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谁都清楚姬瑶有多在意孙嬷嬷。可以说，孙嬷嬷在姬瑶心里的位置，比大夫人还重要。
姬瑶离不开孙嬷嬷。
本以为这几日姬瑶没有提及，这件事就会慢慢淡忘，没想到……
黄桃浑身发抖。
姬瑶哭闹的本事她见过，以前也出现过哭到昏厥的情况，所以大夫人才对孙嬷嬷束手无策。
这次，姬瑶遭了大罪，身子骨本就娇弱，若是再哭闹，怕是吃不消。
黄桃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红杏脸色也很难看。
说吧，她们承担不了后果，不说吧，就是忤逆主子。
姬瑶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似乎问了不得了的问题。
“你们照实说就好，反正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
“小姐，奴婢不敢！”
哟呵！
她似乎触碰到了什么禁忌。
钟氏恰巧在屋内气氛很不好的时候进来了。
“怎么了？你们惹小姐生气了？”见女儿脸色不好，钟氏护短地问道。
“娘，不关她们的事儿，是女儿问了几个问题。”
钟氏心里「咯噔」一下。
该来的还是来了。
压住心里的忐忑，钟氏挥退了屋内众人。
“囡囡想知道什么，娘告诉囡囡。”
“娘，孙嬷嬷她……”
姬瑶皱起了眉头。
发觉自己做了什么，钟氏忙松开了抓着姬瑶肩头的手。
“娘弄疼囡囡了，是娘不对，娘向囡囡道歉。”
姬瑶眸光微闪。
从她醒来到现在，钟氏在她面前都小心翼翼，甚至有时候还很卑微。
这不是母女间正常的相处方式。
“娘，我没事。”姬瑶一边安慰钟氏，一边在她肩头拍了两下。
钟氏心里更加愧疚，“囡囡是想找孙嬷嬷吗？孙嬷嬷做错了事，娘暂时把她放在了别处。”
“娘不是说要给瑶瑶找一个贴心的嬷嬷吗？孙嬷嬷办事不力，应该承担后果。”姬瑶奶声奶气的话，让钟氏觉得不真实。
她仔细看着姬瑶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囡囡真的不怪娘？”
姬瑶摇头，“娘是女儿的娘，做什么都是为了女儿好。”
“娘的囡囡是最好的……”
女儿的懂事，让钟氏喜极而泣。
心里对孙氏的怨恨又增加了几分。
见女儿不再排斥自己，情绪也在控制之中，钟氏的情绪才缓了缓。
“妹妹？”
屋外柳慈的声音让母女俩回神。
钟氏理了理姬瑶耳边的碎发，牵着她出去了。
“慈姐儿来了。”
“大伯娘，我来看妹妹。”
“慈姐儿，大伯娘就把囡囡交给你了。”
安顿好了两个小家伙，又嘱咐了丫鬟两句，钟氏急匆匆地出去了。
有了姬瑶先前的话，钟氏就想速战速决，早点把孙氏的事情解决了，早点铲除隐患。
钟氏的想法很光棍。
既然女儿开口了，那她就放心地去做，就是女儿反悔哭闹的时候，她也有站得住的理由，说服女儿的时候，她也有底气。
这边……
柳慈看了一眼钟氏的背影，对姬瑶说道：“妹妹，大伯娘这是去处置孙嬷嬷了吗？”
姬瑶一脸懵懂。
柳慈叹气，“我之前听说，孙嬷嬷犯了错后，就被大伯娘关在牢里了。前两日孙嬷嬷的家人来讨公道，也被大伯娘关起来了。
说是孙嬷嬷假公济私，拿了不少你送的东西回去贴补家用。
大伯娘很生气，让孙嬷嬷的家人做工抵债，结果那边拿不出银子，就把房子和地抵给了大伯娘，大伯娘这才放人。
可孙嬷嬷还在牢里关着，我以为大伯娘会看在你与孙嬷嬷的情分上网开一面，没想到大伯娘……”
顿了顿，见姬瑶没反应，柳慈抬头看了一眼。
除了一脸懵懂，再也看不出其他。
柳慈烦躁地皱眉，“妹妹，你都不生气的吗？你不是最维护孙嬷嬷的吗？”
“我不记得了。”姬瑶十分光棍地说道。
“可是……”
“孙嬷嬷做错了事，难道不应该承担责任吗？”
“可孙嬷嬷最心疼你，在你身边五六年，对你最是上心。大伯娘不待见你，把你扔给孙嬷嬷，是孙嬷嬷一直在照顾你，你也最黏孙嬷嬷，离不了她。大伯娘这么对待孙嬷嬷，分明……”
分明是见不得你好。
“没有谁离不开谁，不过是个下人，对我用心是她的职责，做得好，说明她用心做活儿，做得不好，就是她玩忽职守。更何况，我还差点没命了。”
第10章 亲姐妹，明算账
