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年狠狠塞了一块肉进嘴里，敲了敲纪日的碗，“快吃……”
纪日听话的埋头吃起来。
在他的记忆力，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痛快的吃过肉。
不，准确的说，是从来没有吃过肉，连煮肉的汤他都没喝过。
嘴里吃着肉，含糊不清的道：“肉真好吃，要是以后每天都能吃上肉就好了，不，十天？算了，还是一个月吃一次吧，不能太贪心。”
纪月好笑的将一块全是肉的兔肉夹给纪日。
“放心，以后我们一定经常能吃上肉的。”
“真的？”小家伙眼睛里亮晶晶的。
纪家三兄妹长得都不赖，要不是长期营养不良，一定男的俊女的翘。
纪月看了眼纪春生，他们几个都随了母亲。
纪月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头，“真真的……”
“纪年，纪日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给老娘滚出来。”
破锣一样的大嗓门想起，纪日吓得一个激灵，筷子上的兔肉滚落在地。
纪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纪月以为他被吓到了，连忙安慰。
却听他口齿不清的说道：“肉，我的肉，呜哇，我的肉掉了。”
哭的嘶声力竭，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刮了他肉一样。
纪年起身打算出去看看，被纪月拦住。
“你看着弟弟，我去。”
“我是男子汉，他们人多。”万一他们动起手来，他比较抗揍。
“吵架是女人的事。”
说完将纪日往他怀里一塞，迎着黑幕走了出去。
老纪家的人除了老爷子纪福都在。
为首站着的是纪老太太李娥，圆滚滚的身子，天太黑看不清楚长相，不过看架势也知道是个不好相处的。
旁边是和她体型差不多的妇人，纪春根的媳妇，李春花。
害死原主的凶手之一。
她旁边是纪春根，有他老娘和媳妇做标杆，他倒没那么打眼。
家里纪福年纪大干不了多少活，李娥和李春花就没下过地。
田里的活大部分都落在纪春根头上，每天风吹日晒的，看起来比养尊处优的李春花老了十岁以上。
大房家的两个娃娃，儿子纪高尚，没有富贵命一身富贵病。
女儿被家里两个女人养歪了，成天把自己当做大小姐，把纪月当丫鬟，端茶倒水可这劲儿的使唤。
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秉承着身上有肉才是福的理念，十二岁的纪娇娇身材已经在向她奶和娘靠拢。
看着面前的人，纪月一点也不打怵。
在面对幼儿时，她可以是温柔体贴小姐姐，转过背她能瞬间变成乡村小霸王。
吵架，打架不带怕。
经常带着村里的小伙伴和隔壁村的干架。
活脱脱村里一霸。
纪年不放心妹妹，带着弟弟出来跟在纪月身后。
老纪家的人看见纪月，跟见了鬼似的。
可不就是见鬼了吗？
特别是干了亏心事的大房两口子，吓得都往老太太身后躲。
老太太李娥也有些怕，她也想躲。
纪高尚才不管这些，闻着肉香叫嚷着，“就是他们家在吃肉，奶我要吃肉。”
听到孙子的话，李娥似有了胆气，“贱批肚子里爬出来的贱种，居然敢背着我吃肉，快把肉拿出来。”
三小只不为所动，就这么看着老太婆嚎。
叫唤了几声，见三人都没动，扬起蒲扇大的巴掌就要往纪月身上招呼。
“还杵在这里当木桩子，嗷——”
纪月受不住那一巴掌，接也接不住，那就只能躲。
李娥没想到纪月敢躲开，用尽全力的一巴掌，来不及收势，腰闪了。
“娘，你没事吧？”
主力军受伤，李春花和纪春根赶紧上前扶着。
纪春根怒视纪月，吼道：“大逆不道的东西，居然敢伤你奶，你爹呢？让他出来管管他的好闺女。”
李娥扶着自己的老腰嗷嗷叫，“给我打，打死这死丫头。”
李春花就要上前。
纪月幽幽的道：“我本来就死了。”
上前的脚步顿住，李春花抖擞着不敢上。
纪春根离得近也听到纪月的话，被肉胡了心眼儿的人，现在才回过神来。
