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很小心,祁允行转而嘱咐:“这附近布下了暗卫,遇到危险就放暗号,会有人过来。”自己知道的,她就遇险好几次,从未叫过人,这让他不得不提醒她。
看着对方不好意思的笑笑,他补充:“不要怕麻烦,不然我就把你带出去。”
这不容置疑的语气,让阮妩顿了顿。
“想问什么就问。”
男子的洞察能力让她又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的抬眼:“那个…能不能问,大人…为何要做这些?”
与常广安一样,她没觉得两人好到倾力相帮的地步。尤其是对上皇子,不,现在是周氏的势力,那绝对不是举手之劳。听意思,他还要护着自己安全,这…正常吗?
察觉自己这样怀疑别人动机,有过河拆桥的嫌疑,她又赶紧补救说道:“是我小心眼,我就是小人物突然撞大运,心里实在没底…”
在对面平静的目光注视下,她的声音越来越虚:“你…你别生气啊!”
“~~怕什么?”祁允行弯下身,与她平视。对面心虚闪躲的眼神让他嘴角上扬:“比赛的时候胆子挺大的啊,问句话而已,慌了?”
“嘿~~嘿~~”阮妩试着缓解一下气氛:“这不是干了坏事儿,良心谴责嘛!”
“呵~~”被她的歪理逗笑了,祁允行直起身,不再吓她:“只是目的相同而已,帮你也是帮我。”
看着松了口气的小姑娘,他又逗她:“小孩子家家想那么多,当心不长个。”
你高,你咋不上天,阮妩仰视着大个子,偷偷撇了撇嘴:“那大人这算是代忠臣照顾家眷喽?”前因后果虽然不知道,不过她也大概猜出对方一直看顾她的原因,应该和爹爹做的事情有关。目前看来,应该是友军,这让她猜疑的心安稳不少。
“算是吧!”祁允行点头,看着人不炸毛了就问:“认真算来,是我们让你爹以身犯险,让你哥奔走相救,也让你身处危机,你…不生气?”
“也…还好吧!”阮妩认真想想:“在其位谋其政,我爹既然想留在那个位置,这事儿就是他的选择。早就让他退了,我又不是养不起,游山玩水的他不要,这也不能怪在别人的头上。”
这事儿她叨咕好多年了,从甘州去越州就没停过。她那时就已经小有资产,考虑到自家爹爹身上有伤,这些年劝他退下的念头就没有听过。可是如今看来,收获是完全没有的。
现在想想,他常年把保家卫国挂在嘴边,这理想抱负,真不是她能压得住的。如今也想开了,她也放弃了,顺其自然吧,他高兴就好。
小姑娘一副豪迈姿态,让还在而立之年的将军告老荣养,这思路直接让祁允行眼角微抽。
紧接着又听她说。
“我哥一个大男人,救他有理想有抱负的亲爹,有什么好抱怨的。”父兄两人能作能闹,她也不是不知道,还不会因为这个随便怨天尤人。
不过,她恍然大悟的歪头:“至于我,现在回忆起来,父兄早就给安排了退路,只是出了意外,外加我自己往前冲,如今身处危机,好像也与别人无关。”
现在想想,正常的家庭,哪有人会支持小姐开道观,易容在外面疯跑,还在外面做生意。所有用到的假身份,不全都是他们给办下来的,这是早有准备吧!
前世亲情淡薄,每天都是保姆接送补习班,出事后就是孤身一人摸爬滚打。如今被家人护着长大,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都是活过一辈子的人了,如今这些好时光都是赚的,他们想做什么,自己只管陪着就是。
没想到对方想得如此通透,祁允行看着这双清澈却坚定地眼睛,面部柔和了许多:“放心,你们会见面的。”
当夜再无意外,送走了祁允行后,又靠了一会儿,天就蒙蒙亮起。
隔壁叮咣声音传来,不多时,两个丫鬟前后脚奔进房内。看着靠坐在床上的小姐,二人松口气的同时,才知道事情的前后。
“小姐,那我们今后还留在这学院里吗?”
