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临近婚期突然就换了人。
纵然早先就有人说,赵府嫡女早在开春就已经同三殿下解除了婚约,据说还是因为三殿下在外面惹出了风流债。可百姓们毕竟没有亲耳去朝堂听到过圣旨,也没有在城墙上看到广而告之的官方布告,是以大多数人都还是将赵府嫡女当做是三皇妃去看待的。
结果这就,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喧嚣唢呐声,一夜之间全京畿的人都突然知道, 赵翰林家唯一嫡出的珍宝闺女, 即将嫁进煜王府了。
倒也有些微弱的声音说, 那天不止是煜王府一家去赵府提了亲,鼎盛煊赫的安盛侯府同样抬了聘礼去了赵家。保不准爱女心切的赵翰林, 并没有当场定下究竟要将自己的女儿许给谁,赵府四姑娘也仍旧未有未婚夫婿,还在择婿当中。
不过这份声音到底太过微弱,当不得真。
只有赵若歆知道,那日陈侯夫妇的确来府上提了亲,与楚韶曜不过是前后脚的功夫。而老奸巨猾的赵鸿德在大张旗鼓地当众收下煜王爷的庚帖后, 却并没有完全退掉安盛府抬来的聘仪,而是保留了其中的一对大鹅。
自古下聘,男方需向女方家送上鸟兽为礼。而晋人起先偏好大雁,后因大雁难得, 逐渐改为一对大鹅,寓意雍雍鸣和、矢志不渝。此番楚韶曜送来的是一对雌雄麋鹿,而安盛府应准备匆忙,只来得及依例送来一对循规蹈矩的大鹅。
而赵鸿德将安盛府抬来的金银珠宝与山珍布匹全都退了,却留下了最不值钱却也寓意最深的大鹅。说是正巧嘴馋想吃烧鹅了,留下大鹅让厨房做了吃。实际却是命人好好将大鹅养了起来。
赵若歆知道她父亲的心思。
无非是既想搭上煜王府,却又不想完全绝了和安盛侯府结亲的可能。
赵鸿德做事向来如此,凡事都留有余地和退路。
只是她想,安盛侯府大概不会再愿意要她这个儿媳了。
首先是小侯爷并不喜欢她,来赵府学堂读书时人家便直接说了,是碍于侯爷夫妇所迫,本身一点都不想来,也不想看见她。其次,她和陈侯夫人吵了一架。
及笄后的第二天,也就是煜王府和安盛府都来提亲的那日,陈侯夫人亲自来她的院子里寻了她。在得知她当真想要不顾亡母遗命,去嫁给楚姓皇庭里的煜王后,陈侯夫人眼睛里流露出了对她的深深失望。
“我以为你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如果阿柔在世,她一定会很失望。”
陈侯夫人这般跟她说。
望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浓浓的失望和责备,像是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和十恶不赦的事情。
“你已经知道是楚家逼死了你的母亲,可你却仍然愿意嫁给姓楚的男人。”
“嫁与仇敌做妻,你辜负了你的母亲,也辜负了死去的虞氏一族。”
“罢了,你有权利追求你自己的幸福,与心爱的人在一起也无可厚非,只是可怜了我那怀胎十月、拼尽全力才将你生下的阿柔妹妹。”
赵若歆当场就来火了。
她本就是个暴脾气,压抑了许多年才将自己变成娴静如水的样子。可穿成腿儿后,在楚韶曜毫无底线的纵容与庇护下,她淑雅柔和的性子又一点点变得肆意张扬起来,不再似从前那般的内敛与畏缩。
“夫人这般为我母亲抱不平,是打算亲自替我母亲报仇么?”她不阴不阳地说。“请问夫人打算如何向陛下报仇,造反谋逆吗?”
陈侯夫人惊惧起身,四处环望:“小小年纪,一出口就是如此大逆不道的悖言!”
“难道不是夫人左一句说起楚家嫁不得,右一句又反复暗示陛下是我的仇敌么?”
“如果夫人不打算替我报仇,又为何要将此惊天秘密告诉我呢?难道夫人是指望我一个小小弱女子,去行刺陛下为母报仇么?”
“如果夫人无此打算。那么不如就似先头十几年未曾阻挠我和三皇子定亲时那样,仍旧对我和煜王爷的亲事视而不见吧。”
陈侯夫人定定地看着赵若歆,仿佛第一回 认识她一般:“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只可惜是个忘恩负义、不恤亲长的白眼狼。为了自己的喜好,连自己亲娘的遗命都不顾了,不忠不孝,惹人唾弃。”
“夫人言重了。”赵若歆说,“我虽年幼才疏,却万万不敢做那不忠不孝之徒。母亲已逝,父亲犹在,我正是因着出于孝心,才会选择听从父亲的话与煜王爷结亲。至于忠,煜王爷既是楚姓宗亲,又与陛下亲兄弟,那么我将来照顾好他,那便是忠于皇庭,忠于大晋了。”
“倒是夫人您,三番两次挑拨我与陛下及煜王的关系,才当真是其心可诛。”
“从前各种宴席上远远地瞧见你,总见你在贤妃手边伺候,低眉垂眼、静若秋水。那会儿我只心疼你被贤妃管束得很了,却不见你这般巧舌如簧。”陈侯夫人说。
赵若歆微笑:“从前我远远地见着夫人,也只知夫人知书达礼、蕙质兰心,从而心生仰慕。”
“你父亲说得没错,你既搭上了煜王,翅膀便也硬了。性子和脾气也都跟着执拗起来,不再将我这个伯母放在眼里了。”
“夫人乃是堂堂侯爵夫人,还是亲替我加笄的长辈,我未有一日不敢不敬重夫人。”
两人不欢而散。
陈侯夫人拂袖离去。
“小姐。”陈侯夫人走后,青桔心惊胆战地推门进来:“您不愿与小侯爷结亲直接拒绝就是了,您又何必和侯夫人争吵?”