“妹妹，你……”
看着与印象中完全不一样的姬瑶，岁数小的柳慈不知该如何挑拨了。
对她言听计从，甚至不需要她煽风点火就能鬼哭狼嚎的姬瑶，怎么如此冷静？
不对劲！
姬瑶一点也不在意柳慈的疑惑。
她还只是个孩子，情绪不稳定怎么了？
到底是不甘心，柳慈试着问道：“妹妹，孙嬷嬷那边，你真的不管了？”
“这是娘的事儿，我一个孩子能做什么？或许孙嬷嬷对我是很用心，可她玩忽职守，差点要了我的命也是事实，怎么处置她，当然是我娘说了算。
至于我送她的那些东西……我娘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是送的，还是偷拿的，我娘会弄清楚。”
“妹妹，我觉得你不一样了。”
岂止是不一样了？
现在的姬瑶让柳慈心里生出了一丝害怕。
一个唯唯诺诺的蠢货，居然能口齿伶俐说出一番连她都无法反驳的话……
柳慈岁数小，可也能感觉得到，有什么东西脱离了她的掌控。
姬瑶依旧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之前的事我忘记了，所以对孙嬷嬷没什么印象，她如果真是用心的，我稍后会和娘说说。”
敷衍！
柳慈气得不行，却也没有继续怂恿。
她小心惯了，姬瑶的反常让她心里很不踏实，也不准备继续怂恿。
只可惜，柳慈这边是偃旗息鼓了，可姬瑶那边才刚开始。
“柳姐姐，你也知道我落水后脑子不好，很多事情都记不住，可我知道我们是好姐妹，你对我是最好的。”
“那当然，我们是亲亲的姐妹。”
姬瑶点头，看向柳慈手腕的手镯。
一对银手镯，哪怕姬瑶不懂这些，也看得出来镯子成色不错，上面的的花纹繁琐且精致。
用通俗一点的话说，就是值钱，值不少钱。
手指抠着桌面，姬瑶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哥说，我落水后性情大变，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是这样，如果我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你也别奇怪，等我脑袋里的水晒干了，我就恢复正常了。”
这是什么话？
不给柳慈思考的时间，姬瑶继续说道：“我这几日比较财迷，或许是差点死掉，所以特别在意自己的小金库。我们是好姐妹，我们肯定互相借过东西，如果方便的话，还请柳姐姐送过来，我这边做个登记。
你也说了，之前是孙嬷嬷在我身边照顾，这些东西肯定是她在记录保管，我想重新整理下，也能看看她到底有没有贪墨，没有的话，我才能帮她求情。
当然，我也想自己清点，心里好有个数。黄桃是才调到我身边伺候的，红杏也是新来的，两人日后跟着我，总得对我的东西有个了解吧。”
柳慈的脸色很难看，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可姬瑶这边才刚开始呢，“当然，我这里肯定也有不少柳姐姐的东西，你列个清单，我这边登记的时候才不会弄混淆。
我们是两姐妹，姐姐一定会支持我的，对不对？还有，姐姐大可放心，我这边清点好了，你需要借什么，直说就行，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既然这样，那我先回去清点。”
还有什么可聊的，气都气饱了。
姬瑶托着脑袋，看着柳慈的背影，眼角弯成了月牙。
柳慈那边的动作很快，傍晚的时候就让丫鬟把东西送来了，不多不少，正好装满一个木盒。
木盒四四方方，带着淡淡的果香。
姬瑶分辨不出这是什么木材。
最后，还是黄桃告诉她，这木盒是二哥不知从哪里寻来的。
姬川旭手里的，肯定是好东西。
柳慈一见到这个木盒就喜欢上了，不好意思开口要，只说借过去玩几天。结果，一年多了都没还来。
黄桃一边向姬瑶说着这些事，一边小心瞅着姬瑶的脸色，心里对柳慈却是十分不满。
堂堂桃花寨二当家的女儿，桃花寨的大小姐，什么好东西没看过，还巴巴地从自家小姐手里骗东西。
是的，骗。
在黄桃眼里，这些东西到了柳慈小姐手里，柳慈小姐压根就没想过还回来！
若不是小姐聪明，用了手段，这些东西还不都成了柳慈小姐的。
