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哒哒拍了下脑门,才忽的想了起来,“哦,八芝说,这个盒子是用天灵之玉做成的,嗜血,所以,引入童子之血便可打开。”
狐魄儿随手就丢了过去,“你来开。”牛哒哒接了个措手不及,挠挠头,“可我……也不是童子呀。”
狐魄儿犹如晴天霹雳,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少年,才忽的发现,这孩子长大了,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小牛犊子了,百年眨眼间,她已经糊涂到不知岁月了。
她又从牛哒哒手中拿了回来,轻轻咳了咳,“我总不能找个孩子给人随便放血吧?”
牛哒哒胆大包天的看向了白无泱,“北……他不是个道长吗?不用非得是个孩童。”
白无泱心中一噎,哪壶不开提哪壶。
其余三人都看向了他,白无泱半天没说话。
傻憨的牛哒哒瞪大了眼睛指着白无泱,“你?你也不是童子之身吗?”
白无泱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去,狐魄儿心中忽然一颤,牛哒哒说完,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邪若渊这热闹看的是津津有味儿,又憋不住的笑出了声。
凌云木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狐魄儿手中的盒子,一滴指尖血凌空而入,笑道:“既然谁的都无妨,那我来试试。”
天灵玉的机关,应声而开。
第67章 七星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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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魄儿偷偷的看了看白无泱, 心情复杂的将盒子打开了个微小的缝隙,这是?
白无泱毫不避讳的就拿了过去,顺手就直接打开,打开后也不管她愿不愿意, 而当他看清里面的东西时, 便眉头忽皱:一把匕首。
没人比狐魄儿更加熟悉这把匕首了, 她眉头微皱的问道:“八芝是哪里弄来的这个东西?”
牛哒哒伸头看了看,不明所以的道:“狐二爷和拘灵带回来的, 说是有人给你的,八芝也不知道是什么,就让我拿过来先给你瞧瞧。”
白无泱挑了挑眉看向狐魄儿, 此意便是,看你的神情,并不是一无所知,解释吧。
狐魄儿:“……它, ”她真的不想多说,这把匕首,看起来不显眼, 但是曾经的她,却是多次用它伤了自己, 而曾经的自己,也是死过一次的,便是死在了这把匕首之下。
她浅浅轻呼一口气, 说:“七星剑,太上老君之物, 想必,是赠与我防身的。”
此剑与她而言, 轻易不出鞘,出鞘必伤己。
白无泱看着她那游离的神色,也生出了一种念头,鬼话信不得。
*
入夜时,窗外是小楼,月夜,古木垂杨,琴音缥缈又亘古流长。
窗下,狐魄儿手中的画……画的是鲜血淋漓,没了那暧昧的庸腐气,却增添了一抹血腥的暴力。
整副画,画的她不知为何大汗淋漓,遂又有些烦躁的弃了笔,本是无力,又像是漫不经心的倚靠在了窗前,轻轻阖眸,静心凝神。
此时:月下树,树下琴,琴边楼,楼上窗,窗前人,若不知她心事重重,只看这幅模样,倒是多了些许意兴阑珊之意。
狐魄儿耳朵微动,皱了皱眉头,睁开了眼,便化作一缕清风飘出了窗外。
一抹红色的魅影,娇俏的坐在了林间幻化出的秋千上,狐魄儿追至林间,幻化成形,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眸中瞬间便染上了那与生俱来的薄凉,然后,便懒散的靠在了树旁。
“怎么每次见你,都像是没长骨头一样,不是靠着树就是倚着柱子。”红罗也是极其不待见的凌了她一眼。
狐魄儿的眸中的那抹淡蓝色狐光轻闪,还带着些许蛊惑的看着红罗说:“若是看不惯,那便给我搬张床榻来躺着,那样倒是更合我意。”
她顺便打了个哈欠,话也说的懒懒散散的,“此刻正是月朗星稀,我无暇与你在这谈天说地,扰了我的清梦,你说,本尊该怎么罚你?”
“本尊?”红罗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还敢称本尊?”
狐魄儿肆意的笑了笑,无甚在意的道:“我一乱世的魔王,称声本尊,有何不可?”
话落,碧天便似星河那般滚滚而出,极速的朝红罗飞去,红罗躲闪不及,剐蹭了几道伤口,顿时,那冷白的皮肤上,就变得血肉翻飞。
狐魄儿将鞭子收于手中,眸中也流光闪闪,讽刺的道:“没想到,你这只老鬼也会流血呀?啧,怎么也是红色的,真是糟蹋了。”
红罗捂住伤口,恨恨的说:“你以为找到了可以净你心魔的人是吗?哼,天真,也就是一时的痛快罢了,没谁能够抑制住你的心魔,别做梦了。”
狐魄儿眸中漏出一抹狠戾的凶光,浑身也突然间变的煞气腾腾,原本的那张薄情的脸上笑得更加冷漠,她缓缓的开口,语气淡漠,“这是要跟我比一比,到底谁更狠吗?”
