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杏子是三叔在山上摘的，还有一些桑葚，正准备给你送过去。”苗水南指着桌边竹篮里的桑葚，对姬瑶说道。
“囡囡？”
钟氏看了姬瑶一眼。
想着过来的目的，姬瑶从苗水南的腿上「滋溜」一下滑下来了。
苗水南一头雾水。
钟氏自己心里也忐忑。
虽然这几日姬瑶对她亲近，也能安静地听她说话，可或许是欣喜持续得太久，被压下去的忐忑让她觉得很不真实。
女儿遭罪，她比谁都难受。
可女儿因此带来的改变，却是她最想看到的。
知道这种想法不对，钟氏愧疚地垂下了眸子。
姬瑶却不知钟氏有的没的想了这么多，她规矩地站在苗水南与姚水面前，红着小脸，奶声奶气地说道：“三叔，三婶，之前是瑶瑶不懂事，在你们大喜的日子给你们添乱，让你们担心了。三婶，瑶瑶不是坏孩子，不是故意的。”
说完，老老实实地鞠躬。
打姬瑶一开始说话，姬如风与钟氏就一左一右，一个按住苗水南，一个守着姚水，就是不想两人打断孩子的说话。
所以，直到姬瑶说完，姚水才眼泪汪汪地抱起了姬瑶。
“三婶当然知道囡囡是乖孩子，囡囡不小心落水，三婶比谁都担心，心疼囡囡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责怪囡囡。囡囡是懂事的孩子，以后啊，三婶带囡囡种花玩，咱们不去湖边。”
“不去。”姬瑶认真点头。
“大哥，你这……”苗水南哭笑不得地对姬如风说道，“我们兄弟俩还计较这些？若不是你与大嫂帮忙操持，我的亲事也不会张罗起来，我与阿水是真心敬重你们，更是打心底喜欢囡囡。你们这样，让小弟、小弟……”
姬如风拍了拍苗水南的肩，“既然是兄弟，就不说这些，谁都不希望囡囡出意外。可不给她点教训，那丫头能上天！不管怎样，这次因为她，让你们的亲事中途出了岔子，她道歉是应该的。”
一旁的姚水也手足无措，只摸着姬瑶的头顶，一个劲儿地笑。
回去的路上，姬瑶趴在姬川晨的肩头，“大哥，去湖边。”
“囡囡，不准去！”
钟氏下意识地反驳，说完才惊觉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不敢看姬瑶的脸色，低声解释道：“湖边太危险了，不能去。”
“大哥抱囡囡去。”
姬川晨眼珠子一转，“好，大哥抱囡囡去。”
钟氏还想说点什么，被姬如风的眼神制止了。
说是湖，不过是半山腰的一处水洼，还是死水的那种。
好在山上生态环境不错，这处水洼倒有几分生机。
“喏，这就是你落水的地方，有什么要说的？”姬川晨指着水洼的某处，面无表情地说道。
姬瑶趴在姬川晨的肩头，兴致勃勃地看着下面杂乱无章的脚印。
“看看，你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姬川晨指着脚印，故意板着脸说道，“看你下次还皮不皮！得了教训了吧？”
“嗯，看到了，下次不敢了。”姬瑶的识时务，让姬川晨哭笑不得。
“一次就把大哥的魂都吓没了，你还想着下次？囡囡，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落水的？”
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几人齐刷刷地地看了过去。
姬瑶皱起小小的眉头，“不记得了。”
“不记得没关系，以后不准去这么危险的地方了。”
姬瑶趴在姬川晨的肩头点头，余光瞄向暗处的微塌。
不，不是意外。
她是被人推下去的！
证据？
姬瑶摇头……
一个似是而非的脚印不能说明问题。
那处着力点也是因为要推她下去，才留下了不明显的凹陷痕迹。
“囡囡，不怕哈，爹让人把这里装上围栏，等安全了，你想过来玩就过来玩。”
姬瑶点头……
一点也不认为姬如风的做法有多不合常理。
回到竹楼，姬如风带着儿子到书房处理公务，姬川旭在一旁跟着学，姬川晋则跟着苗水南操练去了。
姬瑶在里屋准备练大字。
看着张氏的梅花小篆直摇头。
说张氏是才女吧，她那点东西实在不够看。只不过，放在周围比较，张氏似乎也是出类拔萃的那个。
姬瑶对梅花小篆没什么兴趣。
她把自己之前练习的几篇大字拿出来看了看。
