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空闲的时候，会分成几队，轮流负责地里的活儿，大伙吃饭，都到饭堂统一用餐。
做饭的女眷是固定的，作为报酬，每个月能领到一点月钱。
不过，既然是土匪，自然是专业更为重要，所以种的地不多，养的家禽也少。
在姬瑶眼里，这根本不是一个土匪窝该有的样子。
这般岁月静好，和山下的村子有什么区别？
还有就是这土匪窝的名字。
桃花寨！
桃花债！
呵呵……
姬瑶表示接受无能。
还有更奇怪的。
今儿来的外公、外婆对他们一家人都十分友好、热情。不然，也不会带那么多东西上山。
这就奇怪了。
钟氏就不用说了，钟氏是他们的女儿，他们心疼得合情合理，三个哥哥和自己是外孙，外孙女，爱屋及乌，再加上隔代亲，似乎也说得过去。
可姬如风是怎么回事？
姬如风对钟德与杨氏尊敬，那是应该的，可老两口看姬如风的目光并不嫌弃，相反，还很欣赏？
这是什么鬼？
所以，桃花寨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一个个的违和感，姬瑶已经无力吐槽了。
因为钟德与杨氏的到来，竹楼很是热闹。
晚饭的时候，张氏带着柳慈跟着一儒雅的男人来了，还有两个姬瑶没见过的少年。
“囡囡，不认识二叔了？”柳新书点了点姬瑶的鼻子，把她抱了起来。
苗水南与姚水是最后进来的。
人到齐后，终于开饭了。
姬瑶生病那几日，都是钟氏喂水喂饭，如今姬瑶好了七七八八，钟氏硬着头皮继续喂饭，难得有机会亲近女儿，她一点也不想浪费。
倒是姬瑶自己红了脸，规矩地坐在姬如风的大腿上，享受钟氏的投喂。
原本是温馨的时光，可惜没持续几分钟，就被人打断了。
听到下面的人汇报，钟氏冷眼，“我还没算账，自己倒送上门了！你们先吃着，我出去看看。”
“大嫂，我和你一起。”
见张氏起身，新妇姚水征求地看了一眼苗水南，也跟着出去了。
带了两个婆子，一行人到了山下。
七八个人，已经雄赳赳地站在那里，正与哨兵争论什么。
为首的是个妇人，双手叉腰，扬起的脑袋颇有舌战群儒的架势，就是那喷出去的口水，也杀伤力十足。
时不时地挺胸，完全把胸口的赘肉当成杀伤性极强的武器了。
而另一人与她截然相反，瘦不拉几，身无二两肉，尖嘴猴腮，虽然不是主力军，可那滴溜溜乱转的眼睛，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其余的人也叫嚣得厉害，显然以这两人马首是瞻。
钟氏忍着心里的厌恶，走了过去。
“大夫人！”为首的肥胖妇人越过拦着自己的人，径直走向钟氏，快到跟前的时候，看到钟氏身边的嬷嬷，这才缓下了脚步。
可身上的气势依旧嚣张，“大夫人，我家大姑犯了什么错，你要把她关起来！小姐的事是意外，与我家大姑没关系，小姐离不开我家大姑，你不心疼，我们心疼！”
“大嫂，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嚣张的下人……”姚水主动应招，“孙氏签了卖身契，还是死契，她的命就在主子手里，是生是死，不过是主子的一句话。至于囡囡，都说孙氏只是一个签了死契的下人了，一个玩忽职守的下人留在囡囡身边也是祸害。
真要计较起来，囡囡这次意外也是孙氏的责任，单凭这一点，孙氏就没有活路。所以，你们哪儿来的底气？”
方氏一个正眼都没给姚水，只盯着钟氏说道：“大夫人，我家大姑照顾小姐尽心尽力，是人就会犯错，难道大夫人不能给大姑一个机会吗？我家大姑照顾小姐这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大夫人，你不能过河拆桥！”愤怒的手指，隔空指着钟氏，阳光下，一点刺眼的光亮晃来晃去。
钟氏顿时笑了，“既然来了，总得让你们见上一面，带过去吧。”
“你、你们做什么！你们这是犯法的！我公公已经在衙门等着了，一炷香的时间我们若是没回去，他就会报官！”
“倒是有点小聪明，可惜用错了地方。”
钟氏本不想与这些人多话，按照她的意思，她根本就不想走这一趟。
可她也不是心善之人，被人占了这么多年的便宜，也该算总账了。
“孙氏这些年从我这里拿了多少回去，我这里都有记账，你们什么时候还回来了，什么时候放你们下山。
放心，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没有现银，那就做工抵债吧。