她抬眼看去,勾起了嘴角,笑成了妖孽那般的说:“你也别做梦了。”
碧天瞬间肆意的疯长,立刻,便裹上了那层如寒霜般的冰凉,鞭身的刺,亦是泛着幽紫的星辰之光,皆数如盘龙般,蜿蜒着向着红罗身上缠去,气势凶猛,红罗瞬间惊慌,身前忽的化出一组刀光阻挡,“你偷袭?阴险!”
“不如你。”既轻又淡又无情的声音,传到了红罗的耳里,她薄唇轻挑,妖孽的一笑,“我只是,从你的身上学了个皮毛而已。”
狐魄儿不管何为阴险不阴险,她心里只是想着,为了要红罗魂飞魄散,鞭鞭狠戾毫不留情。
触她眉头者,当死。
今日少去了铃音鬼道的束缚,狐魄儿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那种抑制不住的魔力,在肆无忌惮的暴涨,不剐的这只疯鬼灰飞烟灭都不算完。
红罗万万没料到,狐魄儿竟会突然出手,毫无防备的惨败在碧天之下,那穿在身上的薄衣红裙,早就被狐魄儿抽的不剩什么了,血肉更是凄惨模糊。
狐魄儿眸中杀气腾腾,周身的魔气已达巅峰,忽的,一个巨大的九尾妖狐幻影,自她身后猛的窜出,锐利的狐牙透漏着狠戾,怒吼着朝红罗袭去。
报复,她想报复,狠狠的报复。
她想要的原本很简单,与那个上古帝神而言,她想要的,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陪伴而已,可偏偏总是事与愿违,横生事端。
是谁一步步把她逼入到无底深渊?
她往前走一步,就会有人给她往深处拽十步,越陷越深,深入泥潭深处,便不是一桶清水就能洗的干净的了。
狐魄儿的嘴边,笑的更加邪肆,魔气滚滚的,也缠住了她的半个身子,她微微扬头,那张凉薄的脸上尽显傲娇,她薄唇轻启,森寒的说:“欠我的债,我也会讨回来,只不过,你欠下的债不是银子而是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与你而言,灰飞烟灭都是不够的。”
又一缕九尾狐魂,呼啸而出的奔着红罗撕咬而去,忽的一道金光碧落,两缕狐魂自本体而出,极意灼伤,炙热的金光如烈焰般,灼到了她的一缕清魂,二魂瞬间又没入了本体。
狐魄儿用手挡住了耀眼的金光,待金光散尽,红罗也不见了。
她收了满身的暴虐之气,冷漠的神情有增无减的盯着地上的血渍好一会儿,她的神情有些恍惚,待魔气散尽,狐魄儿也清醒了许多,她看着红罗留下的血渍,眸中愤恨似有不甘,又阴狠异常。
待她再回到邪若渊的住处时,便看到了一阵滚滚浓烟,呛的狐魄儿咳了咳,又顺着浓烟走去。
“他们三个?我可惹不起,你敢惹吗?”邪若渊很是惜命的道:“随随便便的一个你,都能办到的事情,我可不想自己找死。”
牛哒哒哼声道:“说的就像你没死一样,我难道是好欺负的吗?”
“是呀,多烧点多烧点,哎哎哎……拿走干嘛,别舍不得呀,是我的又不是你的,这个,那个,诶?要不你把这房子给我点了吧,这么多东西,我没地放呀。”
狐魄儿在转弯处,看见被邪若渊指使的团团转的牛哒哒,邪若渊怀中抱着已经抱不住的金银细软,狐魄儿禁不住的摇摇头,啧啧称奇,财大气粗的,死了都是富甲一方呢。
她走了过去,拽了拽牛哒哒,“行了,明天你就如她所愿,把这房子点了吧,你看她,哪里还抱的动?”
邪若渊言笑晏晏的挽起了狐魄儿的胳膊,忽的皱了皱眉头,鼻子向前凑了凑,“你身上什么味道?好大的一股血腥味儿,妖气十足的,干什么去了?”
“很重吗?”
“当然,即便是仙气飘飘的,也遮不住你这肆意而出的妖气。”
邪若渊说的懒懒散散,抬起手,在狐魄儿的眉心处,就轻轻的点了点,随后又嗅了嗅,摇摇头,再次轻轻的点了点,如此反复,十多遍后,她才叹了口气,“你是个什么妖怪?妖气这么重?这样净化,才只是压下了你身上的一半妖气。”
“我们老大乃是九尾灵狐,只不过……”
邪若渊冲着即将就要飘起来的牛哒哒翻了个白眼,“知道你们那个山上的妖怪都很能吹,她是灵狐?哪家的灵狐这么一身的妖气?”
牛哒哒也很是不满的道:“我们老大就是一只九尾灵狐!就是就是!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拜仙山的每一只精怪,都是极其护短的,不管他们怎么不待见自己的老大,尊重不尊重的那是他们的事,但是外人要是说上一句,就是不行,别管自己能耐有多少,老子就是敢拼命相护的架势。
邪若渊看着牛哒哒愤怒的样子,不屑的冷哼一声,问向身边那位正在琢磨着怎么才能消除一身妖气的狐魄儿,“你妖精缘不错呀,这小牛犊子,倒是敢为你拼命,你许了他们什么好处?”