黄桃知道柳慈与孙嬷嬷关系好，起初也没在意，做主子的愿意照拂哪个下人，那是下人的福气。
孙嬷嬷是小姐是身边的得力嬷嬷，能与柳慈小姐打好关系，对小姐也有帮助。
可现在看看，谁知道孙嬷嬷与柳慈小姐有没有联手坑自家小姐呢？
不怪黄桃阴谋论。
她是被大夫人从牙行买回来的。
到寨子前，辗转了很多人家，见过很多黑暗的东西，习惯了凡事朝最坏的方面想。
而被黄桃念叨的柳慈，此时正在房间里大发雷霆。
不能摔东西，只能狠命地砸枕头。
小丫鬟站在门边瑟瑟发抖地守着。
柳慈不甘心！
那些东西凭什么都是姬瑶那个蠢货的！
不就是因为她父亲是桃花寨的大当家吗？
仗着上面有三个哥哥，所以才肆无忌惮！
桃花寨每次抢回来的物资，大伯、父亲和三叔会分走一半，可这一半中，大伯占两成，父亲与三叔各占一成半。
看似没什么区别，可中间的猫腻大了去！
每次都是姬如风先挑选物质，然后是父亲，最后是三叔。
这样的排序看似没什么，大家都是按照排行来的，可柳慈固执地认为，姬如风每次都挑选了最好的物质，剩下的才轮到他们。
她也不仔细想想，作为老三的苗水南不是最吃亏，根本就没选择，剩下什么拿什么？
在柳慈看来，姬瑶手里的那些，都是寨子里的人每次用命换回来的！
凭什么好处都被姬瑶一个人得了！
长幼有序，她还是桃花寨的大小姐呢！
要挑，也该是她先挑！
乍一下把自己这些年精心挑选的东西全还回去了，柳慈如何甘心！
“夫、夫人……”
丫鬟的声音唤回了柳慈的思绪。
她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规矩坐下。
张氏进来的时候，柳慈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可张氏并没有因此就放过她。
“我听丫鬟说，你在闹脾气？”
柳慈狠狠地瞪了一眼丫鬟。
第11章 正常借用
“她没做错，是我要求她汇报的，你最近状况频繁，我不让人看着能放心？”
“娘……”
“自己蠢就算了，还有底气在这里生气。”
柳慈顿时红了眼。
她最奢求的事，就是得到母亲的认可。
母亲重男轻女，在柳慈看来这些都不是事。
母亲喜欢儿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她只要证明自己不比哥哥和弟弟差，得到母亲的认可，她也一样能享受母亲的温柔。
可最近，她接二连三地被训斥。显然，母亲开始对她失望了。
“还不是姬瑶，如果她不是大伯的女儿，那些东西也轮不到她！”愤怒中，柳慈开始口不择言。
“轮不到她，就是你的了？”张氏反讥。
“我才是桃花寨的大小姐，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虽然那些物资是大家用性命换回来的，可没有父亲的出谋划策与安排，那群只靠蛮力的人能抢到多物资？
哪次陷入危险的时候，不是父亲带着他们突出重围？父亲的功劳最大，寨子里的人却以大伯马首是瞻，连带着姬瑶也成了大家巴结的对象，一有了好东西，不管是吃食还是小玩意儿，第一个送到姬瑶跟前，凭什么！”
“凭她是姬如风的女儿！”
张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不如别人也就罢了，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你还学会迁怒了？你看看你的那些伎俩，再看看姬瑶的手段，你就没有一点羞耻感吗？”
柳慈不说话，只用眼倔强地看着张氏。
“你就不仔细想想，姬瑶为什么让你把东西还回去？别给我说她要清点，早不清点，晚不清点，偏偏在这时候？一落水就学会管理后院了？”
“娘，她是不是想起什么了？”柳慈紧张地问道。
张氏也有些迟疑，“姬瑶好端端地，突然就不来竹楼了，你认为呢？”
柳慈脸色惨白，“娘，姬瑶要是想起来了，女儿怎么办？”
怎么办？她怎么知道怎么办？
大夫说的话虽然不是绝对，可张氏不相信姬瑶能懂这么多。
她就是知道自己是被人推下去的，只要没亲眼看到，就不可能想到是柳慈。
所以……
是姬川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