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楼传奇——雨露云薇
时间:2022-03-06 08:20:12

  白玉楼只看着宗儿流泪,一言不发。尹妈妈在一旁看得心酸,忙擦掉她的眼泪:“娘娘保重身子,只有好起来才能好好照顾孩子呢。皇上您也别太担心,娘娘终究是太子的亲娘,不该隔绝他们相见的。以后娘娘想孩子就去瞧瞧,对娘娘对孩子都好。小两口使性子淘气都是常有的,只是断不可赌气,互相冷着冷着,就越来越远了。”
  陈粟正是想说这个:“尹妈妈说的是,我也这样想,以后玉楼再怎么生气、犯了什么错,我也不会再赌气不理她了。”
  元思上前安抚宗儿,也安抚玉楼:“娘娘,皇上也是无心的,只是让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娘娘您好歹松一松口,说句话,让皇上也好过点。”
  玉楼只管看着宗儿流泪,一言不发。
  陈粟道:“你们不必再劝了,让她静静吧。贵妃留下来,让宗儿陪着她。”
  “是。”元思正作此打算,欣然应允。
  接连几日,陈粟除了上朝、处理奏折,便是道璇玑殿看着白玉楼,他怕她想不开,他并不懂白玉楼,他更不知道白玉楼从来没有放弃自己,在困境之中,她想的永远都是如何改变这种局面,这几日她想了很多,为未来设想了很多的可能性,最理想的无非就是回到她原来的世界里,过着她熟悉的生活,平淡而操劳,却不用常常为了生死担忧,可是陈粟不会答应的,他不会放了陈宗,不会让她离开他。只能暂且偷生,另作他算。
 
 
第42章 仿佛前世今生,都不曾有过任何缘分
  未儿的身体却已经全然好了,连赵烈也不得不佩服玉楼的本事,最难能可贵的还是她判断事情的敏锐以及处理事情的当机立断,断肠草的凶险,若是稍有耽搁,便已经徒劳无用了。未儿感念至深,侍奉在榻前不肯离去:“娘娘救命之恩,未儿虽死犹不能报,只盼娘娘不嫌弃未儿愿意一生一世侍奉娘娘鞍前马后,如今娘娘不肯用膳,不肯服药,未儿忧心如焚,还望娘娘珍重自己,让未儿有机会报答娘娘。”
  “未儿,我不是不肯吃药,我的伤看着吓人,实无大碍,至于饮食,我实在没有胃口,你放心,我不会饿死的,你去熬一碗白粥,我吃给你看。”玉楼安抚完她,还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却不知未儿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她这位主子,真的太不像主子,倒像个疼爱自己的姐姐,就算遍体鳞伤,还要为了个下人的感受强颜欢笑。
  未儿果然去熬了白粥,却不知陈粟进来,见她只端来一碗白粥,斥责道:“你们娘娘身负重伤,你只让她吃这个,还不去做些她平日爱吃糕点和滋补的药膳来?”