至于衙门，你们什么时候听说桃花寨怕衙门了？这些年，没有桃花寨，你以为单凭朝廷的那些人，能守住这里？”
“你、你……”来的时候有多嚣张，这个时候方氏就有多害怕，“钟氏，你一个杀猪匠的女儿，也不怕戾气太重，祸害子女。你儿子能平安长大，你女儿不见得能顺顺利利。”
“拔了舌头，扔进牢房，从明儿起跟着孙氏洗恭桶。”自己的女儿，自己都舍不得多说一句，这个人哪儿来的胆子说三道四！
“唔唔唔。”方氏被堵住了嘴，孙二见状，转身想逃，还没跑出两步，就被抓住了。
愤恨地看向方氏。
都是这个蠢猪想出来的馊主意，说什么大姐是小姐身边最得宠的人，只要搬出小姐，钟氏一定会妥协。
他们过来煽风点火一番，大姐就能出来，继续拿好处回家。
这些年，家里的房子都是靠着大姐拿回来的那些盖起来的。
大姐跟着小姐，手里有不少好处，拿一点回家天经地义！
他们才是一家人，将来大姐能跟着小姐吃香的喝辣的那是最好，万一放回家了，还不得靠他养老。
可他万万没想到，大姐居然是签了死契的下人！
第6章 张氏的悄悄话
至于先前威胁钟氏的话？
谁都知道桃花寨在洛水镇一家独大，官府的人在桃花寨三个当家跟前，屁都不是一个。
都怪方氏！
不是这个蠢货，他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不管两人如何后悔，连同带来的那些人都被关进了大牢。
那边，酒足饭饱后，姬瑶拒绝了钟德与杨氏的提议，固执地留在了桃花寨。
这让钟氏欣喜若狂。
这是一个好征兆，她们母女的关系或许能缓解。
……
翌日，姬瑶带着小丫鬟到了张氏的竹楼。
桃花寨的主楼有三个，分别住着三个当家和家眷。
除了前几天新婚的三当家苗水南，她的父亲姬如风与二叔柳新书都是有孩子的，她上面三个哥哥，柳慈前面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母亲钟氏与二婶张氏负责打理寨子里的事务，如今多了个三婶姚水，钟氏显然就要轻松很多。
姬瑶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钟氏在征求了她自己的意思后就把她送过来了。
姬瑶也是听丫鬟们说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跟着张氏学东西。
这让她很好奇，她一个土匪头头的女儿，能学什么？
“囡囡来了？”张氏摸了摸姬瑶的脑袋，对姬川晨说道：“晨哥儿送囡囡过来的？”
姬川晨笑道：“这丫头身子骨刚好一点，我不放心，就送她过来了，又要麻烦二婶了。”
“一家人，不说这些。”
临走的时候，姬川晨坏心眼地在姬瑶的头顶RUA了两下，成功地让姬瑶娇气地皱起了眉头，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妹妹，坐这儿。”柳慈带着姬瑶坐到了身边。
姬瑶环视了一眼，除了柳慈，还有两三个不认识的小姑娘，岁数都是八九岁的样子。
柳慈解释道：“妹妹，你不记得了，这些都是下面送上来，跟着我娘学刺绣的，都是家眷。”
姬瑶不懂装懂地点头，心里却在腹诽：桃花寨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女眷还能学东西？
据她之前的观察，桃花寨等级森严，纪律严明，不像是一般的寨子。
就比如说，她走到哪里都被人叫「小姐」，并没有因为她岁数小就糊弄她。
所以，这就是桃花寨成为洛水周边第一寨的原因？
这么有手段，为何不从良，好好发展？
收回涣散的情绪，姬瑶仔细听着张氏的讲解。
张氏教的是入门的针法，一人手里发了几块碎布做练习。
姬瑶绣了几针，悄眯眯地与身边的人比较了一下，自己的似乎还行。
张氏亲自指点了姬瑶一番，见小家伙屏住呼吸，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夸赞了两句，“囡囡手指灵活，悟性高，比慈姐儿绣得还好。”
得了夸奖，姬瑶笑得眯起了眼睛。
柳慈咬着唇，脸上的不甘转瞬而逝。
孩子们岁数小，张氏只让大家绣了一个时辰就散了。
姬瑶留在张氏身边，下午还要接着学其他的东西。
午饭后，两个小家伙午睡，趁着张氏不注意，柳慈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到了姬瑶的床上。
两个小家伙都没有睡意，在床上小声嘀咕着。
