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沐心挣扎了一下,可惜楚天歌并不放手,只好先作罢。
“你不是……不是说你对那个位置没兴趣的吗?”这才是她最最关心的问题,“虽然你这么说我很感动是没错,但这个时候,你难道不应该降低存在感,表现得越平庸才越安全吗?你想努力什么?”
楚天歌苦笑:“心心,如你所说,我也没得选了。如今水患之灾、疫情之患已解,我就再也无法藏拙了,逐月昨日告诉我说,走水路的那一队人马,在前天遭遇了伏击,伤亡惨重。所以,其实你不提我也会说的,接下来的路会很危险,我就不留你了。”
一心想着离开的沐心:“……”接下来该说什么?
第二百八十章 团聚
楚天歌所说的不留,当然与沐心所言的离开,不是同一个意思。
进京已有半月,沐心被楚天歌安顿在白草草的百草堂中,同样被安顿在百草堂的,还有她阔别将近两年的父母。
进京前一日,楚天歌领着众人高调进京,却把沐心和飞霜剥离了队伍,混在夹道欢迎抗疫英雄凯旋的百姓中,悄然进京。
沐心的父母在白草堂后院中坐立不安,想着再过不久便能见到失踪多时的女儿,老两口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第一次不客气地向百草堂的人借了厨房,两人细数着女儿爱吃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准备食材,洗菜、择菜、切肉、和面、熬汤,忙得不亦乐乎。
“飞霜姐姐,我们这是去哪里?我爹娘呢?什么时候可以去看他们?”一路上,沐心的心情就七上八下的忐忑起来,既兴奋,又有些近乡情怯。
楚天歌说,他不会留她,还会让她尽快和父母团聚。
当时的她,难过地抱着他哭了许久,却又忍不住期待起来,终于可以一家团圆了。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最温柔,飞霜如今连一个微笑都能柔情似水,耐心十足安抚着沐心:“你先别着急,我们先去百草堂,京城里人多眼杂,你的身份特殊,做什么都要小心些,不能操之过急。”
“好,好,我都听你的。”
如此六神无主的沐心,飞霜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心疼地轻轻抱住她,可一想到楚天歌为沐心准备的惊喜,又忍不住兴奋。
京城的百姓大多跑去城门外凑热闹了。如此一来,城内十路九空,飞霜他们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到达目的地,缓缓驶入白草堂的后院。
“李叔,我们回来啦!”飞霜掀开车帘,利落地跳下马车,再回头,沐心直挺挺站在车上,却没有下车的动作。她奇怪地抬头望向沐心的脸,惊愕过后,是喜极而泣。
“爹!娘!”一贯病怏怏的小妹妹手脚并用爬下了马车,跌跌撞撞地跑向厨房的方向,而厨房门口,是一对鬓边白发的农家夫妇,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一家团聚,抱头痛哭,观者流泪。
李叔招呼着其他人进了屋,为这一家子腾出地方,让他们安心团聚。
林娘子掏出帕子为沐心擦着泪,哽咽着埋怨:“孩子,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就跑出来了,知道爹娘有多担心你吗?”
她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妇女,也是个极为温柔可亲的母亲,她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一家人就应该待在一起。
秀才林书豪矜持地擦了泪,又恢复了书生的矜持,贪恋地多看了两眼久别重逢的女儿,便收敛了情绪,只淡淡说了一句:“瘦了……”
“何止是瘦了,整个人都憔悴了。”林娘子小心翼翼地扶着女儿,“走,跟娘亲回屋去,我跟你爹爹做了一桌子菜,都是你爱吃的,可怜的孩子,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跟娘说说,这两年都发生了什么?过得好吗?”