  未儿忙请罪:“皇上,您是知道的,娘娘这几日不肯用膳,今日点名要喝白粥,奴婢只好去熬些来。”
  陈粟意外惊喜:“你们娘娘愿意喝?拿来,朕去喂她。”
  未儿心里还有些忐忑的,怕皇帝喂她们娘娘又不肯吃了,可又不敢说出来,否则龙颜震怒又将是一番风波。
  所幸娘娘没有说什么,只一口口平静吃着粥。陈粟也颇意外:“今日可好些了?”玉楼不想假装就这样原谅他了,见她没说话,陈粟又扶她面向下卧着,他大手覆在那些已然结痂、尚且红肿的刀口上,曾经多少夜晚他流连于她光洁的肌肤,她婉转于他身下,想到这些伤乃是他亲手加诸她身上,便难受到不能呼吸,尤其是手臂上那道长长的醒目的疤痕,令他无地自容:“我知道你恨我,那日呼延天城来,你为何不跟他走?你大可以跟他一走了之,宗儿我会好好待他,让他继承大业,我做不到让他流落到外面,我想你也不愿意哥哥的骨血流落在外,认贼作父。”
  玉楼笑了笑:“你掳掠侄子,□□寡嫂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些,鸠占鹊巢,夺位夺嫂,这些兽行将是你一辈子的污点。史书上你永远是个伪君子。”
  陈粟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这样戳心窝子的话,一时竟然气得几欲昏厥:“玉楼,我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伪君子。”说罢连人带被,一并裹挟了去内殿:“我以为那些日子,你是愿意的,不曾想在你心里,竟然是这样的不情愿,既不情愿,又何必惺惺作态讨好我,你又何尝不虚伪?”玉楼被他摁在床上,却没有反抗,背上的伤又重新裂开,她却感觉不到疼,陈粟犹如一头激怒的野兽,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事罢,陈粟起身,见白玉楼身下的锦被已是斑斑血迹:“我今日方不枉‘禽兽’二字。未儿,叫赵大医为娘娘上药。”
  未儿一见此惨状,魂不附体,忙命人去传大医。赵烈见玉楼换了地方,伤口又崩裂,已知究竟,虽心疼却碍于自己一介微员,无从置喙,只默默上了药,吩咐未儿:“娘娘伤口不宜剧烈腾挪,需静养多日,否则伤口反复,有性命之虞。此事皇上也需知晓。”
  陈粟听他如此说,心中也有不安,后悔适才莽撞:“大医且去吧!朕自当命人看顾好她。未儿你下去,朕有几句要紧话儿跟娘娘说。”未儿极不情愿却又冒死嘱咐他:“皇上疼惜娘娘,莫要再伤她了。”“好了,朕知道了。”陈粟挥挥手。
  屋里的时间仿佛静止了,玉楼听到了屋外杜鹃啼鸣的声音,听到雨从屋檐落下的声音,听到风吹珠帘的声音,听到床头纱幔扬起又落下的声音,听到伤口结痂的声音,听到自己呼吸、甚至听到自己心跳、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陈粟深吸了一口气,又叹出来,一切都那么清楚,他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感觉到他落泪了,眼泪掉在玉楼手上,甚至溅起了水花,她无法从爱恨之中选择一种态度去面对他,人世间的情感,远不止这两样,她睁着眼,陈粟落在她眼里,仿佛看着桌子上一个烛台,又好似看着窗外一棵树,这样的疏离与陌生,犹如前世今生都不曾有过任何的缘分。
  “玉楼,五月初五在即,你快些好起来,咱们还要昭告天下万民,祭告天地诸神,祈祷国祚绵延、长治久安。只要你好起来,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不拦着你。这么多人关心你,柳县伯还上了问安的折子,过了端午朕陪你你带宗儿去柳府瞧瞧就算省亲了。如何?”陈粟知道得不到她的回答可还是问了一句。
