的雪，薄唇轻轻抿着，似是在思忖着什么。
长时间的沉默，逐渐让莫舒清有些坐立不安，她眼睛时不时地看洛天禹一眼后又转开，手指习惯性的在无措地绞着衣服，。
其实归根结底，她心里也没底洛天禹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一路上跟着她演着戏过来，也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存有几分真心在里面。
心意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虽然能感觉到，但总归还是隔了层薄纸，得捅开了，才能算得上互通。
而她和洛天禹现在，就隔着这么一层。
如果他不主动，那她就逼他主动好了。
莫舒清这么打着主意，想试图循序渐进的让洛天禹开口表明对她的心意。
于是乎，她准备先跟他再解释一下去京城的原因，然后再试探性的问他愿不愿陪她一起。
如果他愿意，那就问他为什么愿意，是不是对任何人都会这样，如果他回答是，那就当她是自作多情什么都没说，如果他说不是，那就给了她再问下去的打算。
总而言之，只要他上套，总是会说出口的。
可话还在脑中酝酿，就听到洛天禹问她：“想必莫姑娘已经想好了，那现在是需要我离开吗？”
“……”
嗯？？？
这话让莫舒清心里不由得瞬间一紧，盯着的他的眼睛也睁大了许多。
而洛天禹说这话时，眼睛依旧在看着窗外，语气轻描淡写的，仿佛是在问她等会想吃什么似的。
她连忙摇了摇头，声音也拔高了许多：“不是啊，我为什么需要你离开啊？”
语气又急又慌，就算没看到她的脸，也能感觉到她说这话时着急的样子。
洛天禹轻轻咳嗽了一声，也没把头转过来，而是继续问：“那你想我陪你去京城？”
莫舒清什么都没想，由着心就脱口而出：“是啊。”
“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要帮我渡劫啊。”莫舒清急了，继续道：“你来不就是为了帮我渡劫的吗？”
“嗯。”洛天禹点头，慢慢转过来，眼底带着压不住的笑意，对上了莫舒清微微泛着水光的凤眼，又清了清嗓子问：“你留我下来，只为了这个原因吗？”
“当然不是了。”又是不过脑的答完后，莫舒清才有些后知后觉。
诶不对，明明一开始打的主意是让他回答，怎么现在变成她自己回答了，这要继续给他问下去，她不是就要直接把喜欢他说出口了。
果然，洛天禹一瞬正襟危坐，一敛脸上的表情，只极其认真的看着她，问：“那还有什么原因？”
“……”
莫舒清紧张得吞了口口水，满脑子都在努力的把喜欢他三个字排除在外。
她扣着手指，声音不由得小了许多，低下头，红着脸犹豫了半天说道：“反正就是……不想你走。”
这嗓音如同蚊呐，但洛天禹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这样的反应，他怎么还能没明白她的意思。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洛天禹很满意的弯起了嘴角。
见那白皙的脸上渐渐布满了红晕，他目光温柔下来，声音温润却蛊惑人心：“你想听我决定留下的原因吗？”
莫舒清倏地抬起头来，双眼一亮，点头答道：“嗯。”
“我答应你师父入赘避雪山庄，所以现在，莫姑娘打算怎么对我负责。”
“你……你答应了……唔……”莫舒清错愕的看着他。
然而嘴上说得太急了，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瞬间满口的血腥充斥在口中。
她一下站了起来，背对着洛天禹，双手捂着嘴，眼泪花挂在眼尾上。
心中懊悔着怎么对自己都能咬这么重。
一只手从她身侧伸了过来，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拽，她转了过去。
带着温热的手指温柔的把她的手从嘴上拿下来，又扬起手来，食指蜷缩着，微微抬起她的下巴，那熟悉的蛊惑人心的声音响起：“张嘴，我看看。”
就差那么一点，莫舒清就听话的张开嘴了。
可转念觉得不对。
这样子，这姿势，让她张嘴给他看？
看什么？满嘴掺着血的口水？
脸还要不要了？
于是她咕嘟一下把满口的血吞了下去。
吞完后莫舒清极其悔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因为她吞咽的声音真是前所未有的大，而洛天禹的眉毛明显的皱了起来。
他挑了一下眉，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示意她张嘴。
原本莫舒清是要把头移开，可兴许是洛天禹那双盯着她的桃花眼太过于温柔专注，鬼使神差的，她不仅张了嘴，还伸出了舌头。
她不清楚舌头上那被她自己咬下的一大个口子有多触目惊心，只感觉即使咽下去了，口中的那股血腥味也依旧还在。
然而洛天禹看到后，眉头是越皱越深，轻声问她道：“疼吗？”