“还要留一段时间。”阮妩起身,看着外面被暴雨洗礼后的天空,蓝蓝的,很干净,像是可以沁入人的心灵。她眯着眼深吸口气:“别担心,不会很久了。”
天…会晴的。
昨夜到底如何她并不知道,只是一路走来,看着同学,看着夫子,看着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没受到影响。
她问过祁允行,就她那一通收拾,沈明智没个三五天不会清醒。
今日的书数课,已经换成一个叫做焦子明的先生。一堂课下来,术数竟然讲的清晰了很多。同学们兴奋的同时,休息时间又围向后面的阮妩。
作为六艺头名,她如今也不再是班里的小透明。所有的休息时间,都被人围绕着。甚至有的时候,旁边的班级也有人过来凑热闹。
没有摆出高傲姿态,好脾气的周旋于众人之间,大多数都是微笑应对过去,一天过后回到宿舍,她才抱怨:“木香,你家小姐下巴都要笑掉了。”装淑女太难了,若不是为了获得大家关注,让那些人白天不好动手,她好想高冷一把。
可那也只是想想,第二天再次进入教室,她还是要去面对那些热情的学员。
不可否认,一场比赛带来的影响是非常巨大的。
如今,不但学员对她的热情高涨,就连夫子,也变得与之前不太一样。而这所有人之中,最不一样的,就算是秦玉贞秦夫子了。
不同于以往的淡然和漠不关心,从休沐后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对阮妩变得格外的关注。
晚间,所有的学生都离开很久了,阮妩才行礼从教室内离开。昏暗的视线下,她还是看清了等在外面的木香。
“小姐,怎么留这么久?”很显然,木香是看到里面的情况。
示意她先向回走,离开教室一段距离之后,听着后面隐隐约约的琴声,阮妩神色莫名的解释:“秦夫子对万物长生曲很感兴趣,一直在与我讨论。”
讨论什么,怎么讨论她没有细说。只是如此白日晚上的忙碌,又过了三天,众人的热情才终于开始减退,她也恢复了些许的清净。
这天午休,吃饭后,和忆秋两人出去散步消食,顺便返回校舍。
没有了比赛的压力,她们不紧不慢的在阴凉的竹林中漫步,一路看着三三两两的人群,也都时不时的打声招呼。结果众多凉亭之间,数名聚在一起的女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庄晓静和韩雪。”顺着她的视线,莫忆秋也看过去:“另一个…,”
“啊!”她想起来了,看向身旁:“是不是上次…”
“钱依依。”阮妩没有收回视线,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那里,脚下也没有停留。距离越来越近,凉亭之中坐着的人也都发现她的到来,三人先后站起来,其他的人见了,有的也跟着站了起来。
周围远远地分布着数个凉亭,阮妩当日和钱依依对上的事情大都知道,如今两人又对上,看热闹的人都注意了过来。
外围的人怎么做没人阮妩并未理会,只是带着一脸的笑意,走到亭子的近前。在为首三人戒备的眼神中,她散漫的看了一圈:“庄小姐,韩小姐,钱小姐好雅兴,找了这么幽静的地方,怎么没让丫鬟备些茶点?”
这个梗,让几人明显脸色一变。
阮妩轻笑一生:“这是做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几位,可要再去我那里吃些什么?”
三人之中,钱依依父亲是正四品刺史,庄晓静父亲是从四品城门领,韩雪家差些,只是城门尉下面的一个侯副。
按理说钱依依父亲官职最大,可是看着几人的站位,明显是以庄晓静为主。京官大三级这说法太过绝对,不过对于眼前的情况来说,城门领的权柄,显然要比一个刺史大上很多。
此刻,开口说话的,也是最前面的庄晓静:“阮小姐,好巧。”
“是挺巧的!”阮妩走的有些累了,就拉着忆秋坐到亭子里的石椅上。捶着腿,嘴角挂笑,歪头斜看几人:“都不知道庄小姐与钱小姐相熟,我与钱小姐可是有些交情,如此说来,该多与庄小姐亲近亲近呢。”
第43章 [VIP]
阮妩的话音刚落,站在亭子边的钱依依冷淡的摇头:“阮小姐客气了。我们虽然同来自越州,可见面也没有几次,我家很少与武夫来往,交情什么的,并不深吧!”
“瞧你说的!”阮妩抿嘴笑笑:“我说的是有些交情,又不是说交情很深。钱小姐好友众多,越州商贾巨富家的千金,哪个不对你赞不绝口,我却是没这本事的。”
“你不要信口胡说。”钱依依皱起眉头:“是你与她们交往甚密吧,不然,你怎知什么商贾千金是否夸赞我?”
“哎呀呀~”阮妩露出神往的姿态:“遥想去年,我被邀请参加刺史嫡女的生辰宴,那可是空前盛况啊!”
周围的人自然是没有参加过的,不过一州的刺史家宴,也能猜到有多么的热闹。
怕众人的想象力不到位,阮妩随后抬起纤纤玉指,点向钱依依手腕的位置:“水运曹家小姐送的这对血玉镯,可是上品啊!”
眉头微蹙的回忆一下,她啊的声想起:“我记得,当时人家可是特意说过,这是上好的古玉,养了数载呢。”
细细的盯着看了两眼,她啧啧出声:“看看,玉色多莹润,红的多耀眼。不是交情深,哪能送这种东西?”
