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纠结。
音律能排解舒心,于是我回去之后先去了薛夫人那里练琴,直至天灰转黑。
撑伞归宫,风夹杂飞雪打在伞面上,碎响凌乱。
我注意到今夜的东殿有些古怪,譬如,往常巡逻的侍卫都不见了人影。
心中隐约答案,我刻意打开窗榄。没多久,墙头果然攀上一只手。
然雪水打滑,夜里视线不佳,墙头下方便传出嘭的闷声。
这会儿风雪稍歇,我便径直过去,见那处恰好积了堆大雪包,眼下则已砸出一个人形。
那人站在边上,悻悻拍落衣服上的雪,从头到靴皆是狼狈。
我轻轻一笑,上前抬手,他便动作一止,由我帮他拂去身上的碎雪。
记得十四岁初遇时,他还没比我高多少,近三年却逐年拔高。
眼下我下意识踮脚,他立即弯腰低头。
就此,我顺利拂去那发梢上的雪,却也对上那俊逸轩朗的眉眼。
心中一跳。
脸上起烫。
然那似星的眸光一直在我,灼灼而深深。
此间雪停,四下悄然,我听见自己无比清晰的心跳和嗫嚅:“好了。”
差不多弄干净了。
我想收手,却没能收回。
那攥手的掌心滚烫,随一声无比郑重。
“祁红,跟我走吧。”
这就是侍卫不在的原因。
沉寂的冬夜里,裴家死仕已备好车马,打通离宫线路,正待人临。
这一刻,我思绪百转,但终是摇头:“我不能走。”
既然入局,岂是那么容易可以脱身?
丢了棋的诸葛居士会被惹恼。
被违约的蚩无方会勃然大怒。
这带不来安宁,只祸及更多。
解释过后,裴铮无言良久,忽道:“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怎么会?”
我脱口而出,因那垂头丧气心中一疼,连忙捧住那脸,仰首看他。
“明年四月,我应当能进天麓宫。”
“届时,我还等着与你里应外合呢。”
我额外认真,跟前便发出略带别扭的嘀咕:“这我也知道,就是……”
他不继续说了,而后眼底一定,踌躇傲气。
“算了!反正赢的肯定是我!”
裴铮就是这样。
他会低落,会挫败,但永远会在下一秒重燃。赤子之心,飞扬炽亮。
我就是这样被这光芒夺目,才挪不开视线的。
然飘飞的绒影从眼中掠过——雪只歇了一会儿,此时又开始下了。
“进去说话吧,天寒。”
我正要拉上兜帽,一袭宽厚的袍子却已从头盖来。
“也是,不能冻着。”
那手掖着袍子的一角,臂膀圈揽着我的肩,将我与其紧挨一块,同挤袍下。
体温极暖。
自袍子上,更自他身上。
那热度仿佛一团火,将我紧拥其中不容逃,烧得我脸上烫得惊人。
我想起居庸城那晚,他拉我去楼顶表白,我也是这般心口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