“妹妹，你差点吓死我！也亏得你没出事，不然三叔心里一定不好受。”
姬瑶垂着眸子，“我娘已经教训我了，三叔大喜的日子，我惹了那么大的麻烦，三叔那边，我还没去道歉呢！”
知道姬瑶要面子，柳慈只叹气，“要不，我陪你去，三叔疼我们，就是你惹了那么大的麻烦，三叔三婶也没说你什么，可我们不能不懂事。”
这点姬瑶赞同。
不管是不是「她」惹的祸，在别人大喜的日子弄了这么一出，怎么说都是自己不对。
“对了，大伯娘没有训你吧？”
柳慈与姬瑶肩并肩地躺在床上，没有注意姬瑶的表情，只寻着自己平日里的经验，自顾自地说道：“大伯娘对你严厉，也是为你好，你别处处与大伯娘作对，大伯娘怎么说也是你娘，做子女的，哪有嫌弃亲娘的道理。”
“在说什么呢，一个两个都不好好睡觉。”张氏进门，打断了姐妹俩的窃窃私语。
柳慈顿了顿，发现张氏没有责备的意思，才说道：“娘，女儿在劝妹妹。”
张氏走到床边，帮两人掖好了被角，才说道：“囡囡，慈姐儿说得没错，大嫂是你娘，做父母的，不能选择自己的儿女，只能教导，同样的，做儿女的不能选择父母，只能接受。大嫂娘家门槛不高，所以行为、语言粗俗了些，可这些年她一直在改变，你要体谅你娘。”
姬瑶一脸懵懂。
她是脑袋进水了，可还没蠢到分辨不出这几句话的意思。
明着是在劝她，实际上不过是添油加醋。
呆愣的表情让张氏与柳慈十分满意，张氏捏了捏姬瑶的小脸，“二婶给你说的这些，你可不能告诉你娘，不然就成二婶的不是了。二婶是真心希望你和你娘能好好的，大嫂那边，二婶想想办法，可你娘毕竟三十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要想变得……像二婶这般，有点难度。”
姬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所以，踩着别人，捧高自己才是张氏的目的吧。
她吃惊的模样，在张氏看来就是对她的崇拜，这样的目光她从姬瑶的眼里见到过无数次。
揉了揉姬瑶的头顶，张氏说道：“二婶向来言出必行，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虽然，或许没多少效果，可二婶一定会尽力。”
“谢谢二婶。”
得到姬瑶的崇拜与感谢，张氏这才满意地离开。
姬瑶躺在床上，嘴角噙着浅笑。
所以，这桃花寨……
也不是那么平和。
下午学习《三字经》。
张氏自诩是才女，所以就连临摹的字帖都是她的梅花小篆。
对此，姬瑶不置可否。
她手指短，写不好字，却也能分辨出，张氏的梅花小篆连一般水平都比不上，也不知她哪儿来的自信。
压住心里的鄙视，姬瑶端坐在座位上，一笔一划地模仿着。
比起姬瑶的敷衍，柳慈显然就要认真得多。
好不容易熬完了两篇大字，姬川晨来接姬瑶了。
第7章 我是乖孩子
“二婶，辛苦了。”
“你这孩子……”张氏没好气地瞪了姬川晨一眼，“与二婶这般客气做什么？囡囡能跟着我学东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明囡囡认可我这个二婶。囡囡病了几日，我就担心了几日，今儿看见囡囡生龙活虎，我也就放心了。”
“囡囡最黏二婶，二婶不疼她，谁疼她？”
姬川晨敷衍了两句，就抱着姬瑶下楼了。
姬瑶趴在姬川晨的肩头。
“囡囡今儿学了什么？”
“学了刺绣和《三字经》，下午还习字了。”姬瑶掰着手指头，说道。
“囡囡可真厉害！”
敷衍得太不走心了。
姬瑶翻了个白眼。
回到自家竹楼，钟氏已经等着了。
竹楼有两层，一楼是姬如风「办公」的地方，二楼是卧室。
除了主卧，姬川晨自己住了个房间，是个小套间，前面是书房，老二姬川旭和老三姬川晋一个房间，两人暂时没有书房，平日里要学什么，都跟着大哥姬川晨。
姬瑶自己有个卧室，就挨着钟氏与姬如风的主卧，为了方便照顾，两个卧室之间打通了墙门。
姬瑶生病的这几日，钟氏索性把她抱到了主卧。
姬瑶病好后，嚷着要回自己的房间，钟氏好不容易才点了头。
收拾好后，钟氏与姬如风带着姬瑶，在姬川晨的陪同下，到了三当家苗水南的竹楼。
“囡囡，来三叔抱。”苗水南没一点眼色地从姬如风的怀里抢走了姬瑶，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又让姚水端上了水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