本来莫舒清是觉得这点疼不算什么的，但听他这么一问，不知怎的，心里涌上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眼尾刚刚收进去的干眼泪又不自觉地挂起，将掉不掉。
洛天禹见此又靠近了她一点，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哄小孩似的语气低声道：“乖，不哭，口中的伤口一般都会愈合得很快，我给你上点药，一会就不疼了。”
哐当一下，莫舒清心里所有的防线土崩瓦解。
她静静地看着洛天禹快速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小心翼翼的把药抖在她的舌尖上，又听着他嘱咐她，药有点苦，要先把舌头放在外面晾晾才能伸回去，而且还不能马上吞咽，要在口中含一会才会好得更快。
然而舌尖上的药并没有让她觉得有多苦，反而还觉得有一丝甜味在里面。
她的眼中倒映着洛天禹，满眼都是他。
洛天禹知道这药确实有些苦，所以在帮她上药的时候就在跟她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知道你去京城势在必行，可你一旦入了京城，就不再是你单独个人的事情，而是代表着收灵界，还代表着将军，如今你和亲之事还未解决，这一去，他们便会认为你是去和亲的……”
“……之前已经跟那副将和太监说了不去京城，这几日天气本就恶劣，兴许这事还没能传入京城。好了，把舌头收回去……”
“……所以你可以先传信回去，让几只妖先去控制住这二人，另外将军的话，我觉得暂时先别透露他还活着这事，可以将计就计，利用那副将，找到他背后的人，然后再从那个太监身上入手，想办法让他带着入京。”
说到这洛天禹从一边的桌上递过来一个杯子，又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道：“茶是昨日的，已经凉了不能喝，漱漱口就好，我下楼去给你取一些热水来喝。”
莫舒清此时一把拽住了即将要走的洛天禹。
下了个决心。
洛天禹转头不解的看着她，以为她是有什么话要说，便默默的等着她开口。
她的脸红扑扑的，一双凤眼含着秋水，双手扶着洛天禹的手，踮起脚来，仰着头，靠近他，声音微颤着又带几分撒娇道：“药好苦，等不了热水来了。”
第36章
外面风雪正好，虽有寒意，但内心炙热，无足挂齿。
情绪也正好，洛天禹亲口说他答应了入赘，又摸她的头，又捏她的下巴的，应该也代表着喜欢她，愿意跟她亲近。
所以莫舒清千想万想，才鼓起了勇气，做一件她早就想做的事，就是亲他。
可什么都正好，就是万万没能想到，在床上躺着的霜刃不知在何时醒了过来。
在她闭着眼靠近洛天禹，唇即将擦到洛天禹的下巴的时候，便听到了几声故意又做作的咳嗽声。
毫不意外的，莫舒清被吓了一大跳，踮着的脚一崴，身体往前倾的同时因为紧张，牙齿就这么磕上了洛天禹的下巴。
洛天禹疼不疼她不知道，反正她是很疼，因为牙齿磕上的瞬间，又是一股铁锈味充斥在口中，舌尖上的伤口正正好被撞上，一瞬间疼得她眼泪直流，用手扇着伸出的舌头，只抽冷气。
以至于她错过了洛天禹那因为紧张而僵硬的手指，以及飘忽的眼神和那红透了的耳朵。
从床上坐起来的霜刃乐得不行，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因着身体还未恢复的缘故，和刚刚刻意的咳嗽不同，又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压下一口气后，才不紧不慢的说：“额……那什么，对不住啊，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的，要不是我浑身无力走不动，早就悄悄走了，不如，你们换个屋继续？”
这一边的莫舒清疼得要命，奈何洛天禹好像根本没顾得上自己，见她如此，温温柔柔的又帮她擦眼泪又帮她看舌头上的伤口。
她就只能斜着狠狠瞪了一眼霜刃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也不知是觉得可惜还是羞恼。
迅速帮莫舒清上完药后，洛天禹眼含笑意，看穿了她想说话的意图，嘱咐道：“先暂时别说话，我去看看霜刃。”
说完带着几分宠溺的意味，安抚的摸摸她的头，转身朝着霜刃走去。
霜刃确实全身没什么力气，刚醒的时候记忆还停留在自己被下药带走的那时候，所以一骨碌就坐了起来，结果发现自己好端端的在床上，又四处看了看，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二人。
紧绷的神经一瞬间便松了，脊背由僵直变软，歪歪斜斜的瘫在了床头上，眯着眼好不惬意的观赏着这对璧人亲亲我我。
最后看着二人气氛差不多了，突然起了捉弄之心，就故意咳嗽打断了他们。
走过来的洛天禹脸上脸色平平，没有任何被打扰的愠色，他一身白色衣衫随风而动，平静而疏离的观察了一番霜刃，伸手搭上他的脉搏，问道：“前辈，除了乏力，身体可有其他不适？”
霜刃瞧着他不像是在报复的样子，觉得无趣，便老实答道：“没什么大碍，多谢了，小道士。”
