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会儿望着这张牙舞爪的“蜘蛛”,内心已然毫无波动。
因为自孤身一人出行以来,我被不善的目光盯上过多少次,它便出现过多少遭。
不知为何,它第一次现身时我就知道——不是他。
而攀在臂上的小蛇反应平平,只“嘶嘶”吐了吐信子,愈发印证我的笃定。
视线中,家仆或晕倒或散逃,“蜘蛛”则退散成虫潮,再度没入地缝墙角。
瘫在椅子上的祁乡长此时撑起了眼皮,断续的话语像是风中残烛。
“能否……同我说说……”
自责和愧疚再度压在胸口,可我必须如实道出。
遗物是没有的。
那时祁思远的尸体刚被呈在我面前,燕军就突袭而至,之后尸山堆叠,哪里都不见。
“对不起。”
我抬不了头,却闻得对面喃喃。
“也好……也好……”
“投胎重来……他就有机会能选,可以如愿了……”
祁乡长并未为难我,却也再没有和我说一句话。
我在祁府门口停留许久,久到日光变成夕阳,方才去了那个小山包。
这是个漂亮的坟。
墓碑上却无名无姓。
身后于是响起脚步声。
“这是谁的坟?”
应是联想到万灵谷花海中的空坟,微沉的男声夹杂着复杂情绪。
我继续清理坟上杂草:“亲人。”
话音被萧瑟泛凉的山风吹起,随着映在坟上的橘红夕阳,飘向天地苍茫。
我不是在回答身后的人。
而是将这迟来的轻唤告慰亡魂。
告诉所有人。
静默的悼亡中,男声忽道。
“我一直想寻回她的尸骨。”
“殊不知她根本不想要‘归处’。”
殷素素恢复神智后,前尘旧事一清二楚,尤如嫣尸骨的下落亦然。
原来若欲破解“断子绝孙”巫术,就要将施术者的肉、身凝炼成解药,无论死活。
于是殷素素依照尤如嫣的请求,将尤如嫣的尸身烧成了一罐灰,洒在风中。
——“我不愿待在巫神殿里终其一生,也不想再被爱恨束缚折磨。”
——“我要去看我向往的九州大好河山,我要把这世间精彩繁华逛个够。”
——“我要变成风。”
——“自由的风。”
这应是尤如嫣死前的话。
先是从殷素素口中道出。
眼下又由那右袖空荡、形容枯槁的人影轻轻说着,终于成为了风。
这算是得偿所愿吗?
其实我如今分明也算如愿了。
瞧。
文王垮台,宁氏王朝断绝,与我彻底无关。
我现在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能骑上马走走停停,随心所欲了。
并且,尽管我逐一遣散了自己的势力,人脉却不是说散就能散的。
因此,没有任何一方势力有胆子动我。至于路上所遇的流氓绑匪,我自己的刀足够。
可我看着自己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