林秀才自觉地跟在母女俩身边,帮着开门,帮着关门。
时隔两年,一家人终于又能坐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话家常。
林秀才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看着身边紧紧牵着手的妻女,一时心有所感,方才好不容易关起来的泪水又有了决堤的趋势。
第二百八十一章 生计
进京之后,提心吊胆、刀光剑影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宁静的日子过得多了,沐心守着爹娘担惊受怕了几日,便渐渐放松了心神,还有心思去想谋生计这件事了。
白草草亲自为林秀才诊断了病情,断定他的腿伤当初并没有处理好。
如今行走不便也就罢了,还成了晴雨表,一到雨季便会酸痛难忍。伤在筋骨本就难愈,何况还是拖延了两三年的旧伤。
遵照医嘱,林秀才的腿伤痊愈希望不大,但酸痛的痼疾还是可以慢慢拔除的,只是需要时日,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三五年。
沐心自然千恩万谢,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第一次写话本子,沐心的心情是有些忐忑的。
若是放在从前,她定然会视金钱如粪土,只要自己高兴,旁人怎么看都无所谓。
可这一次,观众的喜好,事关一家人的生活费和父亲的医药费,她不仅关心,还特意亲自去了茶楼观看了第一场演出。
沐心的话本子,写的是十分老套的富家千金和穷书生的爱情故事。
主人公是在一次乞巧节相识,两人一见钟情,很快便私定了终身。
那书生虽穷,却并不自轻自贱,自有一番傲骨。书生按约定上门提亲,却被嫌贫爱富的老丈人拒绝,富家千金私下为书生准备了盘缠,鼓励他发奋图强,书生自然不负所托,一举考上了状元。
再接下来,剧情很好猜,书生飞黄腾达,老丈人懊悔不已,向女儿服软,亲自带着女儿登门谢罪,两位主人公喜结连理。
如今太平盛世,这一类感人的爱情故事,还是很受欢迎的。
说书的先生赏钱收了不少,旁听的沐心这下子放了心,起身准备离开,却被登徒浪子拦住了去路,还抢了她的面纱。
沐心一时不察,被那登徒子得了手,立即侧身躲开。
可惜,登徒子若是懂得适可而止,就不叫登徒子了,他只会拿着抢到手的面纱在鼻尖闻几下,再轻佻地对你说:“好香的面纱,这位姑娘,你方才撞了我,撞得我胸口疼,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人生无处不是戏,台上唱罢,这台下又开了一场。
许多本来要离场的客人又坐了回去,一个个兴致勃勃地翘首以盼,好戏上演,怎可错过?
沐心抬眼扫了一圈,果然,没有一个站出来见义勇为的,看来还是只能靠自己了。
对面的登徒子惊鸿一瞥,眼中立即充斥着贪婪淫邪:“啧啧……小娘子这般美貌,不如就以身相许给本公子赔罪如何?”
众人循声望去,皆是呼吸一滞,许多人当即懊悔不已,早知是位如此倾城动人美娇娘,方才说什么也要为她强出头。
可惜,英雄救美的时机已过;如今再出面,不仅那姑娘不会领情,还会让她在冷眼旁观上,给自己再加上一条见色起意。
“这位大哥,别心急嘛……”沐心对着那登徒子灿然一笑,带着点儿不怀好意思的诱惑,她缓缓又后退了一步,从袖中掏出一枚腰牌,举到对方面前,笑容更盛,声音却冷如冰窖,“再给你一次机会,还继续吗?”
第二百八十二章 腰牌
那是飞霜特意为沐心准备的,说是从丞相大人那里顺来的腰牌,还特意交代,关键时刻拿出来唬人贼好用。
要说这京城之中,什么人最不能得罪,那一定是这位笑面虎——丞相金鹏飞。
沐心在入朝为官的那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对这位金鹏飞的故事也有所耳闻。
传闻,他权势滔天,外表看着温润有礼,实际上却锱铢必较,一手背后捅刀子的功夫炉火纯青,不知祸害了多少人家。
照理说,这么背后捅人刀子的人,迟早有一日也是要被人捅刀子的。
实际却恰恰相反,丞相金鹏飞整人,靠的可不是栽赃陷害,而是他那该死的、光明正大的办案能力。
只要被他盯上,就算是家里的管家多买了个妾室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能扒得一清二楚,而只要被这位随便扒个罪状出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更可怕的是,这位丞相大人十分洁身自好。
曾有几个政敌企图联手扳倒金鹏飞,又苦于抓不到他的把柄,最后干脆捕风捉影,伪造罪证,闹到了皇帝面前。
金鹏飞身正不怕影子斜,面色如常,当场将所有罪证一一剖析查验,最后不仅为自己洗清了嫌疑,还顺藤摸瓜抓到了对方的把柄,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试问,这京城之中,有谁敢说自己没个把柄?谁敢得罪?
因此,金鹏飞的腰牌一亮出,那登徒子立马脸色苍白。
他一身华服,一看便知是京中哪位官家之子,自然认得丞相的腰牌,也知道这位的厉害,不仅不敢造次,还立马陪着笑脸:“误会误会,我是看姑娘的面纱脏了,这才想帮您擦一擦。”作势将手里的面纱用袖子擦了几下,狗腿地双手奉上。
沐心淡淡瞟了那面纱一眼,赞同地点头:“嗯。这回真的脏了,那就扔了吧。”
她没有伸手去接,反而从袖中掏出一方新的面纱重新戴上,扫了一眼那人疑似便秘的表情,绕过他,扬长而去。
围观群众捂着嘴偷笑,这姑娘是嫌那人手脏,骂人不带脏字,也是个不好惹的。
不远处,雅座上旁观的文仲乐不由多看了沐心两眼,眉眼含笑,流露出几许赞赏之色。
却不期然听到同座的一位贵公子嘀咕:“这姑娘,竟和正阳郡主有几分相像。”
文仲乐脑中立即有了一丝猜测,面上却只是佯装好奇:“正阳郡主?是那位前新科状元独孤沐心的同胞妹妹?”难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他可是一直不信,那位让他吃了哑巴亏的新科状元,会如此轻易地主动赴死。
“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那姑娘和已故的那位状元似乎……还要更像?”那人一脸迷惑,又自我怀疑地摇头,“不不不,人有相似,一定是我想多了。”
“说起来,我对那位已故的状元郎还真是越来越好奇了,大楚最年轻的状元,长得竟这般好看?”文仲乐笑得温文尔雅,抬手为同伴添了一杯酒,“云兄可否再多讲些那位生前的事迹?”