  玉楼心中一动:他肯让自己带着宗儿出宫,这倒是个难得的机会,可是如他所说,他也要陪着的话必然就难办了。得想法子给呼延天城递出去消息,让他出谋划策来的稳妥。可是没有手表,自己离开这建康宫,带着宗儿能去哪里呢?即或有了手表,宗儿和自己能否同时离开又是个不确定的事情。心里盘算了许多,此刻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陈粟只当她懒得同他讲话,也不强求,只自顾着说:“此番你受伤,最让我感到心寒的便是那薛昭仪,她得你眷顾,冒领你一夜恩露,却不知感恩,你禁足的日子里,竟然一回也没来瞧过,原本我想着这宫里该是一团和气,彼此照拂的,却不曾料到是如此寡恩。还有元思,原本我只吩咐她不要带宗儿来见你,可她自己也不来瞧瞧。当真让我失望。最痛恨的是我自己,不该和你赌气,不该将你置于险境。”
  有了希望,玉楼每日只顾养着精神,又命未儿每日为自己消毒换药,伤口好得再快不过了。陈粟见她虽仍不理会自己,却能下地行走了,心里也十分高兴。她常常站在院子里望着那颗烧焦的银杏树发呆,如果是陈昌,他会和自己赌气一个月不理吗?自陈昌百日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去过他的陵寝,实在因为身怀有孕,后又因为陈粟怕落人口实,百般忌讳不让她去。
 
 
第43章 夺位夺嫂犹可恕,谋害兄长罪当诛
  这日趁着陈粟不在,玉楼命未儿持了璇玑殿令牌,去了大理寺,找到慕容蛮真提人,慕容蛮真为难:“娘娘知道此人涉及先帝被刺,乃是关键之人,需要皇上亲自下诏方可出了牢门,娘娘这,不合规矩啊。”
  未儿道:“慕容大人所言,娘娘又如何不懂,娘娘正是有不可言说之隐,才命我来找大人。”
  慕容蛮真听闻,知道其中利害,狠下心来:“姑娘随我来,此人重要异常,娘娘问过话就即刻送回,不得耽搁。”未儿满口答应:“娘娘知道大人是担了风险的,天黑之前必然送回,放心。”
  为保险起见,慕容蛮真派了贴身两名侍卫押赴何忘忧至璇玑殿。玉楼坐于榻上,何忘忧拿下斗篷,叩拜行礼:“罪民给娘娘请安。”
  玉楼仔细看她:纤长身量,与自己相差无几,眉眼更是八分相像,何忘忧被关押数月不见日头,皮肤有一种阴沉的惨白,比起先前的黝黑更多了几分像玉楼,唯有下巴中间一颗不太显眼的小痣,玉楼是没有的。
  玉楼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罪民何忘忧。”
  “家中还有什么人?”
  “家中有老迈父亲、母亲。”
  “可有兄弟姐妹?”
  “罪民原有一个姐姐,在罪民十五那年,姐姐夭折了。”
  “你姐姐如今几何?”
  “姐姐若在世,如今三十有一了。”
  “你可是你父母亲生?”
  “父母待我们亲厚,自然是亲生。”
  “你父母可是南兖州人士?抑或后迁居至此?”
  “罪民自打出生就在南兖州,罪民出生前的事情,不得而知。”
  “你说你被抓走那日,乃是淮王的属下去你家讨要拖欠的邑粮?你可见过生面孔?”
  “并不曾有生面孔,只远远的看得不真切有两人,着斗篷、帷帽,身形高大挺拔。”
  “高有几何?”
  “略高者九尺左右,余人八尺有余。”
  “你可曾见过当今圣上?”
  “不曾。”
  “你想想当日有何不寻常之处,如今你父母老迈,倘若你能想起来什么,或许能免你一死。”
  “罪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实在没有别的了。”
  “你眼下已经时日无多,秋后问斩也只三五月之间,倘有隐瞒,你死不足惜,只可怜你年迈的父母,倘你不能床前尽孝,他们必然晚年凄苦。”
  “谢娘娘提点,罪民岂敢有所隐瞒。”
  “未儿,送她回大理寺。”玉楼又悄声知会:“嘱咐慕容大人,此事不宜再让他人知晓。”
  未儿回来就开始嘀咕:“娘娘不觉得这个何忘忧竟越来越像娘娘了?娘娘莫生气,未儿只是说她的皮囊有几分像,娘娘千尊万贵,断断不是她一介罪民可堪比较的。”
  玉楼摆摆手:“无妨,你说说,若是将她与我一般装扮起来,你可分得出?”