别说，临摹得惟妙惟肖，有几分张氏字体的神韵。
只是可惜，不适合她的风格。
外间似乎还有钟氏的声音，姬瑶转了转眼珠子，撒着小脚丫出去了。
钟氏正与对面的人说着什么，见姬瑶出来了，冲她招了招手。
“囡囡，这是娘给你新找的丫鬟，你看看喜欢吗？”
姬瑶顺着钟氏手指的方向，看向对面的人。
第8章 有问题
十岁左右的年纪，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就要伺候别人。
姬瑶的迟疑，在钟氏看来就是不高兴。
心里顿时紧张了，忙解释道：“囡囡，红杏是王婶的女儿，王婶一家在厨房帮工，也是做了十余年的老人了，娘信得过王婶一家的人品。红杏是主动想到你身边伺候的，你别看她岁数不大，却是个心细的，还会些拳脚功夫。”
真的假的？
看不出来啊！
姬瑶双眼发亮。
钟氏一看有戏，抱着姬瑶哄道：“孙嬷嬷岁数大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容易犯错，红杏和你岁数差不多，跟在你身边，你也多一个伴儿。
王叔是猎户，会点拳脚功夫，红杏跟着她爹也是自小就习武的，有她在你身边，娘也放心。至于你身边的嬷嬷，过几日，娘到牙行给你选个能干的。”
钟氏揪着一颗心，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迎接姬瑶的哭闹。
哪怕女儿说出再恶毒的话，她也受着。
等了半天，钟氏并没有等来姬瑶的鬼哭狼嚎。
相反，姬瑶安静地待在钟氏的怀里，多看了红杏几眼，“娘觉得不错，就留下吧，瑶瑶听娘的。”
“诶，那娘去安排，娘给囡囡选个最好的嬷嬷。”
“娘，大哥呢？”
“你大哥在楼下书房。”
“我去找大哥。”
姬瑶从钟氏的怀里出来，撒着脚丫子朝楼下跑。
红杏得了钟氏的点头，也跟着到了楼下。
却没有进门，而是在书房外守着。
“囡囡？”姬川晨正在处理公务，见着小丫头，便放下了手里的事务。
“大哥，我来瞧瞧你有没有偷懒。”姬瑶自来熟地到了书案前，背对着姬川晨，小屁股一撅，就顺着他的腿坐了上去。
姬川晨无奈地抱着姬瑶，“大哥能偷什么懒，大哥在做正事。”
“还行，还算努力，二哥似乎很不开心？”姬瑶眼尖地看到了坐在窗边小书桌前的姬川旭。
姬川旭皱着一张脸，不情愿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姬瑶老成的语气，让姬川晨好笑地摇头，“囡囡厉害了，这都看得出来？”
姬瑶眯着眼，惬意地晃着脚丫子。
三个哥哥，各有各的特色。
大哥看上去温文尔雅，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不输姬如风。
只不过因为岁数小，不管他看上去如何沉稳，都觉得欠了点火候。
二哥跳脱，想一出是一出，看上去风风火火，不着调，却是最狡猾的。
至于三哥……
姬瑶摇头……
那就是个铁憨憨，目前还没看出有什么过人之处。
不过，姬川晋是个练武的料子，一直跟着三叔苗水南习武，就连姬如风都说过，若是这小子努力的话，会是个将才。
将才？
什么人才被称作将才？
在姬瑶的认知里，只有在朝廷上有一官半职，保家卫国的人才是将才。
一个土匪窝，何来的将才？
不过三个哥哥模样都不差，专挑钟氏与姬如风的优点长。
大哥芝兰玉树，身上贵公子的气质很能唬人。
二哥人小鬼大，光长心眼不长个，馊主意信手拈来。
就三哥稍微差点，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摇了摇没有头绪的脑袋，姬瑶奶声奶气地说道：“大哥，我想和你商量件事儿。”
“哦，囡囡想商量什么？”姬川晨颇有兴趣地问道。
“我不想去二婶那里学东西了。”
“为什么？不是你闹着要去，娘也不会放你过去。怎么，你最亲亲的二婶也留不住你了？”
“胡说八道什么？”姬川晨抱着姬瑶，所以没看到她撅起的小嘴，可这并不妨碍他维护妹妹。
一个纸团轻飘飘地朝姬川旭砸去。
姬川旭脑袋歪了歪，却没能躲过纸团的弧度。
看似力道不大，可当姬川旭松开捂着额头的手，姬瑶明显看到了对方额头上的红色。
内力？
“大哥，我本来就笨，被你砸一下就更笨了！”
“反正留着你也没什么用处。”