血玉镯价值连城,都是年轻女孩,这个东西很多人见都没见过,自然而然的,全都盯向钱依依的手腕。
包括庄晓静在内,虽然见过这镯子,可如今知道是个宝物以后,认真看下来,也全都觉得,那血色的光芒果然殷红欲滴,似乎真的是上上品。
一个四品的外官,看看这供奉,好多人都是心里闪过念头。
此刻藏起来就有些欲盖弥彰了,钱依依被众人注视着,也只是垂下手腕,让镯子被袖口遮掩几分。半遮半掩间,她才转而攻击对方:“你不要夸大其词,什么古玉,就是普通血玉镯,哪有那么稀罕!”
“切~~”阮妩直直的盯着她:“如此说来,钱小姐敢不敢找人看看,也让我们长长见识?”
古人爱玉,会辨认的不乏其人,说不定身边就有识货的,张嘴道出因果也不是不可能。
“…”钱依依避而不答,闪躲的眼神,让周围人都知道这是实情。
没给她喘息的机会,阮妩又指向对方腰上的玉佩:“钱小姐应是爱古物,当日盐商孙家小姐送这玉佩时也说过,这块极品的羊脂白玉,出自哪个朝代来着?”
她细细想了半天,还是歉意的笑笑:“抱歉,我见识少,不太记得了,就记得好像是前面哪个皇朝流出来的。”
这个就挂在腰上,不用细说,大家都看过去,羊脂白玉本就是本就是玉中极品,通体脂白色,质地细腻润泽,油性极好。
外面已经围了一圈儿人,有眼力好些的,当即低声说:“是顶级羊脂白玉,我家老祖宗收着一块,宝贝的不行。如果还是前朝古物,那~~”她没说完,不过大家都知道,这又是一件稀世之宝。
这还是学院不允许佩戴过多首饰。听着刚才阮妩的意思,这越州的商贾都与之交好,漕运和盐业虽是巨富,可还有丝绸呢,瓷器呢,米粮呢…
盛况空前的生辰宴,呵呵~~
如今不光是新来之人,即使亭中原有的众人,看着钱依依的眼光也带了某种异样。一个刺史的嫡女,满身上下都是极品,京官的家眷,哪有几个头脑简单的,心里转着弯弯的同时,也不着痕迹的与她拉开距离。
站在亭子边缘,钱依依咬牙切齿的同时,心中其实也有些后悔。她是外地来的,为了不被人低看,来的时候,带的都是贵重显眼的首饰。也是她家长辈不在,借宿的远亲无人对她上心,不然,也不会让她如此炫富。
可是事已至此,她气恨的脸色通红,也口不择言的攻向对方。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让众人不要盯着自己:“阮小姐一个私德败坏之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评论他人?”
“私德败坏?”阮妩站起身来:“钱小姐,含血喷人这个毛病,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没改?”
那种看着败类的眼神,钱依依似乎已经看过多次,今时今日,更是觉得浑身血气上涌:“跟着嬷嬷去学思院,结果自己偷偷穿过小门跑去男学,钻进沈夫子的院子,意图表白心意,被拒绝后出手攻击夫子导致其重伤。”
用力甩脱旁边偷偷拉扯她的人,抬手指着对方:“你丑也就算了,还做如此下作之事,夫子就要醒了,你等着吃官司吧!”
原来故事是这么编的啊!阮妩心中想笑,脸上却挂满悲愤,上前一巴掌拍掉对方的手掌,同时揪住她的衣领厉声呵斥:“恼羞成怒就造谣坏我名声?钱依依,今日你若不说清楚,我绝不与你罢休。”
说完,用力挥开挡在前面的人,连拖带拽的,拉着钱依依向前走去:“毁我名节,今天要是不说清楚,我就去衙门击鼓鸣冤,我就去皇城跪钉板告御状…”
钱依依被拎着已是惊呆,再加上一叠声的质问,被拖了一路,只顾得挣脱,竟然愣愣的,回嘴都没有一句。
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前方拉扯着离开的两人,随即有人低声:“这钱小姐确实爱生口舌事端,上次说人家父亲,这次又毁人名节,着实爱嚼是非。”
“可不是,说的头头是道,也不知道她怎么想出来的。”
从始到末编了个完整的故事,就好像她亲眼见过似的,众人倒是多半并不相信。
周围眼神大都是鄙视的,庄晓静试图挽回:“这也不能怪钱小姐。阮小姐一再讥讽于她,实在是过于心机。”
“这话说得,哪里心机了?”刚要追出去的莫忆秋停住了脚步:“我们进来打招呼,钱小姐出口就侮辱阮小姐父亲。她身上那堆东西大家亲眼看到,来的正不正当?如今心虚了?恼羞成怒,攻击别人转移话题。”
大家回顾了一下,确实,正是在大家讨论她身上的宝物时,钱依依才出言攻击阮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