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右渠不禁抬头看了一眼,有粗布的车帘隔着,他当然看不见车内女子的相貌,只是她的话……让他觉得,车内女子不是个以貌取人的姑娘。
元若枝吩咐道:“邓掌柜,您快去与王秀才立契约,时候不早,该回去了。”
邓掌柜闻言,立刻与王右渠去了。
元若枝听到他们离去的脚步声,素指稍挑起车帘,王右渠这个人相处起来文质彬彬,温润如玉,他的背影活像宫廷画中琼楼玉宇里走出来的内阁文臣。
如果中了状元,他日后真的会入主内阁吧。
邓掌柜带着契约回来,坐在马车外面,他笑呵呵说:“还是姑娘有法子,我硬塞银子给秀才,秀才都不要。姑娘一出马,他不仅要了,还生怕咱们不高兴答应呢。”
元若枝笑,她也没想到王右渠这般品节高尚。
可越是这样,她越发觉得可惜。
为什么牺牲的总是这样的人。
难道一定要足够好的人来衬托,才显得出连世新的成功吗?
她不愿看到这样。
*
皇宫。
建兴帝本在低头批阅奏折,忽然就问内官黄赐光:“……到日子了没有?”
黄赐光一听就知道建兴帝问的什么事,他说:“今天正到日子。”
建兴帝“嗯”了一声,问道:“太子近日如何?”
黄赐光说:“还在……还在平康大长公主府中禁足。”
建兴帝皱了皱眉,他眉心竖纹很重,皱眉的时候,越发有凶相,他冷哼道:“他跑得远,就以为躲得掉?让黄丸去公主府给他熬药,亲眼看到他喝下去。他诡计多端,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能给他。”
黄赐光道:“是,奴婢这就去吩咐。”
黄赐光找到太医院里的一位小小药官黄丸,吩咐他去平康大长公主府,给聂延璋熬制治他疯病的药。
黄丸一直是聂延璋的药官,这事儿他再擅长不过,便出宫坐马车去了。
皇帝派来的人,平康大长公主府也没有人拦着。
黄丸便带着药,借公主府的院子亲手熬制。
平康大长公主怕出事,若聂延璋在她府里忤逆皇帝,她怎么能够忍心亲眼瞧着聂延璋被皇帝的人带走,便一同跟着去了。
苏嬷嬷与陈福在厨房里,一个个不错眼地盯着黄丸熬药。
一个时辰后,药就送到了聂延璋跟前。
陈福悄悄对聂延璋摇了摇头,意思是说,他全程亲眼盯着,没瞧见半点黄丸可以动手的地方,连同黄丸的指甲缝,他都检查得仔仔细细。
苏嬷嬷则对平康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她亲眼瞧着,黄丸就是来熬药的,没干别的,药也是很常见的药,至于能不能治疯病,那就不知道了。
黄丸把药端到聂延璋跟前,也不说话,只待太子殿下喝完了,他便可以回宫复命。
聂延璋待药放到温凉,便端起药碗,一口饮尽。
浓稠的药汁,从他薄红的嘴唇滑落,似一滴中过毒的血滴,阴鸷靡丽。
黄丸垂着头,收起药碗,与残余的药包,行了个大礼,就准备回宫了。
他是哑巴,不会说话,所以全程都静悄悄的。
元若枝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她提着食盒,觉得这一幕很诡异。
大家都静静地等待着聂延璋喝药,哑巴药官送完药,默然离开,像个提线木偶。
药官走时,她瞧了那药官一眼,是个哑巴也就算了,脸色蜡黄得厉害,像敷过一层黄膜,简直有碍观瞻。
宫中用人,不管宫女还是太监,都要验身,长相要端正不说,还得四肢健全。
元若枝不知道,哑巴药官,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太子身边。
平康大长公主见元若枝来了,连忙开口打破平静:“枝姑娘来了?”她的欢喜是从心眼里透出来的,音调也很轻快,人都仿佛年轻了几岁。
元若枝笑道:“大长公主万福金安,丫鬟说您在书房,便将臣女带了过来。”
丫鬟也不知道太子也在这儿,只知道平康大长公主吩咐过,枝姑娘来了,随时都放行,她就把人带过来了。
平康大长公主似泥菩萨见了救星,忙不迭拉着元若枝的手,说:“来的正好,来的正好。”她瞧见元若枝手里的食盒,便问:“还带了吃得来?可是你新手做的?你可真是有心了。”
元若枝眼神有些闪烁,不知道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