“大哥，你……”
懒得理他，姬川晨对姬瑶说道：“囡囡可以告诉大哥，为什么不想跟着二婶学东西了吗？”
“没意思……”姬瑶摇头晃脑地说道，“二婶教的那些，囡囡学着没劲儿，囡囡不喜欢绣花。”
“二哥早就和你说过，你一个千金大小姐，不需要你拿绣花针，寨子里有专门的绣娘，喜欢什么花色，让她们直接绣出来就行了。就是将来你的嫁衣，也不需要你亲自操刀。”
“越说越离谱了。”姬川晨警告了一句。
姬川旭吃味地收声，可到底是心有不甘，又嘟囔了一句，“我说的是事实。”
姬瑶没理他，对姬川晨说道：“瑶瑶手指短，拿不住绣花针，刺绣伤眼，大哥你看……”
姬瑶努力瞪大了眼睛，凑到姬川晨跟前，怕姬川晨看不到，还用手指压着下眼睑。
“是，我家囡囡的眼睛特别大，刺绣对眼睛不好，囡囡不喜欢就不去了。”
“大哥，你教我习字吧。”
转了一大圈，姬瑶终于说到了正题上。
姬川晨嘴角噙着笑。
他就说嘛，只是不去二婶那边，囡囡不用特意跑到他这里来。
“囡囡确定要跟着大哥学字？”
“瑶瑶喜欢大哥的字，大气！”姬瑶竖起了大拇指。
姬川晨被成功取悦，“那好，明儿起大哥就抽空教囡囡。”
“囡囡，二哥的字也不错，你考虑考虑？”姬川旭提着自己的大字凑到姬瑶跟前。
姬瑶嫌弃地撇嘴。
目的达成，姬瑶甩着小短腿上了楼。
“老大？”姬瑶走远后，姬川旭收起嘻嘻哈哈的表情，神色凝重地看着姬川晨。
姬川晨摇头，“囡囡不愿意说，我们暂时不问。”
“可是……”
“丫头不傻，知道找帮手。既然囡囡不想说，我们就装作不知道，二婶那边，让人盯着点。”
美美睡了一觉的姬瑶并不知道她的一言一行已经引来两个哥哥的注意。
一早起来，没见到钟氏，姬瑶在两个丫鬟的伺候下，用了早饭。
饭后闲着没事，姬瑶终于主动出击了，“你们知道我落水后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所以，你们给我说说我的情况。”
对于姬瑶的情况，两个丫鬟都是知道的。
第9章 该来的，还是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跟在姬瑶身边最久的丫鬟开口道：“小姐，奴婢叫黄桃，在您身边伺候有三年了。奴婢的活儿很简单，就是打扫屋子，按时送水、送饭，需要跑腿的活儿都是奴婢在做。”
“桃花寨的情况呢？”
“回小姐，桃花寨是洛水镇的大寨，周边几个小镇都在寨子的势力范围内。洛水与漠北接壤，战事不断，虽然不太平，可也有很多胆大想发战争财的，我们桃花寨不过是捡漏而已。”
能把杀人越货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也是人才。
“不过，我们没有忘记自己是大黔的子民，所以在适当的时候，也会帮官府对付外敌。”
这倒让姬瑶颇为意外。
不过仔细想想也没毛病。
有了大家才有小家，如果国都不国了，哪儿还有机会打家劫舍？
“寨子里有三位当家，大当家是姬老爷，二当家是柳老爷，三当家是苗老爷。每次得到的物资，三位当家会给寨子里留下五成，供大家平日里的吃喝拉撒，多余的会存入公中，需要论功行赏，或者年底分红的时候再拿出来。”
丫鬟说得简单，可姬瑶越听越觉得惊讶。
等级划分森严，大家分工具体，论功行赏的制度，还有那些严格的规矩与条款，这个桃花寨，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土匪窝啊。
姬如风是枭雄？
姬瑶肉嘟嘟的手指摩挲着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
黄桃有些忐忑，不知自己是不是该继续。
她虽然在姬瑶身边三年，可做的都是粗使丫鬟的活儿，不是孙嬷嬷进了大牢，也轮不到她近身伺候。
小心地与红杏交换了眼色，两人也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
“对了，我身边的嬷嬷呢？”
就在两人忐忑的时候，姬瑶终于问到了最不该问的问题。
“奴婢不知！”黄桃跪在地上，不敢多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