  未儿道:“自然分得出,娘娘就坐在那不动,自然一身贵气、正义凛然,如菩萨一般,何忘忧则畏缩不堪,有如惊弓之鸟。更遑论举手投足间娘娘天然一段风骨,无人能及。”
  玉楼还是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你只说长相。你只管照实说来,在我这里并没有冒犯、冲撞之说。我只要事实真相。”
  未儿犹豫片刻:“约摸有□□分像。”
  玉楼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我倒想去看看她父亲母亲是什么样的,只是我出宫不便,你替我去呼延府传个信,天城公子自然有法子查清他们的底细。”
  “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用过午膳,尹妈妈给玉楼伤口抹着一味生肌薄荷膏,玉楼只觉凉幽幽的,舒服的快要睡着了,忽而力道加重了些,玉楼睁开眼,余光瞥见陈粟的影子,也不说话,任他涂抹。陈粟见伤口周围略有些发红,乃是长出新肉之故,定然还带着些痒痛,习武之人手上自有一点恰到好处的力气,按在伤口周围,玉楼倒是很受用。“娘娘还要多久不理小人?”陈粟凑上前来,“玉楼,咱们总这样可不是办法,事情总有过去的时候,人总要向前看的,对不对。”
  玉楼闭目假寐,只不理他。陈粟自顾说:“过两日便是五月初五封礼祭天大典,朕登基以来第一个大典,宫中府中具已筹备齐全。眼看你的伤也要大好了,务必要陪为夫的一起登凤凰台,告慰天地神灵,且我欠你一个仪典,总不能一纸诏书你就这样跟了我。”
  陈粟抬起她的脸,令她不得不看着自己的眼睛,可她眼里的凉薄令人不寒而栗。他给她披上小绸衣:“这是我出征淮泗前给你送来的衣服,这是早年里游历西域时,一个自称是嫘祖之后的蚕妇称我是有缘之人,将其十年方养得一笼冰蚕中的极品血蚕,吐丝织就的一匹水红色丝绸赠与我,说日后遇见心爱的女子将此物赠与她,必有好姻缘。我想既是送给心爱之人,就一事不烦二主,请她在此绸上绣了一颗莲子,以示珍重之意。元思与我成亲之时,我没有给她,冥冥之中我一直在等一个人,她是凡尘俗世里一种烟火,是茫茫天地间一片雪花,是照见春花秋月的一面镜子,是渡过漫长岁月的竹筏,是心口的一道疤,是掌心的一颗痣。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想到了那匹水红色丝绸,我想到了那颗莲子。可是彼时,我不过是太子的弟弟,他满心满眼都是你,我自小知道自己事事要先紧着太子的心意,太子将来是君,而我是臣,我不能和他抢。所以我时时克制自己,不让心里那粒种子发芽。”
  “所以,你起了杀心?”玉楼不动声色说道。
  “你说什么?”陈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扳过她的脸,“你在说什么你知道吗?”
  玉楼看着他的眼睛:“你听到了。”
  陈粟不可置信摇头:“你从前说我夺位夺嫂,我纵然不喜,却也是做了,不怕人说。如今你说我谋害兄长,我却不敢认。兹事体大,你若是拿不出依据,那就是污蔑君主,此事若是夫妻间赌气说说,无伤大雅,若是当国事论,灭族也不为过。”说罢,捏紧了她的下巴。
  玉楼吃痛:“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没有。”
  陈粟面不改色:“我说我没有,你会信我吗?”
  玉楼双目赤红看着他:“信与不信,你敢说吗?”
  陈粟面色阴狠沉重,一字一顿:“朕——没——有。”
  “那就好。”玉楼宁愿去相信他,在真相出来之前,她不想把他想象得太狠毒,否则在他身边的每一天都将是无比的煎熬。
  他把她搂进怀里:“我若对哥哥起了歹心,我与他在长安朝夕五载,何时不能下手?为何要等时至今日,他登高位,众人瞩目才要动手?岂不是引火烧身?玉楼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们不要再彼此无休无止的猜测和责问,你相信我。我知道你受伤后变得多思多疑,待你大好了,我带你去淮泗巡幸,淮泗一带百草丰茂,植被丰厚,是狩猎的好去处,如今成了咱们的土地,也该去走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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