就算洛天禹没有穿道袍，但认出他是道士并不难，光凭着那把剑就能猜出这人非平常人，很何况霜刃还是只活了几百年的半妖。
所以洛天禹也没露出“他怎么知道自己是道士”的惊诧表情来，依旧是那不咸不淡的脸，说道：“现在说不好钳灵粉是否还对前辈您有什么其他的影响，只能再观察看看。”
“嗯……”霜刃思忖了一会儿，说道：“小道士，我这人一向不太喜欢欠人情，你既然救了我，那你说说看你要什么，我定然尽量满足你。”
洛天禹点了下头，笑道：“多谢前辈，不过，救您的并非是我，而是莫姑娘，不如前辈听听她有什么所求吧。”
说完收回了手，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瓶子，转过头对莫舒清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答应给你补身体的丹药，过来拿吧。”
莫舒清听到他喊自己，还有些不好意思，但见洛天禹像是没受到什么影响似的跟她说话，想想也不扭捏了，捂着嘴巴就走了过来，她走得有点慢，边走边在心里暗暗做着打算。
刚刚霜刃的话她听进去了，简单就是，就是不想欠人情，所以可以答应一个要求。
但虽然人是她救的，若是直接开口提签契约，可能他非但不觉得感激，反而还会有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这么串通的，就为了让他签契约。
所以暂时不能提这事，先从赠送丹药开始，最好是循序渐进的让他心甘情愿同自己签契约。
说来这个想法还是洛天禹说这丹药是补身体用的时，她才想起来的以退为进的办法。
正这么想着，手上突然一热，她低头望去，便见洛天禹的手正覆在她的手上，将她拉到了床边坐了下来。
之前在他手上的小瓶子，顺势到了她的手中。
莫舒清调整状态调整得很快，气势噌一下就起来了，她一只手扶着腿，摆好谈判的姿势，甫一开口，舌头上的疼痛就让她忍不住“嘶”的一声。
刚酝酿好的气场一下就破了。
“别急，慢慢说。”
洛天禹笑着从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低着头看她，眼中尽是藏不住的笑意。
莫舒清抬头看他一眼，有被安抚到，有些脸热的清了清嗓子，忍着疼，看着霜刃笑了笑，慢吞吞地说道：“确实是我救的你，不过要求就不提了，你先把这丹药拿着，这个是洛道长自己炼的，效果很好。”
霜刃并没有抬手去接，抱着手盯了一会儿她，点了点头道：“你这小娘子，从一开始就想跟我签契约，咱们素不相识，你是为何如此啊？”
“嗐，这不说了是因为我们有缘吗。”莫舒清没想他会如此直白，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就问道：“我的确是很想跟你签契约的，但也要看你愿不愿意，我跟我二师父白思镜关系没那么好的，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你这丫头倒是没什么弯弯绕绕的想法。”霜刃稍微松了口，半挑起眉来，“这事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说清楚你跟这道士是什么关系？”
“……”
莫舒清真是服了他气，语调这么阴阳怪气的，也不知是哪有什么大病。
明明前世救了他之后，给了他个小物件，二话不说就跟她签了，怎么这一世屁事这么多。
她不满的皱了一下眉，习惯性的用前世常常跟他说话的语气道：“还能什么关系，你刚刚不都看了那么长时间，什么关系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闻言霜刃忍不住笑，莫名就跟着不客气，口无遮拦道：“你这怨气，是在埋怨我没让你轻薄到这小道士吧，看不出来，你们收灵界行事这么……”
“你……”莫舒清鼓起了眼睛，热气一下冲到头顶上，手上跃跃欲试的想去掐他的脸，十分想。
好端端长张可爱的脸就够了，嘴用不上其实可以不长。
正腹诽着，洛天禹低着头看着气鼓鼓的莫舒清，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语调中藏不住笑意：“既回答了问题，那就赶紧准备一下签契约吧，正事要紧。”
听到他这么一说，霜刃也不逗莫舒清了，一敛嬉皮笑脸，正色道：“行了，言归正传，你们也知道我身份特殊，妖族人族都不大容不下我，而我之前也确实考虑过入你们收灵界，可你们那白思镜太可恨，同他几次照面都十分不愉快，我也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说到这里，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翻了个白眼后才继续说：“你既救了我，我也就算欠了你情，若你要同我签契约，我定在你有生之年对你忠心不二，用命好好护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