这丫头前几天就死了，还是纪春根亲自丢进山里天坑的。
可面前这人，真的是纪月没错啊。
“你，你是人是鬼？”
纪月咧着嘴笑，两排雪白的牙齿，在这黑咕隆咚的夜里，格外显眼。
落在纪春根和李春花眼里，却阴森森的可怕。
两人怪叫一声，躲在李娥身后，瑟瑟发抖。
李娥本想让儿子儿媳妇出头，没想到两个都是怂蛋。
“没用的东西。”
转头看向纪月，“我管你是人是鬼，我都是你奶，把你家的肉拿来。”
“如果我记得不错，三年前老宅就把我们分出来了吧。”
“分了又如何？只要你爹还是我儿子，你们就该养着我。”
“那你找我爹去。”
“你个小娘皮货，敢跟我顶嘴。”
说着，李娥又想去打纪月。
“您老的腰不疼了？”
李娥顿时感觉腰又痛起来。
对着纪春根吼道，“进去把那个没用的东西叫出来。”
一旁的纪娇娇一溜儿窜进窝棚里。
视线直落在锅里的兔肉上，见旁边的碗里还有兔肉，拿了就吃。
纪春根进来，首先看到地上躺着的纪春生，再看到女儿一个劲儿往嘴里塞肉。
咽了咽口水，就着手直接从锅里抓。
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李娥不见大儿子出来，心中疑惑。
“让你叫个人，怎么那么墨迹，除了吃，还能干啥？”
纪月和纪年知道他们肯定在里面吃他们的兔肉。
纪日瘪着一张嘴，想哭。
他的兔肉，他都还没吃几块呢。
纪高尚眼珠子一转，从他娘背后窜出来，圆滚滚的身子就往屋里挤。
纪日看到纪高尚，嘴里念叨，“完了，肯定连汤都不剩。”
可是没想到，纪高尚刚一进屋，一声尖锐的惊叫声想起。
把屋里两个只顾着吃肉的吓了一大跳。
“蛇，有蛇，好大的蛇。”
纪高尚指着纪娇娇和纪春根脚边说着。
两人同时低头一看，手腕粗的蛇，就这么直挺挺的在两人脚边。
纪娇娇直接吓晕过去。
纪春根也吓得不轻，抄起锅端着就跑。
第7章 奇葩爹
纪月进屋，捡起地上的蛇，盘在身上，朝门外走去。
木着一张脸，神情冷漠。
“把锅给我放下。”
到手的肉怎么可能交出去？更何况还有他娘在，纪春根一点都不怕了。
李娥只闻到一股肉香从自己身边飘过，还没来得及询问，看到纪月煞神一样，阴恻恻的走来。
腿肚子有些打颤。
李春花看着在自己旁边一个劲儿往嘴里塞肉的自家男人，也顾不得其他，蹲下来，一起吃肉。
李娥转身看到这一幕，气的一脚将锅踹倒，“就知道吃，怎么不吃死你们，上辈子饿死鬼投胎不成？”
李娥气的大胸脯子直颤抖。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可算是将里面昏睡的纪春生给吵醒。
摇摇晃晃出来，看到他老娘，热切的上前，“娘，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直接让人叫一声就成。”
舍不得对大儿子动手，李娥就拿二儿子出气。
一大巴掌甩在纪春生脸上，打的纪春生一个趔趄。
“我不过来，还不知道你们这些没良心的，背着爹娘吃肉。可怜我老婆子，吃糠咽菜将你们拉扯大，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纪春生被骂的一头雾水，转头看向一旁仨小只，当看到纪月时，浑身一哆嗦。
“儿，儿子不知道啊。”
“不知道？全村都知道了，你就在屋里，你居然说不知道？”
李娥抡着双手不停的往纪春生身上招呼。
不躲也不还手，任由李娥打。
纪月在一旁看着都替他感到疼，不过也活该，这就是你愚孝的娘。
你将她当长辈，人家只把你当工具。
李娥打累了，这才停手。
纪春生怒视着他的仨孩子，“你们背着你们奶吃肉了？”
纪日终于忍不住，哭着道：“肉都被他们吃了。”
连锅都端了，他都不敢上去吃一块，就好气。
纪春生顺着纪日手指方向看去，老大一家蹲地上吃的可攒劲了。
纪春生一巴掌朝纪月打去，“个不孝的东西，有肉为什么不给你爷奶送去？让他们大半夜过来，摔了怎么办？”
纪月愤怒的将他手打开，“我是没有你孝顺，你孝顺的妻子被人害死都不敢站出来维护。你孝顺的亲生儿子被人卖掉，你屁都不敢放一个，你孝顺的亲身女儿被打死丢山里都没作为。”