邪若渊的一句话,她眸光聚了聚,丝丝缕缕的一些记忆,便又浮现在狐魄儿的脑海里。
她曾夸下海口,要领他们一飞成仙,却不曾想,天没飞成,还使他们一个个的都绝了仙缘,她哪里是给拜仙山上的妖精带来什么好处,分明就是一场又一场的灾难。
牛哒哒突然挺起了胸脯,瞪了邪若渊一眼,骄傲的道:“我山尊主,待我等恩重如山,你懂什么?”
“我等精怪中,黄白狐柳之辈甚少,修仙就更加不易,如今步步历劫,均由吾主舍身相护,方可有今日之形,今日之岁。”
牛哒哒突然顿了顿,想起了每次山中有精怪历劫,狐魄儿都是假装的恰巧路过,然后再看见她时,就是被天雷劈的那一身胡巴拉啃的样子。
那时的她,本事还没有这么大,有时直接被劈到昏迷不醒,有时候还有些清醒,昏迷的她,便是四腿一蹬,如同死了的样子,北帝每每看见时,虽说算不上怒气冲冲,但看到她那胡巴拉啃的样子,脸色也都是阴郁的很,大手一拽,便将她薅走了。
清醒的她呢,反正也是好不到哪去,也是满身的胡巴味儿,一瘸一拐的走的还挺傲娇,她也不管天雷是谁布施的,反正是骂骂咧咧的骂了天雷一路,直到骂到自己舒心为止。
最初时,她还遮遮掩掩的,说什么自己是恰巧路过,才帮他们挡一挡劫难的,那副高傲的德行,别提有多不屑了,死活就是不承认,为了他们这些在她眼里的低级的、上不了台面的、她看都懒得看一眼的东西,放下自己的傲娇,故意去挡那些雷劫的。
可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次次还是巧合吗?
小精怪们也摸准了她的性子,太能装了,只想把自己装成牛逼轰轰的样子,谁都不能入她的法眼,那他们还能说什么,她不愿让他们领她这份恩情,那他们就只能默默的记在心里了。
第68章 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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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 估计她也是装够了,每次都要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搪塞他们,终于有一天,借口也有用完的时候, 那满身流氓文化的狐魄儿词穷了, 但是这也碍不住她脸皮厚, 直接大摇大摆的往历劫的精怪跟前一戳,大言不惭的道, 自己已经被天雷劈出经验来了,再挨上个万八千道的天雷,她也死不了。
再后来, 她的一句戏言——应验了。
“你们山上,都是些什么精怪?”邪若渊问道。
“嗯?什么?”牛哒哒回过神来。
“我是问你们山上,都是些什么精怪?”
牛哒哒哦了一声,细细的数着, “我是牛,有鸡,有鸟, 兔子,羊, 青蛙,猫,猪, 狗,树, 老虎,大灰狼……”
邪若渊挠了挠头, “奇山也,你们不打架吗?”
狐魄儿研究着自己的一身妖气,不知何时才能散去,不管他俩了,又独自已经走远了。妖气散不去,她是不敢回到白无泱身边的。
她坐在古琴前,轻轻拨动了下琴弦,琴音便自动转换了曲调,狐魄儿徒然一愣,这个调子,自己再熟悉不过了,不是因自己熟读音律蕙质兰心,她虽是装的风雅,但她绝对没有这样的情操,她不懂,她也不会。
但随着韵律的响起,狐魄儿顺着它的曲调,不由自主的,又挑起了几根琴弦,拨的是弦,乱的却是心,九曲回肠,琴音激荡悠扬,一曲梦回——
而此时的白无泱,则是站在窗前,握着那副极尽血腥的画,看着树下抚琴的人。
古树参天,白衣翩仙,琴音绵远,亘古悠悠,那副卓然的姿态,即便是真的天仙下凡,也定会逊色几分。
琴音在她指尖婉转,完全看不出是第一次抚琴的样子,曲调不伤,但听在他的耳里,却是有着难以言喻的痛。
清风微荡,血腥味儿自画间传来,那不是红色的墨色晕染,而是真的以血当墨,洒血为墨。
白无泱的心中紧了紧,同样的窗前,同样的位置,同样的闭眼。
她手指离开琴弦,琴音又如往常,一抹苦笑,两行清泪便随之而下,不是抚琴抚的好,而是这个旋律,早已深埋在记忆中,融入在了识海的一角,而它今日才被唤醒,她也是今日才知道。
邪若渊这座阔气的府邸,是隐于市的。
翌日。
她与白无泱准备告辞离开,可刚走出邪若渊的府邸,便看到了一副凄惨悲凉的景象。
扶老携幼,无不披麻戴孝,狐魄儿看着眼前的景象,记忆竟有些重叠,那一次,应该是六天魔王乱世。
狐魄儿看了看身旁的白无泱,问道:“师父是想超度一下亡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