第二百八十三章 企图
“这有何难?”
云梦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醉意上头,有关那位状元的传奇故事反而越发清晰起来。
于是侃侃而谈,“说起那位状元郎,我其实也只是有幸远远见过一回,啧啧……怎么说呢,看过那么多次状元游街,如此当才貌双全、风华绝代的状元郎,还真是第一次见……”
两日后……
百草堂,自白草草这位主人归来之后,生意比从前好了许多,增多的病人主要包括两类人,未出阁的小姑娘,以及未出阁的小姑娘的长辈。
百草堂还是从前的白草堂,进门便是抓药的柜台,柜台后铺满了一整面墙的药柜,药柜里头,几个长相清秀的年轻男子正埋头抓药,包药,忙碌而有序,再往里,是空旷的大堂,堂内摆了一排供候诊的病人休息的长椅。
与长椅相对的,是连在一起的一排隔间,那是大夫们专用的诊室,每个房间外头都挂着牌子,牌子上写着坐诊大夫擅长的医术,大夫们一般不关诊室门,几个小弟子跟着进进出出旁观学习,也兼顾安排病人候诊的次序。
白草草出诊的时候,与平时的吊儿郎当截然不同,不仅身姿端正,就连表情也是一本正经的,因而更得小姑娘和长辈们的喜爱。
飞霜这段时间并不坐诊,而是跟在百草草身边当小弟子,她小时候便常常这么跟着他。
“白大夫,听说您尚未娶妻,不知,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老身家中恰好……”
有一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大娘,白草草尚未诊断出结果,她便等不及要开口推销自家姑娘了。
白草草收回切脉的手,温声嘱咐:“大娘,您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思虑过重,还是要放宽心,莫要什么事都放在心上才好。”
一旁的飞霜冷着脸,半扶半拽地将那位大娘「送」了出去。
白草草在一旁抿着嘴角偷笑,他当然知道前来问诊的人,许多都是心怀企图。
不过,为了接下来的求亲能显得更加迫在眉睫,也为了防止飞霜会因为置气而直接拒绝他的求亲,他巴不得这些对他心怀企图的人来得越多越好。有什么关系呢?这样一来,他家飞霜才会知道他的重要性……
“下一位。”飞霜站在诊室门口冷声喊,下一瞬,耳边传来了一阵「咕噜噜」的滚轮声,那是……轮椅?
她收敛了情绪,循声望去。
一名红衣女子推着轮椅朝着诊室走来,轮椅坐着一位锦衣公子,他的眉眼深邃俊朗,冷峻,却也温润儒雅。
好矛盾的气质。
“你是……镇南王世子?”对于这位来京修养的镇南王世子,飞霜早有耳闻,听说自小受了腿伤,后来伤是治好了,却落下了腿瘸的毛病,因为好面子,便干脆不肯再站起来走路,出入只坐轮椅。
传闻,当年是一个小女孩救了他,后来便被镇南王收为义女,一直跟在世子身边。此女最喜红衣,名唤红袍。
“大胆,见到世子,还不行礼?”女孩子的娇喝声,并不吓人,气势倒是十足。
第二百八十四章 问诊
飞霜忍不住多看了红袍一眼,面容姣好,娃娃脸,看着像个可爱的邻家妹妹,身材却已然是个成熟的女人,妖娆多姿。
“红袍,不得无礼。”文仲乐侧过头,对身后的人低声训斥,红袍立即屈膝告罪:“奴婢知罪。”
飞霜丝毫不受这俩主仆的影响,端着礼貌的笑容,对着文仲乐福身行礼:“民女参见世子。”
文仲乐无奈地笑,自谦道:“管教不严,见笑了。飞霜姑娘,在下是来求医的,有劳姑娘带路。”
“世子请。”飞霜神色未变,侧身退到一旁,似乎早知道文仲乐认识自己,全程低眉顺目,却也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