“那都是你们应该的，作为老纪家的人，为老纪家生死那都是应该的。”
纪月气的跳起来一巴掌打在纪春生的脸上，此时她完全忘记自己是眼前人的亲生女儿。
她这一巴掌在这以孝为天的时代，意味着什么。
“我去你的应该的，要应该也是你应该。”
众人都被纪月这一巴掌打愣住了。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纪家的人，他们哪个不是满身肥肉，红光满面。”
指着瘦的跟瘦猴一样的哥俩，“你自己的亲儿子，看看，瘦成皮包骨，手上的茧子比你手上的都厚。每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要伺候老纪家的一群祖宗，要是一不顺他们的意，不是打就是饿肚子。”
“你再看看他们住屋子，再看看你住的，别人猪圈都比你住得好，就问你，有心吗？”
纪春生不语，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月这一通骂，可是吓坏了老纪家的人。
以前的纪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让干什么干什么，从来不反抗。
可眼前这人，自己亲爹说打就打，说骂就骂，还是那个纪月吗？
莫不是被山里的什么精怪附体了？
越想越有可能，那么大一个石头砸脑袋上就算不死，天坑这么深也得把她摔死。
如今不但没死，还完好无损的从龙吟山出来，被砸的伤口都好了，这不是见鬼了是什么？
自行脑补的老纪家人，吓得再也顾不上肉，全跑了。
连闪了腰的李娥，都跑的飞快，一点也看不出闪了腰。
纪家门前就只剩下纪月兄妹仨和纪春生。
纪日见老纪家的人走了，急忙跑去看锅。
“没了，都没了。”
将锅拖到纪月面前，“姐，肉没了，都没了。”
那一脸的委屈，一把鼻涕一把泪，看的滑稽又可怜。
纪月揉着他脑袋安慰，“没事，家里还有一只鸡和蛇，明天姐给你炖龙凤汤喝。”
纪日这才没那么伤心。
回到屋里，纪日连忙去看野鸡，可放野鸡的地方哪里还有鸡，鸡毛都没一根。
“鸡呢？我的鸡呢？”
纪日满屋子找鸡。
纪月皱眉，他们都在屋外，只有纪娇娇在屋里。
现在人和鸡都没了，想也明白怎么回事。
纪日念叨着兔肉和鸡，纪月怎么哄都不好使。
纪年直接将他拎过去，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就知道吃，少吃一口会死啊？”
纪年也是一肚子火。
看向妹妹，他担心今天妹妹的举动会被老纪家闹出去，对妹妹名声不好。
对父母不孝都是大罪，更何况还动手打亲爹。
都怪自己没用，当时要是自己机灵点拉住妹妹就好了。
冷静下来的纪月也是一阵后怕，这个时代有着太多的不公平。
不管父母长辈怎么折磨奴役，当子女晚辈的都不能反抗，不然就是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轻则关祠堂，重则沉塘。
一室安静……
纪春生进来，径直走到床边。倒头就睡，根本不管他们几个。
纪月挥挥手，“先睡吧，有什么事睡醒了再说。”
倚靠着墙根坐下，纪日打了个哈欠泪眼婆娑的在她身旁躺下。
纪年默不作声，将身上的外衣脱下，盖在纪月和纪日身上，在最外面躺下。
好在三个人小，不然这个窝都堆不下他们。
看着躺在床上的亲爹，纪月很想上去一脚将他踹下来。
忒不是东西了。
小孩子没心没肺，不一会儿纪日就睡熟，还打起了小呼噜。
“哥，你有没有想过改变现在？”
他怎么没想？可是光想有什么用？
纪年闷闷的道：“我们家有一点好东西都会被爹送去老宅。”
“他那么喜欢老宅的人，那让他跟老宅的人过呗。”
纪年沉默片刻，“睡吧！”
梦里什么都会有的。
纪月摸摸鼻子，她怎么就忘了老宅那群人的尿性呢？
但不管怎么说她也要想办法改变现在的生活，再过一段时间就要进入雨季，这窝棚根本不可能住人。
回到家的第一夜，纪月睁着眼睛到天明。
第8章 好大的老鼠
天刚亮，纪月起身打算做早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