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什么都看不见了。
视线白茫茫一片。
大脑嗡鸣成一线。
浑身血液僵住,灵魂和身首好似分离。
脑袋好像是自己动的,一点一点如齿轮转动般机械,一点一点将那人影纳入眼帘。
原来我并非看不见。
我是只看得见他了。
“什么人?!闲杂人等不准、”
手持秤砣的女真士兵才迈出一步,整个身子便凝固在半道,姿势定格。
那几乎凸出眼眶的眼珠子上爬过一只小虫,只有城墙上的人看得清楚。
然后女真士兵垂下手,挂着一脸呆滞让开了路。
我发现自己动不了。
他离开的那日我动弹不得,他出现的今日我亦浑身发僵。
可与他离开那日的荒芜不同,我感觉到了颤抖。
自己的颤抖。
血液。
心脏。
魂灵回归之际,白茫茫的视线染上色调。
万事万物都以他为中心重新出现,铺开城墙青砖,展开浩荡雪景。
我忽然听见蚩无方那日在坟前的叹息。
——他不可能不管你的。
话音带起胸腔内的震颤。
眼眶霎时一热。
但手臂传来刀锋的冰冷和割裂的刺痛,令我望见城墙下的剑拔弩张和街道上的尸体猩红。
不行。
不行。
现在不能有反应。
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我用力闭上眼睛,压下眼眶内的热意。
熟悉的声音则再度响起,就着因其现身造成的四下寂静。
“文王并非宁氏血脉,想来女真也有所耳闻。”
睁眼。
他停在与我隔着一段距离的墙边。
此刻,他往城墙边缘坐下,一手托腮歪头,瞧着下边的男人露出灿烂的笑。
“对着一个冒牌公主都能这般兴致勃勃,难怪从前大汗只给你发其他王子一半的牛羊。”
“确实没出息,全然……是条废狗!”
那粲然神色陡然沉下恶狠,翻涌暴雨狂澜般的阴森戾气。
整个居庸城竟在这暴怒中发颤,因为密密麻麻的毒虫似血潮、喷薄,所到之处危楼轰然倾塌。
城墙下方惊叫迭起,女真士兵一时方寸大乱。
可弯刀划出血光。
“仇副使!!”
其余被俘将士的惊喊声中,飞起的断臂洒溅大片鲜血,啪的掉在雪地上。
“不要轻举妄动。”
男人手持血淋淋弯刀,立在仇副使边上,沉沉的声音掠过城墙上方。
于是我听见响指声,血潮转瞬销声匿迹。
侧首,他坐在城墙边缘撑着下巴,脸上凶狠已然敛去,只面无表情。
“还挺胆小。”
这声音又是清凛似笛,落入每个人耳中,令城墙下的男人脸色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